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雷雨
制备反物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尤其是丁仪的反物质云构想，单次制备预计达到1克左右，当然这是利用火星的环赤加速器。
在地球，目前最大的加速器是中美合资建造的“雷雨”加速器，总长度高达160公里，处于阿拉斯加的密林之中。
在过去几年，为了探究金属氢的微观结构，这台加速器一直被用来轰击金属氢，但在未来，它的目的是中子简并态材料。
如果使用“雷雨”用反物质云法制备反物质，单次最大制备量可达0.01毫克，刚好在PDC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倒不是开太久耗电的问题，而是一旦约束反物质云的设备出错，即使所有反物质湮灭发生爆炸，其威力也就在200公斤TNT左右。
地下三米的主控室完全可以无视区区200公斤TNT的爆炸，而且这样也不会对加速器造成太大破坏，简单来说就是维修的价格不会太高。
丁仪所提出的技术主要难题在于如何约束大量反物质，尤其是束缚大量超高速运动的反物质粒子，这样的技术现在还达不到，不过做个0.01毫克的微缩试验还是很轻松的。
在经过详细论证后，高明和其他科学家确定了此次试验的基本内容，加速器已经试运行几次，即将开展正式试验。
“丁老真的很有魄力，这种压缩技术如果真的能实现，至少能将制备效率提升五倍！
更为难得的是，这项技术的研究难度还不是非常高，听说四院在和贝尔实验室合作，要在加速器建成之前把这个技术啃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协调高明的研究中心主任，他将丁仪的设想成为“天才般的想法”。
而且这个概念不仅很好，丁仪还在过去的几年完成了理论方案的制订，只要后面的研究员按部就班，很轻易就能掌握这门技术。
要知道，提出理论和变成实际生产方法之间可是有天壤之别，尤其是反物质云构想因为要约束的粒子太多，传统的方法已经不再适用。
可这才几年？丁仪靠着自己一个人在火星就靠着笔杆子理论推导就完成了制备方案的基本确定。
在前几次论证试运行中，试验结果和理论数据完美契合，以至于他甚至怀疑丁仪是不是已经做过试验了。
而高明却没有搭理主任的话，而是始终在思考。
自从来到“雷雨”，他一直都试图从中寻找丁仪给的启示，但始终一无所获。
加速器运行能有什么特别的？高明想不通，但他并不急躁，而是不断回想丁仪嘱托他时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
马上就要开始正是制备了，这次实验将完全遵循丁仪的手稿，高明寄希望于能从中看出些什么，理解老师的真正目的。
上午十一点，“雷雨”自检完毕，主控台信号灯转为绿色。
十公里外，一座专供加速器基地使用的聚变发电站已经准备好，昂贵的超导线路被制冷设备降低温度。
随着指令下达，操作员按下电钮，加速器正式启动，仅仅需要一百二十秒，它就能将总功率提升到900兆瓦，占用聚变电站60%的输出电力。
加速时间很长，加速器每分每秒的状态都有几百个人盯着，高明没必要也去看着，只需要等待最后结果就行。
加速器运行没几分钟，他的腕表滴滴响了起来，小屏幕上显示是来自PDC的邮件。
应该是袭击方式调查有结果了，高明知道PDC可是发了疯一样再次展开清洗，几乎一切有嫌疑的人员都会被立即控制，不到抓住幕后真凶决不罢休。
尤其是星环城和雷迪亚兹防卫基地的主官，就连高层都被牵连进来。
全世界的气氛骤然紧张，上了年纪的人又回忆起了过去PDC见人就抓，许多中下层官员大肆利用紧急职权敛财，不管是什么人都得交一笔“保释金”，即使没被抓进去。
但如此力度的搜查是卓有成效的，这才不过十几天，高明就看到了这封长达十几页的邮件。
他细细阅读下去，想看看三体又传输给ETO什么新的技术，以至于人类至今都没找到。
虽然PDC又成功抓住了几个ETO，但都是些小鱼小虾，主使者始终没有找到，谁也没想到的是，突破口竟然来自一只小小的仓鼠。
星环城对于动物的管控极其严格，既是防止生物病毒外泄被动物带出去，也是怕通过动物传播的基因导弹病毒。
人是可以集中检查的，但动物不行，所以星环城使用了众多手段，确保城内基本没有小动物，就连下水道都有红外探测仪。
雷迪亚兹的地下室周边也是，军队直接把周围十里的地用炮弹犁了一遍，空中还有扫来扫去的激光束。
然后很巧的是，星环城内一位女性研究员偷偷在宿舍里养仓鼠，而且做的很隐蔽一直没被发现。
