第33章 ，冤家
洛阳，南宫城郊……
凛冬腊月，天地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时近午时，虽有白日横空，却并无暖意，仍能看见空中雪花零落……
甄宓身披白袍狐裘，内着红衣，同路边开的正艳的梅花相得益彰，花似人美，人如花娇……
“安冉，咱们已经逛了这洛阳城六天了，你怎么还是兴致勃勃的，难道你一点都不腻吗？”
而身侧的柳姑娘就全然一副公子哥装扮，和甄宓相伴而行，好似哪家公子带着意中人……
柳安冉抱着怀中刚买的各种小玩意儿，欣喜地回道。
“那当然，公主。这些可是机关术的稀缺材料，寻常地方可找不到这么齐全的零件。这些古怪玩意儿每次都是爹爹从中原带回来，可让我自己来一次，我得多看看，把好东西都带回雪域……”
甄宓无奈地望向柳安冉，摇了摇头。
“你说，咱们都已经到洛阳这么长时间了，魏公为何还不和父皇见面……”
柳安冉挑眉轻笑，双眼眯成一条缝，戏道：“公主一个小姑娘，脑海里怎么尽想些家国政事，怎么日后要当我雪域第一个女亲王，封邦建国？”
面对柳安冉的嘲讽甄宓立马回了个白眼……
“你猜，为什么我乐意和你出来，而不是和颐妹妹？”
“为什么？”
甄宓狠狠地将柳安冉拉过来，凑到耳边，轻轻说道。
“因为在你面前不用在乎形象，你这个混蛋……”
话落，甄宓一把扯下贴在安冉唇边的假胡须，疼得安冉吱哇乱叫，甄宓逃到一边，做起了鬼脸。
“安冉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装做男儿，莫非有封侯拜相之心？”
“泼妇！”
“你才是泼妇！”
甄宓甩下一句话就提起裙子将安冉远远的抛在身后……
安冉望着逃走的甄宓，满脸黑线，身边的人看热闹般投来异样的目光，心想这两个异国女孩国真不同于中原女子，真是性情刚烈……
安冉强行挤出个笑脸，对众人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抱歉，给诸位看了笑话……”
……
甄宓这边逃了安冉，不知又逛到洛阳的哪个地方，总之是迷了路……
“哎呀，又走错了，回相府的路究竟是哪条……”
为什么挑安冉陪她出来闲逛……
单纯只是因为我们的雪娇公主是个路痴，而又不想在颐妹妹面前丢脸……
正忧愁如何回去，甄宓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声……
虽说每个琴因制作工艺不同，使音色或多或少有些许差异，但是甄宓自小和柳先生学习琴乐，也能或多或少听懂乐曲人寄托的情愫……
而这个琴声的情愫……
有一股纨绔的味道……
抬头一看，竟又是酒楼。这登徒子，除了风花雪月究竟还会些什么……
进了酒楼，那登徒子果真在二楼阁台抚琴炫技，身边围了一群贵族小姐……
“公子不愧是世家大族，言行举止端庄文雅，落落大方……”
“公子这次来洛阳是为了什么，莫非天下有什么变故，周公要出面了吗……”
“公子如此彬彬有礼，想必嚣张跋扈的传言非实……”
“公子不知有没有意中人……”
一个少女羞红了脸，娇滴滴地问道……
甄宓翻了个白眼……
这些贵族小姐们如果看到过这登徒子在自家南阳的样子，想必会羞愧到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悔自己今日的仪态……
甄宓想着想着，玩心益起，也上楼混进了贵族小姐们之中……
“公子弹得真好……”
秭恒得意的嘴角上扬……
“公子生的真俊……”
接着上扬……
“公子到洛阳想必定有大事……”
上扬……
“小女不才，在此斗胆愿嫁与公子为妻……”
上扬……不对！
“嘣……”
随着话落，秭恒手中的琴弦崩断，瞬间回头看向贴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公主？”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议论起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究竟是谁，和她们这美如冠玉风度翩翩的公子有什么关系……
而甄宓邪魅一笑，随即倒在秭恒怀中，装腔道……
“前月还一口一个好妹妹，如今便称公主了……你这花心的人，果真讨打……”
娇柔的声音下，甄宓还装模作样地用手锤了一下秭恒，随后掩面痛哭起来……
