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等死而已
闹鬼?
一路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阮夏当即小脸煞白,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副景象。
一处古宅,鬼气森森,在天色渐晚前入住,恰好便是他们此时的境况。
而且入住前乍看必是庭院深深,雕梁画栋,只是一旦入夜,登时便是百鬼夜行,哀声遍地,而且四人到时必然分开。
就算最后侥幸有一人活到天明,眼前的宅院也会变成一处狐兔出没的荒冢野坟,四处白烟渺渺。
一想到这儿,阮夏顿时不由躲到姜尚初身后,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心安些。
而姜尚初与钟鱼二人闻言后皆是有些不置可否。
钟鱼是因为不信鬼神一说,所以无甚反应,而姜尚初则是因为见过太多鬼,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当然,姜尚初所见的鬼并不如阮夏小脑瓜子里所想的那般,真正的鬼其实并不可怕,他们的实质就只是一道道无意识的游魂罢了。
因为人死之后,会从其天灵盖中分出一道游魂,然后升往天庭,在天庭司命仙官主掌的忘川池旁,司命会根据游魂的生平事迹,决定那些游魂是被送往人道还是畜生道。
至于那些聊斋志异里的孤魂野鬼,只是人们凭空臆想出来的罢了。
而四人之中反应最大的反倒是赵禛,在他听到闹鬼二字的时候,眼里就生起一股不同寻常的熊熊火焰。
如果姜尚初此刻打望一眼,就会知道那道火焰的名字,叫作死。
估计是在皇宫里被压抑久了,导致赵禛此番被放出来犹如脱缰的野马。
当然敢让赵禛作死的底气便是在于身旁的钟鱼和姜尚初二人,尤其是有姜尚初,如果真遇到所谓的“鬼”,可能就不是赵禛作死,而是“鬼”作死了。
只见赵禛感兴趣道:“既是闹鬼,那可曾有人见过‘鬼’长什么样子?”
老管事从墙壁取下一只蜡烛点燃举在手上,奇怪地瞥了一眼赵禛,“公子这是什么话,看到鬼的人自然都死了,谁知道鬼究竟长什么样子。”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老管事突然回头盯着赵禛严肃道:“公子可莫要觉得老朽是在危言耸听,相信公子先前来的一路上或多或少心里都点数。”
说完这句话,老管事便只顾沉默地在前头带路,无论赵禛再说什么都绝不理会半句,像是修了闭口禅一般,惹得赵振很是无奈。
宅子很大,粗略打量一眼,应该是个至少三进的院子,或许放在城中不算什么,但放在眼下这座偏僻小镇,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
此刻他们经过的抄手游廊连着正房厢房,只是房间虽多,但屋内都是黑漆漆的,窗户木棱上肉眼可见地浮着一层细灰,可见是有些时日没被打扫了。
就像是后脑长眼睛了一般,老管事忽然声音沙哑道:“本来这些屋子都是留给下人婢女住的,只是出了闹鬼的这档子事后,人心惶惶,我家公子便出了些银子将下人婢女都打发回去了,现在留在府里的,除了公子老朽,便只剩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了。”
闻言,姜尚初便从那些窗棱上收回打量的目光。
随着在拐入一个衔接二三进院子狭窄游廊后,前方终于有一间亮起灯火的厢房,而厢房的门口则是站着位年轻人。
年轻人虽是面色有些苍白,但大抵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故而连带着气质都是清雅不凡,在微黄烛光的映照下,带着一脸温煦笑意候着姜尚初几人。
想来这年轻人便是这处宅子的主人了。
“少爷。”
果不其然,老管事接下来的这声称呼使得姜尚初几人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只见年轻人先是对着老管事道了一声“辛苦茅老”,随后侧头看向姜尚初几人,微笑作了一揖,“鄙人张清,见过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公子言重,我们不过是误入小镇寻求借宿的寻常旅人,哪里担得起贵客一称,若不是公子好心收留,只怕我等倒是要留宿街头了。”
姜尚初同样笑着还了一揖,言语得体道。
张清笑了笑,随后让过身子,“几位都别站在屋外了,赶紧都进来罢,我已经让朱婆婆备好一桌酒菜,只是都是些粗茶淡饭,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同桌吃些。”
“不嫌弃不嫌弃,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只见赵禛一马当先地蹦进屋里,挑了个座后飞快坐下,而后便咋咋呼呼道:“赶紧都来坐啊,一路只吃了些干粮,我都快饿死了。”
姜尚初无奈地瞪了赵禛一眼,随后朝着张清歉意道:“实在抱歉,我这小弟......因为家里有些宠坏了的缘故,有些不懂规矩,还望张兄海涵。”
张清微微错愕之后便笑着招呼剩余三人落座,“无妨,我这宅子也好些时候没来人了,便是要像公子小弟这般的直率人才热闹些。”
随后张清冲老管事点了点头,老管事会意便弓着腰退出去轻轻将门关上,众人这才落座。
等到众人纷纷夹过几筷子菜再寒暄几句过后,姜尚初终于转到正题,“不知张兄可否为我等讲讲小镇闹鬼之事?委实是先前一路过来见到小镇景象有些一头雾水。”
见提到这事,张清脸上原本还有的淡淡笑意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忧伤,只听得张清叹了口气,久久沉默无言。
姜尚初见状不由眉头一挑,“张兄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清摇了摇头,轻声道:“张清是怕几位听完会害怕。”
赵禛拎着根油腻鸡腿一边咬着一边拍着胸脯道:“小爷这副童子之身,可是积攒了十多年的阳气,外加一身正气,岂会怕那些邪祟污秽!张公子只管放心说来!”
张清苦笑一声,“既是小兄弟有如此胆识,那张清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几位吧,自从半年前出了闹鬼这事,小镇到现在已经死了几十户人家了。”
“什么?”
赵禛吃惊道:“死了这么多人,没有官府来过问过么?”
“官府过问?”
张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离平安镇最近的丹陵城距此处尚有百余里,况且平安镇的百姓都是当年扩城流徙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岂会有人跑来过问?”
姜尚初皱眉问道:“官府不来过问,就没有人想着出镇报官?”
“怎么没有?当然有想过报官。”
张清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声音低沉道:“当时小镇里唯一有官家身份能最快去丹陵报官的是住在镇西从丹陵退下来的燕捕快。”
“而自从镇里闹鬼死了人后,燕捕快也是第一个想到要报官的。结果第二天就给人发现死在小镇大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下,心肺被掏了个干干净净,肠子更是流了一地,不用说,这无疑是鬼的警告。”
“但镇里仍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于是相约一起还要出镇报官,结果死状与燕捕快如出一辙,甚至那几个年轻人的家里都被鬼彻底绝户。”
“再后来,想要出镇报官的人就都死了,而我们这些没胆量出镇的,就只能窝在这个镇里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