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与果
锦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贺邵惠坐在轮椅上，额头的鲜血和头发丝粘在一起，紧紧地贴在她高耸且发亮的颧骨上，裸露在外的四肢有不少的擦伤，有的还在渗血。
“你别给蕴川打电话，免得他担心。”
“我知道了，妈。”
回应贺绍惠的人叫宋青音，她的儿媳妇，蕴川的妻子，一个三岁男孩的母亲，2 6岁的全职太太。
“这医院里面的人可真多，怪不得医生的工资都那么高。”
贺绍惠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刚刚才问了两句，就开了这么多个检查的项目，我不就摔破了头吗？至于花5 0 0块钱拍脑部c t吗……”
贺绍惠由鼻子里发出的冷哼声，令宋青音有些窘迫，“妈，人家医生是为了对你负责任。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万一脑震荡，或者是内部有出血什么的，怎么办？”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吗？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这要我说啊，这些医生就是为了从这些项目中拿提成。”
“现在的医生啊，眼睛里只有钱，哪像以前哦，一个医生就能看所有的病。”
“……”贺绍惠还在抱怨，宋青音没有接话，任由她继续嘀咕。
余额宝在支付了检查费用后，只剩下198块。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但宋青音的第二次明显要比第一次糟糕的多。
“老公，给我转2000块钱，医院pos机系统在升级，刷不了信用卡。”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蕴川都没有回话。
宋青音猜测他在忙，叹了一口气，“妈，你在这儿别动，我去个卫生间。”
许西子。
无房无车无男朋友的三无打工人。
她正站在幼儿园的门口，探头张望蕴皓的小身影。
“西子，你接到皓皓了吗？”宋青音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低声问道。
“他们班还没有出来，快了。放心吧。医院那边忙的怎么样了？”
“干妈！”蕴皓一出来就看到了许西子，立马屁颠屁颠的就冲到她怀里，将她紧紧地抱住。
“儿子，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许西子半蹲着抱了抱他，然后接过他手上的书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
“开心！干妈，我想玩会滑滑梯再回去，可以吗？”
“当然。”
看着蕴皓跑开，许西子一边回应，一边立马跟了过去，“我接到皓皓了，你安心忙“那个，西子。你可以转我2 0 0 0吗？我现在钱不够了，蕴川没有回我微信。晚上等他回家，我再转给你。”宋青音很是犹豫的开了口。
“你吞吞吐吐的我以为什么事呢，我马上给你转。”
“谢谢……”
“谢毛线！我们之间……”宋青音的第二个谢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许西子打断了。
背靠着墙壁的宋青音，突然感觉到下身一股湿意传来，她漏尿了。
“西子，我先挂了。”
生孩子之前，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些。
现在经历告诉了她。
将手机胡乱塞进包里的宋清音，迅速的冲进了厕所。
等到宋清音处理好自己再回到外科诊室时，刚好轮到贺绍惠，原本她想说些什么，被叫号的医生正好打断。
“医生，这是刚刚拿到的片子，你看看。麻烦了。”宋清音将手里的片子递了过去，她眉头紧皱的站在旁边，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讯息。
“现在可以放心了，片子上没有任何的问题。阿姨的伤口我们刚刚已经处理好了，一周后记得来拆线，这几天不要碰水，避免感染。”
“我给阿姨开点吃的药，还有碘伏，你记得每天给伤口消毒。如果出现头晕，或者是呕吐，立马来医院，清楚吗？”医生叮嘱道。
宋清音点头，“都清楚了，谢谢医生。”
“这是单子，你拿着去缴费，然后去药房取药就可以了。药取到以后有不清楚的再来问我。”
“好的。谢谢医生，麻烦你了。”
接过缴费单的宋清音推着贺绍惠退出了医生诊室。
“看看看，是不是我刚刚说的，根本就没事！医生就是想讹钱！”贺绍惠的脸上有些三分的得意，还有七分是对钱的心疼。
“没事妈，花钱买个心安。”宋清音笑了笑，安慰道。
“花钱买心安？你不上班，你是不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我儿子一天早出晚归的，多辛苦。”
“还是你有福气，不上班，只需要带孩子，多轻松。”
“妈都羡慕你。”
贺绍惠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宋清音没有说话。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7点3 0了。
“妈，你想吃什么？我们在外面吃吧。”宋清音脸色苍白的推着贺绍惠，柔声问道。
“外面吃的哪有家里自己做的干净卫生？我们两个人吃顿饭，怎么也得大几十吧？蕴川一个月的工资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养活你们一家三口，哪经得起这么花？”
“你呀说到底，就是不知道钱来的多么不容易。”
贺绍惠的语气还算平和。
宋清音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改口道，“那妈，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买菜回去做。”
“这就对了，我给你说，这在家里吃可省钱了呢。蕴川和皓皓一天就在家里吃一顿，你啊得准备丰盛一点，皓皓正在长身体，蕴川上班辛苦，他们都需要多喝汤补充营养”宋清音收拾好家里，已经是凌晨1点了。
蕴川的呼噜声充斥着卧室里的每一个角落，宋清音拿过床头的手机，将屏幕亮度调整到最低后点开了微信。
是许西子发来的消息：“你带阿姨看完医生，赶紧吃点东西去。别一会儿胃疼。”
“儿子已经睡了，你放心，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之前你不是说给皓皓报兴趣班吗？那钱你留着先用，等有了再还我就是。”
还有蕴川在7点回过来的消息：“你说你天天在家不上班，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隔三差五的就上医院。”
“你看看你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这人胖了身体就容易出毛病。之前就建议你每天跑跑步，做做锻炼，提高身体免疫力。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我今晚加班，就不回来吃饭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蕴川的转账，2 0 0 0,还有转账的备注——“省着点用。”宋清音抑制住发苦的喉咙，然后放下手机，平躺到了床上：婚姻，为什么会是这样？
许西子将月稿发到编辑邮箱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落地窗外零星的灯光，像极了沙漠里突然出现的那一泉水，这座城市，远不止她一个人感到需要希望。
7点的闹钟响起时，胸口有些微微泛疼的许西子拉开被子下床，洗头洗澡，化妆全套，最后接连换了四，五套衣服后才挎上包走向地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