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波三折
“司徒快快请起!”
王导出门相迎,皇帝不敢怠慢,也顾不上陶旭,连忙将他扶起,一边搀着手进府谈心去了。
“请!”
恭送走了皇帝,陶旭回头一看,却见适才那负责清街的军官一脸迷惑地盯着自己看。
“阁下是?”陶旭顶不住他的目光,只能上前问候一声。
“你不是昨天给殷大师赶车的那个车夫吗?”军官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陶旭也是一愣,可仔细辨认才发现,此人原来是昨天在城门口被殷浩痛骂过的羽林校尉荀羡。
“原来是荀校尉!”陶旭微微一笑,拱手道:“殷大师愿意折节下交,区区在下受宠若惊,替他赶个车也是情理嘛。”
魏晋时期的名士不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都不好意思称自己名士,何况是替殷浩赶车。这是买都买不来的待遇,荀羡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嫉妒和羡慕。
“适才所闻才知道,原来足下是忠良之后!荀某佩服!”
有了殷浩的背书不算,亲生父亲还死于苏峻之乱,这更是让陶旭的出身无可挑剔。这样的人前程一定是不可限量,荀羡还想和殷浩修复一下关系,更是不敢得罪陶旭,当下说了一堆服软的话。
“好说好说!荀兄是荀令君的子孙,是名门之后。在下一定向殷大师转告荀兄的美意。”
一听荀羡是东汉末年著名的荀彧之后,陶旭顿时肃然起敬。虽然到了东晋,颍川荀氏的名头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依旧是世代诗书之家,底蕴深不可测。如果没有必要的原因,陶旭也不想得罪他,当即表示愿意修复他和殷浩之间的关系。
“听说昨天殷大师被他夫人给….请回去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荀羡见附近没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的问道。
那看门的胡须大汉见荀校尉和眼前的这个司徒府新属官谈笑风生,他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陶旭虽然知道他和沈二姐的事,但哪能告诉荀羡呢,更何况殷夫人估计也不知道,他更没有说的道理,于是便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在下也不甚了解内情,不过这种家事么,咱们外人最好还是少掺合。您说是吧?”
“是是是!”荀羡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他不敢再留陶旭,连忙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司徒府坐北朝南,门深似海,虽然不是什么雕梁画栋,但门户重重。现在皇帝在内,更是重兵把守,闲人不得随意走动,陶旭一进门就傻眼了。
只见进了大门,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是门户大开,每个方向都开着五间小门。每扇小门都被墙壁所隔开,通往不同的方向。这四周十几个小门该走哪一个呢?
“是陶公子吧?”
大门的背后一直默默站着一个干瘦矮小的黑面男子,他看出来陶旭的尴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恭敬的道:“属下赵胤,司徒府主簿。谢长史昨日吩咐过了,请陶公子跟属下走!”
说完,赵主簿就领着陶旭穿过重重门户,七拐八弯,等走出幽暗的长廊终于豁然开朗,两人来到东侧一间僻静的土房前。
赵主簿束手而立,恭声道:“请进!”
陶旭环顾四周,只见这附近竟杳无人烟。
适才所经过的长廊两侧房间里的书办佐吏无不是在低头忙着抄写文书,要不就是在忙着调转档案。可这里却是一片空旷的场地,除了几株栽种的柳树和稀稀拉拉的几个卫兵,更没有第二间房。
“这里是?”
陶旭刚想问,却被房间里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既然到了,还不赶紧进来?”
陶旭听出这是谢尚的声音,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推门入内。
“关上门!”谢尚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间不过十多平米的土房里装饰十分简陋,不大的房间里却挤进了足足四个人。
“子初,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右边上首坐的是老熟人殷浩,左边则是谢尚。谢尚对于陶旭的迟到一脸孔的不高兴,但殷浩却喜气洋洋,完全看不出昨天被夫人当街拐走的窘态,也不知道他对夫人用了什么手段。
殷浩指着坐在谢安右手边的少年道:“这位是仁祖的从弟,谢安,谢安石!”
即便在现代,谢安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陶旭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谢安石!旭虽久居荆州,但也早已听闻兄的大名!家祖在世之时就曾说过,谢氏诸麟,安石最英!”
