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发作”
大清早上，顾夏寒先醒，他从自己的卧室出来，喊着茳雨翎。
“雨翎！为师今日带你上灵街去，快起来！”他喊完之后就在书房门口等了起来。
“来了…”她在屋内应了一声，拖着还在梦游的身子走了出来。
“雨…雨翎…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但为师看你…精神欠佳…”
“昨夜没睡着，困的…”
“是睡不着还是不习惯居住于此？”
“都有吧…师父你不是上灵街么，你去吧，我…睡会儿…”
“可是我就是带你—”
“我没关系，有什么事师父去办吧，我先弄点儿吃的。”
“怎么能没关系呢？主要就是带你去逛的。虽然讨厌上街，但人有时还是要出去透透气的。”
“那你—唉！你干什么！”
顾夏寒见她拿着一瓶酒正准备下肚，于是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把酒夺了过来。
“我喝水啊！水都不给我喝嘛！”
“你看清楚了雨翎，这哪是水啊？是酒！”
茳雨翎经这一提醒，这才清醒过来，她望了望顾夏寒手中的瓶子，挠挠头。
“…啊…那就是我眼睛的问题了…”
“你别吓我真是的，到底怎么了？”
“真的就只是困而已，师父你想多了。”
“不行，跟我去看太医，”顾夏寒说着拉起了茳雨翎的手。“这样拖下去不行。”
“…哦…”茳雨翎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刚跟着顾夏寒走了几步，她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就不听使唤了，接着腿一软，随后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雨翎！”顾夏寒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蹲下来背起她。“别睡，马上就会好的！”
他说完便飞奔到院内，一个轻功跳了上去。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他不停地想着原由，这时背上的茳雨翎开口了。“我可能真病了吧…还来得及抢救么…”
“说什么傻话！为师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你让我活我就活啊…一个理由都没有…”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失去你，我是认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睡儿…”
“不行，你得保持清醒，千万不能失去意识！”
“就一小会儿…”
“一会儿也不行！有什么不适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的！”
“嗯…”
“雨翎？…”
茳雨翎在他背上睡着了，轻盈的呼吸打在顾夏寒耳后的头发上面，每一下都那么均匀。
到了地方，太医们都围了上来为她诊脉，争论之下，他们终于得出了一个值得高兴的结果。“并无大碍，只是体内有什么导致这样的丹药，用灵力逼出来即可，如果逼不出来，那就只能等自身消化了，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逼不出来了，上仙还是选择后者吧，只不过中间间隔几日可能会陆续发作一下，务必照顾好她啊。”顾夏寒连连点着头，用心记下，之后背着茳雨翎又回去了。
就这么折腾两三下，茳雨翎反而好些了，她微微地抬起头看着周围一片热闹的景象还有些不适应，她歪过头靠着顾夏寒耳边轻声说起来。
“师父，我们可以快些回去吗？这人好多啊…”
“你醒了？好…好些了吗？”
“嗯，多谢师父关心。”
“没…没事…”
“你说话怎么有些结巴了？”
“紧张的…”
“对不起嘛，是我连累你了，我可以走路的，你放我下来吧？”
“不…不用，你坐好便是…”
茳雨翎的气息痒酥酥的在顾夏寒耳边回荡着，初升的日光打在他脸上，显得那么温和。
“你怎么脸了师父？”
“没事！太阳晒的！”
他一下子低下头，害怕脸会更红。
你要是再说多几句，说不定我对你的心也要发作了。
他一路背着茳雨翎穿过大街小巷，似乎也不知疲倦一样。两人交谈了许多，也对彼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师父，你之前说的不能没有你，失去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意思是雨翎在我的生命中很重要啊。”
咦？这是变相表白嘛？
“因为你是为师唯一一个徒弟嘛。”
切，是我想多了。
“那师父为什么不多收几个徒弟，好扬一扬你的威风，是吧？”
“这是什么语气？为师一生只要你这一个徒弟。”
“那还差不多。”
“怎么，不乐意我收别人？”
“当然！因为…因为嘛…因为…”
“因为啊，就算再多的人也比不上你一个人。”
顾夏寒接了上来，转过头去看着她，这次反倒成了茳雨翎脸红了。
“…师父这油嘴滑舌的技能学了好些日子了吧？”
“谁说的？遇上你之前可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里，茳雨翎的一举一动都被顾夏寒监视着。他认为危险的，那就很危险，比如什么翻墙啦，站在岛边缘吹风啦，坐在窗边观景啦……就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阻止我，这师父也太大惊小怪了。茳雨翎这时正坐在顾夏寒跟前，眉头皱的动也不动一下。
“雨翎，来，”顾夏寒拿起削好的苹果递到她嘴边。“吃些水果。”
“哦。”
“要梨么？”
“哦。”
“…你这几日都这般呆滞，发生什么了吗？”
“哦。”
“…那你就跟为师讲讲？”
“哦。”
“雨翎！”
“啊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你都连着'嗯嗯'好几回了！”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算了，我休息去了。”
茳雨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懊恼起来。我是不是的确过分了？再怎么说，师父也是为了我着想才严了点，我却这么敷衍…怎么哄呢…她转转眼睛，又想到一个好点子。
茳雨翎跑到院前躺了下来，把自己极力地蜷缩成一团，瞬间又摆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清清嗓子便开始了“呻吟”。
“师父！我…我快不行了！好闷啊！咳…咳咳…”她用手勒着自己的脖子，就为了咳得自然些。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啊，顾夏寒在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立刻跳出窗，来到她身边，一脸关切的问起来。
“怎么了雨翎？是不是又发作了啊？哪儿疼啊？”
“师…师父…”
“我在这儿，别怕。”