丁仪病情恶化那几天，她下班回来突然就发现仓鼠死了，伤心之余，她就把仓鼠埋在了绿化带的土里。
结果在接受PDC例行调查的时候，老练的特勤轻松发现了她瞒着什么东西，在进一步深挖后了解到了她私自养宠物的事。
本来这事不归PDC管，是星环城的内部事务，但有人突发奇想认为那只仓鼠是被与袭击丁仪相同的方式杀死的，毕竟时间很接近。
于是这只倒霉的小仓鼠被挖了出来，带到实验室经过系统检查，最后确认死于心肺衰竭。
虽然调查人员很兴奋，但对于袭击手段却依然一无所知，因为那只仓鼠体内也没发现任何未知病毒。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饲养员发现了异常。星环城做实验要消耗巨量的小白鼠，作为专职饲养员，他对鼠类动物非常熟悉，甚至到了一种有些变态的地步。
他发现那只仓鼠的心肺并不像是外部因素诱导衰竭，反而看上去是内部主动的变化。
研究员立即对仓鼠的内脏系统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检查，最后发现其细胞内某些常规物质较正常细胞有细微变化。
这些变化的细胞组织集中在心肺区域，并非是整个身体一同变化。
接下来就好办了，研究员们找来相同品种，身体状态类似的仓鼠，认为微量改变其细胞内物质比例，使之与死去的仓鼠一致。
理论上讲，细胞内部的物质比例是小幅度动态变化的，死去的仓鼠变化量完全在正常范围内，唯一的疑点就是这些变化只集中于心肺，并不是全身性的。
因为没能找到其他被袭击者。丁仪和雷迪亚兹也来不及作细致检查，所以仓鼠变成了已知的第三位受害者。
不过现在他们的想法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效果了呢？
终于，在集中改变仓鼠心肺区域细胞物质比例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仍然在正常范围内，但当这些细胞与其他正常组织大规模交流时，意外发生了。
心肺部的神经输出了异常的电信号，在这些异常电信号的调制下，心肺部细胞开始迅速恶化，发生衰竭现象。
自此，整个调查工作就成功了一半，只需要再深入下去，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着急的PDC直接调来了一批死囚，进行人体实验，结合全方位的设备和众多专家连续的工作，终于破解了三体人的袭击手段。
首先是异常电信号的产生，神经头盔项目和虚拟世界研发中大范围测定了人体各种信号，很快找到了匹配的信息。
这种电信号本身就储存于DNA中，属于被非表达的基因，也就是“无用”基因。
它的来源最终被追溯到现存的一种从史前就存在的两栖生物上，它控制心肺功能的基因序列控制产生的电信号与试验体产生的完全相同。
一切都明白了，因为地球上一切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在几十亿年的进化中，人的细胞中积攒了数不尽的生物所含的DNA，而这些DNA基本不会表达，是“无用”的。
三体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外界诱导心肺区域某些物质含量与其他部分不同，反过来激活了这些潜藏的基因表达，促使人的心肺按照它的方式工作。
用其他生物的心肺工作原理来指导人的器官，后果自然是灾难性的。
至于外部刺激的手段也很快被测定，不过是一束极其隐蔽且短暂的超高频电磁波而已。
通过特定电磁波影响人体，这门技术星环城可是玩出了花，很轻松就破解了这些，只不过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是病毒袭击陷入了误区，没有重点排查周边电磁信号，才走进了死胡同。
不过直接用超高频电磁波影响细胞，还精确控制干预程度，发射的设备能绕过重重安保，这就不是人类现在能做到的了。
但只要PDC知道了这些，ETO也会知道，然后很快PDC就能知道具体方法。
这就不是告诉高明的内容了，但可以肯定，星环城又要多一个项目组了。
高明看完倒是没想太多，只是松了口气。
只要找到应对方法，那后续ETO就不肯能再得逞，自己安全就有保证了。
高明丝毫不怀疑，要是人类没能找到袭击方法，他破解丁仪留下信息的时候，就是被刺杀之时。
隐藏的威胁消失，他也就可以全身心投入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