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日记:天灾
这三四个月里,我一直超负荷地工作,终于我把围墙筑了起来;四月十四日封闭了围墙上的最后一个口子,因为我早就想好不用门,而是用梯子越过墙出入,免得让人看出这里住着人。
四月十六日 我做好了梯子,从梯子上爬到墙顶,再把梯子拽上来,放到围墙里面。这道墙能把我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我在围栅内有足够的空间,外面的危险靠近不到我,除非它先翻越过我的城墙。
就在围墙完工后的第二天,我的这一劳动成果就几乎毁于一旦,我也差点儿送了命。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正在帐篷后面的洞口那儿干活儿,被一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得魂飞魄散;顷刻之间,土从洞顶和我上面的岩崖上塌陷下来,洞里的两根立柱咯吱咯吱地猛烈地摇晃着;我吓得要死,根本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像上次一样是洞顶塌方;生怕自己被埋在里面,我跑向放着梯子的地方,可心里觉得还是不踏实,担心山上的滚石会砸到头上,于是,我越过了墙,待我的脚一踏在外面的大地上,我便意识到是发生了可怕的地震。我所站的地方在大约八分钟内连续晃动了三次,真可谓是地动山摇,足以震垮世界上最坚固的建筑物。离我大约半英里之外的一个山崖上的巨石从崖顶滚了下来,其震耳欲聋的响声是我此生所没有听到过的。地震引起了海啸,我想海底的震感一定比岛上的更加强烈。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也从没听经历过地震的人讲起过,当时我惊呆了,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大地的震颤像海浪的翻腾,使我的胃感到恶心;岩石坠落的巨响把我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惊醒,想着小山一旦崩塌,就会把我的帐篷和物品都埋在里面,我的心又一次地沉了下去。第三次震感过后,有一阵子大地不再晃动,我的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翻墙回去,怕被埋在里面,因此我傻傻地坐在了地上,惶惶然不知所措,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
我正呆坐着,发现天色突然变暗,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少顷后,风声渐起,又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刮起了可怕的飓风。海面上马上涌起翻滚的波涛,海岸边浪花飞溅,地上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这场剧烈的狂风一连刮了三个小时。之后,风势逐渐变弱,两小时之后,风停了,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一阵子,我一直坐在地上,内心非常的恐慌和苦恼。后来,我突然想到这风和雨是地震有时会带来的后果,看来地震已经过去,我可以大着胆子回我的洞室里看看了。想到这,我来了精神,另外下个不停的雨也敦促我着回去。我翻过墙到了帐篷里,谁知大雨如注,几乎快要压垮了帐篷,我只好躲进洞里,尽管担心着洞顶会坍塌下来砸到我的头上。
这场暴雨不得不叫我开始一件新的工作,就是在我刚建起的围墙上凿一个洞,做排水口,让积在院内的雨水泻出去,否则的话,我的洞室很快就会被雨水淹掉。我在洞里待了几个小时,没再觉得有地震发生,我的心情开始安定下来;我感到有必要给自己提提神,就走进储藏间呷了口朗姆酒,只是一点点,我知道这酒喝完就再也没有了,所以总是节省着喝。整整一个晚上和第二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我只好待在家里,不过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开始考虑自己眼下最当紧的问题。我在想如果岛上常有地震的话,我就不能住在洞里,必须找一处开阔地,在那里建起一间茅草屋,屋子周围也要和这里一样,用墙围起来,以预防野兽和野人的袭击;如要我一直在现在的地方住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土、石活活地埋葬。
想到这些,我决定搬家,因为我的帐篷就建在悬崖底下,一旦再有地震,悬在山顶的岩石肯定会塌下来砸在我的帐篷上。于是,我在以后的两天里(四月十九日和二十日),一心谋划着往哪里搬家和如何搬。
我生怕被活活地给埋掉,让我再也睡不踏实,然而要是睡在外面,四周没有遮挡,我的生命同样会有危险;当我四下看着我的住地,看到这里的一切都被归置得这么井井有条,住宅被山体和围墙遮掩得这么好,非常安全,心里又舍不得搬走了。
同时,我还想到搬迁需要时间,在我搭起新的住房,并在其周围建起安全的屏障之前,我只能满足于住在老地方,尽管这需要冒点儿风险。主意打定后,我的心暂时平静下来,决心用最快的速度在新住地先建起一圈与这里一样的围墙,然后在里面搭起帐篷,在这些工作没有做完,新房没有收拾停当之前,我还得冒险住在原来的地方。此时为二十一日。