秭恒大惊失色，看向围在身边的众人，忙道。
“我不认识她，她和我没关系……”
众人狐疑……
“她在编排诽谤我，她在说谎……”
众人接着狐疑……
……
“当真是看错了，这人果真和传言一样……”
“嚣张跋扈，当真是纨绔子弟……”
众人轻声议论起来……
秭恒轻皱眉头，抬手将甄宓揽在怀中，抱了起来。
甄宓失重，大惊之下揽住秭恒脖颈，花容失色，吓地破了音……
“秭恒，你干什么！”
秭恒温柔一笑……
“当然是再续前缘，好好疼爱我的好妹妹……”
众人惊愕和议论下，秭恒抱着雪娇公主进了隔间，抬脚将门重重关上……
“放开我！登徒子！”
甄宓疯狂地挣扎，锤打着秭恒。
秭恒眉头紧锁，用力将甄宓扔在床上……
没错，像扔阿猫阿狗一样扔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甄宓满脸通红，不知是争的面红耳赤，还是别的什么……
“我……适才相戏耳……”
“相戏？”
……
“我不与你争辩，我的雪娇大公主！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甄宓印象中，这位周家公子向来都是浅浅笑着，像今日这般，甄宓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你生气了？”
“生气？我何气之有……”
甄宓似是知道自己今日玩笑开的有点严重，像个唯唯诺诺的小猫坐在床上，娇滴滴地说道。
“那你怎么这样，好吓人……”
吓人？
秭恒一愣，随即脸上又浮出浅笑，缓缓走到床头，贴到甄宓耳侧说道。
“不通过这种方式撇清你我距离，难道要在此暧昧之地卿卿我我？”
话落，白皙的纤纤玉足便踹在了秭恒的脸上……
“流氓！”
秭恒毫无防备，被甄宓踹了个严严实实，踉跄倒地。
“果然，你这人一直都是这性子，千年万年不变……”
秭恒蹲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甄宓，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服气？”
秭恒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起自己的脸。
国公门生满天下，府邸能人异士云集，消息但从国公府所出，便可震动四海，天下景从。
秭恒身为周家嫡子，自小娇生惯养，何时受得这种委屈……
更何况……
秭恒看着镜中的红脚印，恐怕要将牙齿咬碎……
“公子，里面可是出了什么事？刚才似乎听到了打斗声……”
“滚！”
秭恒正值心烦之际，外面酒馆小厮前来问，立即被秭恒骂了出去。
“雪域是天下大国……”
“雪域公主乃雪域皇帝掌中瑰宝……”
“我若欺负了她，恐怕会闹出外交事件……”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这样想完，秭恒长舒一口气，看向甄宓。
“公主，是小生唐突，冒犯了公主。小生惹不起，小生躲得起……”
秭恒躬身行礼后抬手便要走，甄宓看了看在秭恒怀中挣扎而甩丢鞋子光秃秃的小脚，喊道。
“别走，我鞋子丢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秭恒翻了个白眼，出门寻了一番，不一会就走了回来，幸灾乐祸地靠在门框。
“你的鞋不知被哪个小厮当成垃圾收拾了，我刚寻了一番，没找到……”
甄宓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秭恒脸上若隐若现的脚印，张口说道。
“那个……你能不能背我回相府……”
“想得美，我堂堂周家世子，怎会背你？”
“求求了……”
“没门！”
话落秭恒帅气地甩身而去……
……
洛阳大街……
秭恒背着甄宓一边走着，一边抱怨道。
“你就该祈祷遇到的是我，无论是哪一个世家公子，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把你扔在那自生自灭……”
甄宓舒服地趴在秭恒的背上，缩了缩被冻得通红的小脚，说道。
“好好好，感谢你……”
秭恒听到身后佳人的夸赞，嘴角轻轻扬起，问道。
“怎么，此时用得到我，我便不是登徒子，不是纨绔子弟了吧……”
“自然，自然……”
