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宁灵一愣,怎么还骂人呢!
她一着急,上前一把抓住沈雾的手,“我是认真的!虽然有点奇怪,但是……”
“你也知道这种要求很奇怪?”沈雾垂眼看着她,脑袋里却突然蹦出高谨昨晚那一句脑抽的“一见钟情”,他心下一阵烦躁,沉声道:“宁灵,我挨那一下,不是为了让你缠着我。”
宁灵像是当头挨了一棒,脸面顿时被砸个稀碎。
她红着脸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着急想验证,她想知道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他而起,到底怎么解决,如果无法解决,她又该怎么办。
强大的恐惧昨晚一直围绕着她,她急于寻找问题所在,以至于她忘了一件事,沈雾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她。
而且按照沈雾的态度来看,那莫名其妙的痛觉联系或许真就是单向的,不然他不可能这么镇定,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
那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她确实看起来奇怪又无理。
沈雾耐心告罄,冲厕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麻烦让让。”
宁灵松开手,往旁边跨了一步,沈雾与她擦肩而过,身上浓厚的消毒水味顺着风飘了过来,扑在宁灵鼻尖。
宁灵低声说,“对不起。”
沈雾脚下一顿。
“我不是想缠着你,我,我刚开玩笑的……对不起。”
宁灵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后颈,她要怎么解释?谁又会信呢,等会沈雾更怀疑她有病了!
沈雾没有应声,抬脚往厕所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雾换好衣服出来,宁灵已经离开了,高谨提着一袋药进来,提醒他已经办好出院手续,可以走了。
沈雾“嗯”了一声,刚转过身,高谨又问,“你俩吵架了?”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弄得像他和宁灵多熟似的。
“没有。”沈雾拿了桌上的手机,和高谨一块走了出去。
高谨一脸纳闷,嘀咕道:“我刚看她还挺难过……”
“难过?”
“对啊,”高谨捏住自己的脸蛋往下扯了扯,“都垮成这样了。”
沈雾顿了顿没应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费用多少?”
高谨晃着药袋子的手顿时一停,皱起眉,“我俩第一天认识?”
“一码归一码,”沈雾抬起没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就算是我俩认识的百年庆,这钱我也得给你。”
高谨被气笑了,开口报了一个数字,过了会儿想起一事问,“老太太那边你打算怎么说?你身上味儿那么重,她肯定会发现的,要不去我家躲两天?”
沈雾转完帐,收起手机,“不用,实话实说就行了。”
“那她不抽死你啊!?”高谨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去看信息。
“要抽早抽了,”沈雾笑了笑,“她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沈雾手按在口袋里没再动,偏头去看正按着手机的高谨。
高谨立马道:“不是我!我俩没必要为这点钱磨磨唧唧,是周景宇让我转给你的,说是宁灵给你的小红包,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也祝你早日康复……给的数还挺吉利,你收了呗。”
沈雾看了眼手机,是转账,数字也确实挺吉利。
但以他跟宁灵的交情压根够不上这样,说是红包倒不如说……更像治疗费。
宁灵大概是在意自己说的那一句,替她挨那一下不是为了让她缠着自己,所以一气之下,立马来撇清关系了。
“想什么呢?”高谨低头打开通讯录翻了翻,“唉,上回送过我们的出租车师傅姓什么来着……哦,找到了,我先送你回家啊。”
他们这会已经走出医院大门了,日光刺眼又热烈,沈雾眯了眯眼,没由来想起宁灵砸在他怀里那天。
那天的阳光也挺刺眼。
沈雾垂着头按灭了手机,“嗯。”
周末两天,宁灵陪着周燕去了一趟外婆家。
外婆家离江州有些远,是个沿海小镇,从江州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周燕以前都是一年回两三次,一般是在过年和中秋前后。
但年前外公去世之后,周燕就回的比以前频繁了,有时候周末突然想起外婆来,拉上宁灵就开车过去了。
宁灵的外公是个有些严肃的小老头,平时话不多,手劲还大,小时候帮宁灵扎辫子都能扯掉一地头发,惹得宁灵疼得直哭。
但外婆是个和善的老奶奶,她的手温热干燥,蹭在她脸上又痒又舒服。
回家的时候,宁灵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年迈的外婆驻足送她们远去,佝偻的小身躯渐渐变成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她心里突然很难过,没忍住抽了抽鼻子。
周燕转着方向盘,嘲笑她,“小哭包。”
宁灵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反驳她道:“你刚是没看见外婆那模样!你要是看见了,肯定得哭。”
周燕的视线落在正前方,她嘴角勾了勾,很快又落了下来,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
“所以我不敢看啊。”
汽车驰向了大路,外婆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周燕在红灯前停下,顿了顿突然问,“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宁灵昨晚刚跟宁毅通过电话,想也没想就说,“医院里不忙不就回来了。”
宁毅是南京一家医院急诊科的主任,平时忙得脚不沾地,鲜少回家,但他一有空就会给家里拨视讯。
宁灵突然“咦”了一声,调侃道:“你俩前两天不是还腻腻歪歪的通视频吗,他什么时候回你不知道啊?”