一听陶侃都对谢安有过点评,这下不仅是谢弈和其他人,就连殷浩都有所动容了。
谢安却有些害羞,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陶侃活着的时候他才十三四岁,能得到这种评价,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殷浩笑道:“安石能得到陶大司马的美誉,将来也是不可限量啊!”
说完,他又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少年给陶旭介绍了,“这位是谢万,谢万石。也是仁祖的从弟。”
“这二位,便是谢氏一族中最出色的年轻子弟了。”殷浩拍拍身边的草垫,示意陶旭坐下。
殷浩和谢尚对视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殷浩便继续道:“你一定很不解,为什么今天我和仁祖要特地把你召到这虹室来。这里原是供司徒府的书佐吏员们来不及回家,就在府里暂歇一晚用的临时卧室。但苏峻造逆以后,被毁的就只剩下这一间房了。”
“闲话少说罢,”谢尚性子急,他打断了殷浩,自己说道:“子初小友可能还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一个客人拜访了司徒大人。”
“是谁?”
“会稽内史,庾冰。”
谢尚的双瞳中一片寒意,吓得陶旭一哆嗦。
“庾冰任职会稽,是一方大员。他不在会稽好好安抚山越人,到建康来做甚?”殷浩捋着短须悠悠地说道。
谢尚受不了他装腔作势,直截了当的解释道:“庾(冰)季坚深夜造访,说什么事倒是其次,关键是白天司徒大人刚刚拜访过渊源(殷浩)和子初,怎么晚上他就登门造访了?”
“您的意思是,庾冰早就在建康了?只不过他一直在暗处观察?”陶旭猜到了谢尚的问题。
“不错!”谢尚点点头,“我原来也一直以为庾(怿)叔预只是一个人在建康活动,没想到连庾冰也来了~!”
殷浩皱着眉头道:“我真怕司徒大人会私下里和他达成什么协议啊!”
“不会吧?”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谢弈说话了,“庾王两家不是已经几近火拼了吗?”
“王(导)茂弘一向老奸巨猾,他的话只能信一半!”殷浩摇着羽扇慢条斯理道,“他之所以拉上贵昆仲还有我。当然,还有子初。无非就是拉虎皮做大旗而已。如今他王氏一门只有王允之一人在豫州出镇,长江上下沿岸几乎都是庾家势力。他不和我们合作,难道去依靠年纪比他还大的郗(鉴)道徽吗?”
殷浩的语气很不客气,甚至直呼王允之的名。陶旭不明所以,昨天刚谈成的事,怎么转眼又不作数了?这朝廷的人,变的也太快了吧。
“渊源(殷浩)和我是连襟,子初是渊源的至交好友。咱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说。”谢尚目光一扫,在扫到陶旭的时候,把“至交”两个字加重了一下,显然殷浩在私下里已经和谢尚打过了招呼。
“听着,我谢氏一族在本朝从无出任过一州刺史方镇。如今却是绝佳的机会!”谢尚的声音冷静沉着,他左右目光一扫,谢氏兄弟们连忙围了上来,静听下文。
“按照和王(导)茂弘的约定,我将出任豫州刺史,可今天一早我来司徒府,老头子却毫无动作,我几次旁敲侧击,他都装聋作哑。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昨天庾(冰)季坚曾经来过。他这个人名声极好,又有才能,一直都是接任中书令的竞争者。不管老头子是被威逼还是利诱,以咱们的实力,都无法和庾氏抗衡,想让老头子回心转意,就只有走一步险棋!”
谢尚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上了封泥的书札,交给陶旭,“这是我伪造的朝廷制令,里面是调动王允之出兵进驻石城的命令。”
他娘的这冒风险的事怎么让我去做!陶旭心里暗暗骂道,可他又不敢拒绝。
殷浩朝他使了个眼色,陶旭只得接下。谢尚又接着道:“你放心,封泥和印戳都是真的,字迹也是我亲自模仿的。除非王允之和老头子当面对质,否则他一定看不出来。”
“你只要把信送到,其他的事一概不用管!”殷浩在一旁也安慰道,“至于他信不信这信里的内容,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仁祖另有安排。”
“可我并不姓王,也从未见过王豫州,要是出了纰漏……”陶旭苦着脸道,这种挑拨离间的事他可不想掺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