顾夏寒把他扶起来坐好，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她极力地装作有气无力，头耷拉着。
“…确实有一点眼下不该关心这个啊，走，我背你到床上休息去。”
“你别生气了…”
“好，我不生气了，赶紧—”
顾夏寒似乎从她那充满血色的脸上读懂了什么，随后他迟疑一下，又问了起来。
“你是…装的？”
“哎呀师父别生气了昂，别气坏了身子。”
“茳雨翎！”
顾夏寒眼中的温柔与担心一下子烟飞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失望。
“我那么为你着想，你却如此戏耍我？有意思吗！我其实没必要对你如此上心！那只是因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
“徒弟，我知道，你每次关心我总是用这个理由，如果你那么喜欢关心别人，为何不多收几个！是怕自己关心不过来吗！”
“茳雨翎你…你竟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难道又不是吗！每次…每次我总是认为，师父你是…”她有些百口莫辩，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在为顾夏寒着想，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别说了！”
顾夏寒正在气头上，他转过了身，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茳雨翎也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泪正止不住地往外冒。
“如果师父觉得我是戏耍你的话，”擦擦眼泪，抽了抽鼻子。“那我现在就消失在师父面前。”
顾夏寒就只是背着个身，什么也不说，茳雨翎也转过了身，朝院门口走去，可越往前走，脚下的步子越加的深沉，泪水本就模糊了的双眼看东西也变得更不清楚。她想揉揉自己的眼睛，但手却无力的挂在胳膊上抬不起来，接着再眨几下眼，只觉得面前一片昏黑，倒了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全然不知了。
醒来时，他正躺在顾夏寒的卧室里，四周没有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师父会在哪儿呢？
他在干什么？
还在生我的气吗？
想来想去，脑子里全是顾夏寒，她把被子盖过头，翻了个身。
是不是该向他道个歉？撒谎的确是我不对，还害他白担心一阵，我这个做徒弟的怎么回事啊，什么也没帮忙分担点，反而害师父更操心了。茳雨翎越想越觉得不应该，想着想着便坐了起来，下了床。
“师父？”
他悄咪咪的来到走廊上，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没人。
“师父你在吗？”
她四处寻找着顾夏寒的身影。
“师父我错啦！我不该顶嘴，不该用那种语气，你出来好不好！”茳雨翎似乎把音量调到了最大，一说完，整个宅院中还回响着这句话。
“不好。”
屋子中不知从哪传来这么一句，茳雨翎立刻环顾四周，终于在屋顶的横梁上找到了他。
“师父，是我过分了，不该那么说的。”
“是么，当时是谁这么理直气壮啊。”
“哎呀，是我，是我不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夏寒说完“呼”地跳了下来，直直的站在她面前，两人的距离就连一个拳头也塞不下。
“那你可得付出点代价，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哄好的。”
“没关系，只要师父不生气，怎么都行！”尽管来吧，啥样儿的我都能接受！
她紧张地盯着顾夏寒毫无波澜的神情，那张熟悉的脸正向她缓缓靠近，甚至到吻的那一下，茳雨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几秒过去，她的脸才有了红润，顾夏寒温暖的手抚在她的脸间，很温柔。
师父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啊？！话说这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对，上次喝酒我跟师父独处的时候—原来如此！上次师父也…
“好了，为师不生气了。…雨翎？你怎么了？”
“师父你！…”
“这可是你说的啊，什么都行。”
“我…你…”
“怎么，难不成还出尔反尔不成？”
“师父你这个流氓！”茳雨翎推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书房，关上了门。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是一个到好不坏的梦啊？她扯了扯自己的脸，感觉到了痛。
“哇这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捂起自己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进展太快了，受不了啊！师父他就这么着急嘛！感情这东西只有慢慢来才是货真价实的，来得快走得也快啊！虽然…虽然我们都对彼此有意，但也不能越界吧！
“雨翎？你还好吗？”
“好！…好的很！…”
“我…我来向你道歉，其实说你是我唯一的徒弟，那只是…是借口，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总之，很抱歉之前对你发了脾气，害得你病情发作了，还有…”她咬咬他，咬了咬唇，迟钝着。茳雨翎以为他走了，于是又到门后偷听，刚把耳朵贴在门上，她便清晰地听到了来自顾夏寒的心声。
“还有，我喜欢你！”
师父…表白了…
她依旧听着门外的动静，心在狂跳。
他仍然站在门前，脸上的红润一直扩散到耳根后面。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于直白了？
“咳嗯…”茳雨翎故做咳嗽，之后也开始透露心声。
“像师父你这般关心我的，除莫梓外便别无旁人了…只是说，我对你好像做不到像我对莫梓那样纯净，情感反而越加…越加深厚…”
“我知道雨翎，这也是我的感受。你…愿意出来么？”
这么突然的吗？感觉师父温柔了好多哎。
“好…”
茳雨翎慢索索地打开了门，露出一条缝来，顾夏寒见机撑开了门，一手把她抱入怀中。
“我不喜欢捉迷藏或者躲猫猫，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要像今天这样躲着我好吗？我讨厌再一次被别人躲着。”
“再…再一次？”
“…嗯。”
他答应着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怕一松手她就会从他身边离开一样。
“师…师父…我快喘不过气儿了…”
直到茳雨翎冒出这么一句顾夏寒才肯松手。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当然知道…”
师父这手劲儿不拿去扳手腕真是可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