四月二十二日 今天早晨,我开始考虑如何具体地来实施我的搬家计划。首先工具的问题就难住了我。我有三把大斧和许多的小斧子(小斧子本来是打算与非洲土人交换物品时用的),可是由于经常劈砍那些带结的硬木,斧刃上弄得尽是缺口,一点也不锋利,虽说我有个磨刀砂轮,却无法使它转动起来。为此,我费了许多的心思,就如政治家思考国家大事,或是法官在判定一个人的生死那样。临了,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我把一个轮子上套上绳子,用脚转动轮子来带动砂轮旋转,这样我就可腾出双手来打磨工具了。附记:以前在英格兰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装置,至少是没注意过这方面的事儿,尽管从那以后,我就观察到像我这种打磨工具的方法在英格兰是很常见的;另外,我的砂轮又大又重,我花了一个星期,才把这砂轮机弄好。
四月二十八、二十九日 这两天我都在打磨工具,我用来转动砂轮的这台机器工作得不错。
四月三十日 发现食物大大地减少了,我就仔细检查了一下,把我的定量减缩为一天一块饼干,这让我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五月一日 今早,我眺望海边,看到潮水正在退去,岸边多了一个看去颇像酒桶的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只小木桶,还有两三块破船板,这些显然都是被地震后的那场风暴刮到岸上来的。再看那艘破船,感觉比以前更多地高出了水面。我查看了漂上岸来的小桶,发现它是一只装着火药的桶,只是桶里已经进水,里面的火药也和石块一样硬了。眼下,我把它又往岸上滚了滚,然后踩着沙滩,走到船的残骸那里,希望再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当我来到船这里时,我发现它奇怪地移动了位置。前甲板原来是埋在沙子里的,现在却至少抬高了六英尺,在我上次拿完东西下船后船尾就被海浪撞碎,跟船身分了家,现在更是被大浪冲到了一边,船尾旁边原来是一大片水洼,我第一次上船是在这片水里游了四分之一英里才到了船那儿的,现在这里却是壅满了泥沙,退了潮时,我直接就能走到船上。一开始我对这种变化感到很惊讶,但很快我便意识到这一定是最近的地震所造成的;由于地震的作用,船体比以前更加破裂了,每天都有它残骸的碎片被风浪吹送到岸边来。
这件事完全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不再想着搬家的计划。那一天,我一门心思地在船上搜寻,却发现已没有什么东西可拿了,因为整个船里面已经塞满了沙子。不过,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事情都不再绝望,我决定把船上能拆的东西都拆下来。我相信,这些东西以后对我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用途。
五月三日 我用锯子锯断了一根横梁,我想,这横梁大概是承托船体上部和后面甲板用的。锯断以后,我尽可能地把沙子堆得较高的那边清除干净;可不久就涨潮了,我被迫暂时停下了这一工作。
五月四日 我去钓鱼了,但却没有钓到一条我敢吃的鱼。时间一长我就感到有点儿腻味了,正打算要回去时,却钓到了一只小海豚。我用绳索做成了一条长长的钓鱼线,虽然没有拴鱼钩,可钓到的鱼儿还是不少,想吃多少有多少;我把钓下的鱼在太阳下晒干,就那样干着吃。
五月五日 继续到船上去,又锯下来一根横梁,从甲板上拆下来三块松木板,我把它们绑扎在一起,等到涨潮的时候让它们漂到岸上。
五月六日 继续在船上干活儿,从船上取下几根铁条和别的几件铁器;干得非常辛苦,回来累坏了,想放弃这个活儿了。
五月七日 又一次去到了船上。不过,这一次没打算再干活。我发现我锯掉两根横梁以后,船体被它自身的重量压垮了;一些船板也好像散掉了,船舱开裂,里面几乎全是水和沙子。
五月八日 去到了船上,带着一根铁撬棍,好撬下用作甲板的木板,甲板上的水和泥沙已经清理干净;我撬起两块板子,也是在涨潮的时候把它们带到了岸上。我把撬棍留在了船上,等明天再用。
五月九日 去到了船上,把撬棍伸进船舱里,探到了几只木桶,用铁棍撬松动了它们,却没能把它们撬出船舱;我还探到了一卷英格兰铅皮,可以撬动它,但是太重了,搬不动。
五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和十四日 每天到船上去,搞到了许多木料和板子,还有二三百英担重的铁。
五月十五日 我带了两把斧子,用一把斧子的斧口对住铅皮,用另一把斧子敲击,试着从那卷铅皮上截下一块来;但因为铅皮在水下还有一英尺半深,我敲击不到放在水下铅皮上的斧子。
五月十六日 昨晚刮了一夜的大风,大浪把搁浅的船拍击得更加支离破碎了。由于我待在林子里打鸽子的时间长了点儿,结果潮水已经涨了起来,使我那一天没能去到船上。
五月十七日 我远远看到一些船的残骸被冲到了岸上,离我不到两英里远,我决心过去看个究竟,结果发现是船头的一块木料,很重,我拿也拿不动。
五月二十四日 这几天我每天都去船上干活,我用撬棍撬松动了不少的东西,这样刚一涨潮,就有几只木桶和船员们的两只箱子飘到了海面上。不过,今天风是从岸上吹过来的,所以只有几块木料和一个大桶漂到岸上,桶里有些巴西猪肉,已经渗进去了海水和沙粒,无法食用了。
我每天到船上去,就这样一直干到了六月十五日。这段时间,我总是在涨潮的时候去猎取食物,等潮水一退我就上到船上搬东西。到现在我所弄到的木料、长板和铁制品已足够修建一艘上好的船,如果我要是会的话;而且凭着零敲碎打,我还弄到了近一百英担的铅皮。
六月十六日 我在海边发现了一只大海龟或乌龟,这是我来到岛上第一次看到海龟,看来这要怪我的运气不好。因为岛上很富饶,并不缺少乌龟(都在小岛的另一边,多得很);正如我后来所发现的,如果我是在海岛的另一边,我每天都可以弄到几百只的龟,但也许我也会为此付出一些代价的。
六月十七日 我把那只海龟拿来煮着吃,在它的肚子里我发现了六十多个蛋。当时它的肉对我来说真可谓是我一生中所吃到的最上等的美味了,因为自从来到这个岛上,除了山羊和飞禽,我就没有吃过别的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