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3分钟的萝卜
吭！
张柏生下意识地想要保持平衡，腿部的肌肉响应大脑奋力地绷紧，双手瞬间摸索能够倚扶的任何物体。
站稳后，张柏生才发现右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厨刀，斩在距离自己的左手不足5厘米；而左手抓着一根大半截胡萝卜，因为用力过猛，在案板上磨出一条宽阔的橘线。
他隐隐觉得右边有些发凉，转头看去，才发现旁边一位配菜师打扮的人正麻木地看着他，嘴巴微张，整个脸部肌肉像是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只有肤色看着还算正常，像是殓妆过后的人一般，看着渗人无比。
张柏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系列人像，是前世一位姓日野的画师作品，‘麻木的双眼’。
猝不及防之下，握着厨刀的右手下意识地就要拔起，不管是护在身前，还是进攻……
当！
就在他手臂抬起半程，刀口方向未变时，刀背就被另一把厨刀抵住了。
对面的人出手了。
接着，对面那人的头缓缓地向右侧倾斜，然后慢慢诡异地探出，看向了张柏生手中的萝卜。
这么来回两次之后，那人又扭头看向张柏生，片刻，抽回刀具，转身回正，再次切起面前的食材。
哒哒哒~
整个过程中，张柏生一眼未眨，一声未发，但呼吸却深得仿佛要把整张脸都吸回去。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屏幕上突然弹出鬼脸所能比拟。
事发突然，完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此刻露出空隙，他发现自己居然也不再是之前的正装，而是打扮得像一个配菜师，但装扮更简略一些，类似帮工。
从他最后的分析看，这里大概率是所谓的‘时间漩涡’，那么……
死马当活马医，按照新闻里的四条准则。
不要说话，不要扮演，不要越距，听从吩咐。
他并未说话，没有扮演，也未曾走动。
只剩下听从吩咐。
而方才这位类似‘配菜师’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某种吩咐。
其目的应该是让他继续手头的工作，切胡萝卜。
而如果听从吩咐，又可以理解为扮演，毕竟他的身份现在应该是帮工。
形成了死循环。
以防对方再度发难，或者什么新的变数，张柏生不再拖延，先调整姿势，缓缓开启了手头的工作。
他简单估算，2秒钟切一片胡萝卜片的话，这根萝卜大概能支撑他3分钟左右，要在这期间尽量找到办法……
因为他发现，两人的整张桌子就是一个大块的案板。
在他的左手边，只有一个盘子，里面有少量切片；
而在右手边，靠近那位‘配菜师’的地方，一个配菜筐，放着不少薄荷、芹菜、洋葱等原材料。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把手中这根萝卜干掉了，就需要新的食材，那么必然要靠近对方才行。
这样的话，情况将难以预料……
张柏生慢慢地起落厨刀，看到‘配菜师’没有因为他的消极怠工有所反应，依旧默默进行手头的工作。
他放下心，四处张望着。
这是一间中等的厨房，他和配菜师的案板桌占据了最中心的空间。
前方，一位真正的‘厨子’正在娴熟地烧菜，呲呲的声音不断，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厨子’身前的炉灶很特别。
长方的箱体正面有一个明显的小门，门上开着几道风口，能看到模糊的红光闪烁，微弱的‘噼噼’声传出。
箱体上方，能看到从‘厨子’右手边，一个像是烟囱的方管直通向房间的天花板，并直接穿过。
在烟囱两边的墙上，老旧的挂钩悬着，各式厨具串在上面。
周围依次排开的，深褐色的橱柜上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包围了半个厨房，最侧边的地面上有一个空纸箱，能看到一些黑渣。
让张柏生感到诧异的是，这个厨房的风格。
整体的色调偏暗，多数表面都有着传统的纹饰，没有丝毫的现代感，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产物。
手底下的萝卜已经近半，张柏生心头突然渐渐生出厌烦，一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浮现，像是警示一般。
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扮演，还是在高度压力下产生的影响。
但现在，他的呼吸声慢慢粗壮起来，手中的刀甚至都开始歪斜，险些切到手指。
不能这样！
他现在迫切需要有任何能够破局的事情发生。
如果实在没有，就自己创造，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出问题。
啪嚓！
一串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柏生猛地一个激灵狠狠地眨巴一下眼，整个人都精神一振，方才那种感觉消失一空。
这时候他才发现，身后是有人的！
但刚才近一分半钟，他都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是这里的情况让他思维困顿了？！
他重振心思，注意到‘厨子’和‘配菜师’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头都不曾扭过，依旧在忙手上的活计。
他左手慢慢退到了萝卜根部掐着，给自己留出安全的位置，右手不停空切，扭头看去。
一个年轻人正抓着一个碎裂的餐盘，满目的惊恐。
是他？！
张柏生记得，在拘留室里，对方坐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
是那个脸上有些委屈又不满的年轻人。
他是一起被传送到这里的！
此刻，年轻人正陷入极端的困境。
他是和张柏生一同出现在这里的。
张柏生是背对着他的，最初没有看到他，但他看到了张柏生，不知怎的，看到张柏生的时候他忽地有种莫名的心安。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不知道张柏生的名字，也不知道张柏生当初为何被拘留，但，大概是张柏生最后精湛的一番论断，让他对张柏生有种说不上来的信任。
然而，默默地看了许久，直到张柏生切了半分钟的萝卜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着手自己的状况。
他面前是一个蓄满水的水槽，里面堆积了不少脏乱的餐具。
不像张柏生，他手中空空如也，而且，他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当他瞥向左侧，登时冷汗直冒，一位‘洗碗工’手上的工作正要完工，有要转头的趋势。
恐惧驱动着他仓促地将双手杵进水槽，胡乱地摸索着。
见‘洗碗工’没有再转头的意思，他心头一定，学着张柏生照猫画虎地做起‘本职工作’。
当他摸索到一只脏盘，准备开始拖延时间，却异变突生。
啪嚓！
盘侧好巧不巧地与龙头接触，盘子应声碎裂。
年轻人的脸霎时就白了，双目眦得滚圆瞪着手中的半张盘子，口中短促的呼吸越来越快。
他清晰地看到，一旁的‘洗碗工’双手宛若机械臂一般，放下手中的工作，整个身体保持朝向，单单头部扭向他。
是一个中年妇人模样，但脸上的表情与那位‘配菜师’别无二致。
接着‘洗碗工’保持着头部的稳定，缓慢转身，开始向着年轻人移动，她的脸看在年轻人眼中，像是无极放大一般逐渐靠近。
眼眶中，似有泪痕渗出，年轻人抖着脸望向扭头的张柏生，绝望中充满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