周燕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白她一眼后,说:“你爸的话能信啊,他哪回不是过两天过两天的敷衍我。”
宁灵嘴上附和,心里却想,她爸虽然回家回的少,但往家里送的花可一次都没落下啊。
而且每一次都精准踩点,周燕刚憋着一肚子气要跟他吵,隔天家里就多了一束花,堪称灭火小达人。
果不其然,周一那天他们家就多了一束满天星,还有一张印着爱心的卡片。
几天后,宁灵和唐唐他们窝在食堂吃早餐时还讲起这事。
宁灵顶着柠檬脸说,她是没人爱的小白菜,是父母爱情的意外。
温念念撕着手里的馒头,支着脑袋轻笑一声:“你爸妈还挺浪漫,我家那两位不吵架就算好了。”
温念念有时候觉得很神奇,她妈妈因为忙生意整天不着家,祁叔叔因为他的医学研究废寝忘食,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回一次,但他们两人一见面准吵架,上次还因为教育观念不同吵的摔碗。
温念念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每件事都要争个输赢……她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在一起。
宁灵皱了皱眉,“还吵呢?家里都有高三生了,他们也不顾及着点。”
唐唐没反应过来,“高三生?谁啊?”
温念念撕馒头的动作一顿,半天才往嘴里塞了一块。宁灵用手肘撞了撞唐唐,唐唐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有些兴奋地挑了挑眉。
“哎说起这个,你哥……哦,祁爻,我在少年宫那边还看见他的横幅了,省数学竞赛第一名!不过我怎么感觉他上次拿过这个奖啊……”
宁灵咬了一口油条,一脸麻木道:“上次是物理,还去了国家训练队。”
唐唐渐渐记忆回笼,顿时笑趴在桌上,“我记得!我记得!他那天上台领完奖,随后就念了一封检讨来着,好像是因为打架?要不说人家是学神呢,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主要是跟我俩,”宁灵在自己和唐唐之间比划了一下,义正言辞的纠正她,“念念可是我们理科万年第一,麻烦你清醒一点。”
唐唐立马冲温念念一拱手,苦口婆心道:“你单飞吧,别被我们拖累了。”
温念念一直默默听她们唱双簧,心思却越跑越偏。
祁爻这几天早出晚归,她只有在临睡前才会与他匆匆碰面一回,一个高考生不在家里好好学习,反倒把家里住的跟酒店一样,……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折腾什么。
唐唐转头跟宁灵商量起自己去少年宫上奥数课还来不来得及,宁灵笑她吉祥的课都能听睡就别去耽误别人了,唐唐气得跟她掐架。
她们正扭打在一块,温念念突然咬着一块馒头轻声说,“他就上了两个月的奥数课。”
宁灵和唐唐猛地停住,齐齐转头看她。
温念念说,“在他十二岁那年。”
后来祁爻觉得没意思就不愿意去了,所以有时候人的天赋真的很气人。
宁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念念和祁爻走得可不是兄妹情深的道路,虽然现在他们的关系缓和不少,但放初中那会儿她们都不能在温念念面前提起祁爻的名字。
他们完全是重组家庭里的反面教材。
温念念停了一秒,不等她开口,唐唐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拍开宁灵圈住自己脖子的手。
“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唐唐又拍了拍温念念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你俩斗了十年,你的首胜很快就要来了!”
这话实在过于残忍,温念念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目光突然瞥见她们身后的人影,顿时停住了。
她看了两眼,低头凑近她们压低声说,“身后两点钟方向,有帅哥。”
宁灵和唐唐眼睛一亮,迅速回头。
站在三号窗的男生几乎同一时间转身,手里还端着餐盘,宁灵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
转而落在他的餐盘上。
红糖馒头、葡挞、甜豆花……这是个甜食怪吗。
沈雾的目光在宁灵身上停了一秒,单手端着餐盘走去另一个角落。
唐唐很夸张地“咦”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被宁灵捂住了嘴。
“唔唔唔。”唐唐一脸惊恐。
“好好说话。”宁灵放开手。
唐唐笑得很欠揍,“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我就是好奇他怎么这么快来学校了。”
沈雾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宁灵跟着心惊胆战了一个星期。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这期间她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说,这种痛觉联系或许就没有规律可言。
她还不能将这事告诉唐唐她们,因为确实太过匪夷所思了,这要不是发生在她身上,换个人告诉她这事,她都建议对方及时就医。
宁灵想到这又垮下脸,叹了好长一口气。
怎么她就碰上这倒霉事了。
温念念的视线在她们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唐唐身上,“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虽然文理科两栋大楼之间相隔不远,但要是没事她们一般不会往对面跑,更何况温念念一心埋头学习,不认识也很正常。
“他叫沈雾,”唐唐指了指宁灵,义正言辞地介绍,“我左边这位女同学的同桌,就是上回替她挨椅子的那位英雄,这位女同学之前还慌慌张张地去探病来着,但从医院回来之后突然就愁眉苦脸,心事重重,这都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哪有!我那是……思考!思考!吉祥不是说了吗,国庆之后就要月考了,我思考着怎么多考几分呢!”
宁灵跟被踩着尾巴似得,“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等唐唐和温念念意味深长的目光望过来,她才故作镇定地又坐了回去,毫无底气的补了一句。
“学习嘛,呵呵呵就是这么烦人。”
她俩作为宁灵最好的朋友,看她就跟看X光片一样,压根就没给糊弄过去。
“说说呗,你俩在医院里吵架了?还是打架了?”温念念问。
宁灵被她们盯得一脸不自在,随口敷衍道,“他说我有病。”
温念念:“……”
唐唐:“……”
过了一秒。
温念念、唐唐:“你没有吗?”
宁灵气得脸都红了,“有个萝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