秭恒莫名的虚荣心又起……
他这个人，只要被人夸赞，那股子骄傲便会显露出来。其中，以女子夸赞为甚，漂亮女子夸赞更甚……
秭恒突然发现，自己和这个异邦的公主似乎成了欢喜冤家，脸上不免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突然想来，公主桀骜不驯，将来会是哪个男人能将这等女子折服……
秭恒摇了摇头……
想必是一个更疯癫的人吧……
“公子，你听前面有打斗声！”
甄宓向前探了探，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不停催促着秭恒。
“公子，公子……我们看看，我们去看看……”
秭恒根本无意市井小民之间因柴米油盐的争斗，可是耐不住甄宓软磨硬泡，不情愿地走上前去……
“公主，快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甄宓天蓝色眸子睁的溜圆，因为想更高一些，脚底不停地踹着秭恒的腰，寻找着支撑点……
“貌似是几十个蒙面人和一个身穿破袍一身斗笠蓑衣的人在打架……”
秭恒听了后叹了口气。
“唉，打架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甄宓着急地拍打着秭恒，唤道。
“喂，这可是一个人诶，他一个人拿着晾衣杆和二十多持刀蒙面人打的不相上下阿……”
秭恒大惊，挤上前仔细望去。果真，那人手持竹竿如猛虎入羊群一般在众人中斗的很是激烈。
一杆竹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如游龙般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中灵活躲闪，随后直点面门……
临近的几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仍提刀向那人冲去。
那人先锋手按住竹竿，随即又如龙蛇点入阵中……
秭恒静静看着，眼前这人武艺超群，战至现在毫无破绽，别说他自身，就连他那随手捡的竹竿到现在还未伤及分毫……
好一员猛士……
秭恒心中暗自赞叹……
“秭恒助我！”
一声呐喊，将秭恒强行拉出意识，秭恒下意识松开了甄宓，右手瞬间抚上了宝剑……
甄宓被秭恒这么一松，便又失重摔了下去……
“周秭恒，你个混蛋！”
秭恒确定那人身份后，一个箭步冲上阵中，拔剑斩断了砍过来那人的刀身，横剑怒道。
“我乃国公世子，谁敢造次！”
这么一喊，当即有了效果，蒙面人纷纷收了刀，聚到一起，警惕地望着秭恒，蛐蛐咕咕不知在说个什么。
“多谢秭恒相助……”
“伟业兄，你的仇家来历不低，大庭广众之下敢在明都洛阳行刺，这是根本没有将陛下和魏公放在眼里阿……”
“他们已随我一路，这一路几近千里之行，形影不离处处行刺，这是欲置我于死地……”
陈周二人背靠背，警惕地望着敌人……
“你们受顾何人，若将主人供出，周府可尽全力保尔等荣华富贵……”
领头的两个蒙面人对视了一眼，叽里咕噜了半天，最后目光变得坚定，举剑又刺了过来……
“主人有命，定要取下陈凛首级，否则你我皆有灭族之祸，周公之子又如何，上！”
伟业见他们又冲来，提手又作了抬棍势，打算与他们再战一番。秭恒脸色大变，连忙将伟业拽了过来，唤道。
“战？此时还战？跑！”
秭恒随手从袖口拿出金银，向天散去，见百姓皆来争抢，便拉着伟业，往小路逃去……
不知谁喊了声，官府来人了……
那几个蒙面人遥遥一望，见了官府兵士，便一个个迅速逃离了街道……
百姓捡了秭恒的金银生怕再要回去，便早早逃离了现场，等官府带人到案发现场时，场上便只剩下了光脚蹲坐在地的甄宓……
“公主？”
甄宓嘿嘿一笑，娇滴滴地撒娇道。
“令君，我的鞋子不知道被谁拿走了，走不了路，能不能将我带回相府，和父皇相会……”
尚书令沈郴出身世家，乃明皇亲封的尚书令，协管朝廷诸事，沈郴道德高尚儒雅随和，有王佐之才。是故被称为令君……
“来人，为公主铺上绒毯，将公主搀扶上我的马车……”
“令君不回相府吗……”
“我自派人护送公主归府，朝廷诸事还需我亲自照料，便不送公主了……”
甄宓点了点头，这才觉得自己失了礼仪，对沈郴施了一礼。
“宓儿多谢令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