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走,行吗?
这倒是奇了。
万年不发博的人,竟然营业了。而且还养花逗鸟这种附庸风雅的事。
评论区过年了:
【啊啊啊啊!轩轩出现了!我等的好苦!】
【这是什么花?宝贝喜欢养花?】
【回楼上,是刺梅,不怕冷,有阳光冬天也能开花的。】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别养花了养我吧,我练舞蹈的,我能开,想开多大都行。(羞羞脸)】
【我淦,刚来就被姐妹们的裤子绊倒了......】
......
秦鹮被评论区逗乐,然后又戳开大图仔细看了看。
那刺梅应该是从大株上移下来的一小支,栽在土里扎根不深,枝干的颜色已经偏深了,不是什么健康的样子。
顶上的小绿叶,说是叶,也只是刚刚露头的嫩芽而已,摇摇欲坠,倔强地攀在上头。
秦鹮把图片存了下来,然后退了微博,手机扔向一边。
面膜时间还没到,她望着天花板发呆。
模糊的记忆像是被罩了一层迷瘴,很久以前的事,那些细节,她都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段骁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喜欢养绿植养宠物的人。
他怕麻烦,极度没耐性。
那副冷心冷情的模样,她倒是记得牢固。
......
......
她和段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图书馆里。
那天早上,宿舍饮水机坏了,但空腹一杯水,顺畅一整天的规矩不能断,秦鹮索性灌了一大杯冷水下肚。
就是这杯冷水,让她向来不准时的大姨妈,准时来了。
她甚至毫无准备,也毫无预感,正半躺在图书馆休息区的沙发上看书,就发觉小腹一阵绞痛,紧接着,腿间一股热流。
来势汹汹。
人麻了,她瞬间坐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今天穿着的是白蓝的jk裙,乍暖还寒的初春,她好死不死地学了周围韩国女生们的英勇,没穿光腿神器,直接光腿出的门。
这下可好了。
第一反应是,弄脏了图书馆的沙发,是不是要赔啊?她战战兢兢,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缓缓站起身,往刚刚半躺的位置瞄了一眼。
触目惊心的一抹红色,给她当头一棒。
不过,不是落在沙发上。
她选这位置的时候没注意,沙发上明明放着件衣服的,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外套,和灰色沙发也太相近了,没发现,就被她直接压在了屁股底下。
那抹尴尬的红色,就在那衣服上,刺眼得很。
她盯着衣服,正崩溃麻爪,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很突兀地响起。
秦鹮下意识回头,然后,便看见个男生,直勾勾地盯着她。
男生身姿高而落拓,狭长的眼尾,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慵懒,眸子里像是淬了冰,毫无人气儿一般。身高的差距,明明是该俯视她的,可男生偏偏微抬着下巴,自上而下睇着,好像是瞧不起她一样,上下打量。
......
秦鹮迅速镇定下来,先转过身,遮住裙子上的尴尬,注意到男生的目光望向她的身后,她又往旁边挪了挪,挡住那件可怜的衣服。
没人先开口。
秦鹮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无事发生,接着坐,等人走了再说。
可面前的男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直直走了过来,绕过她身后,长臂一捞,就把衣服拎了起来。
“哎!”秦鹮伸手去抢,却抢了个空。
男生把衣服举高,横七竖八的褶皱夹杂着尴尬的一抹血迹,秦鹮的脸登时就涨红了。
男生皱起眉,好看的眉眼拧成了疙瘩,秦鹮后知后觉,瞧了瞧他身上,这天气只穿了件半袖白T,这才反应过来。
这衣服,是他的。
秦鹮猛一跺脚,骂了一句:“我靠......”
就这么一句,倒是让面前的男生挑了挑眉,盯她半晌,才薄唇微启,润朗的嗓音清清淡淡:
“中国人?”
......
......
......
异国他乡,大型同胞见面现场。
秦鹮眼泪都快下来了,头点得像鼓:“是是是,我是中国人。”
说罢,瞟了一眼那可怜的衣服:“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没看见,对不起,太尴尬了......”
她连连道歉,想来认错态度够诚恳,是人都会忍退三分的吧?
“这样吧,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几年级?你把衣服给我,我一定帮你洗干净,熨烫好再......”
“八折。”
秦鹮话说一半被打断,愣了半天:“啊?”
“我说,八折。”
面前男生眉眼松缓下来,但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慵懒模样:
“这衣服我刚买的,算你八折,转钱给我就行了。”
说完,还真的从手机里调出订单截图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又不是不能穿了,我帮你洗干净不行吗?”
“我嫌脏。”
男生细长的手指扒拉了几下屏幕,竟真的调出个二维码来:
“扫吧。”
......
......
秦鹮心里呕的要死,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只能硬着头皮扫了码。
“滴”的一声。
余额不足。
“那个......我钱不够,你这衣服也太贵了......这样,我加你微信行吗?下个月我妈妈给我打了生活费,就给你。”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秦鹮还拿了自己学生卡出来,递了过去。
四四方方的小卡片上,写的是秦鹮的韩文名字,右上角的照片,马尾高高束起,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我叫秦鹮,实用作曲专业的,同学你呢?”
面前的男生目光垂下来,仍旧是冷冷淡淡,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冷笑一声:
“段骁,跟你同专业。”
秦鹮没搞懂,那声鼻子里发出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但却对那双冷冽的目光,记忆犹新。
他看人,好像永远都是那样,没温度,没感情,像个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旁观者,那双眸子从你身上一掠,就能感受到里头的浓浓不屑。
他瞧不起人。
这是秦鹮对段骁的第一印象。
......
这种印象一直存在,甚至还时不时地因为些小事,不断加深,逐渐印证。
她原本以为,段骁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该是身居高处,手可摘星的。
示弱,卑微,祈求,这些词永远与他搭不上边。
直到她回国的那天。
段骁拖着宿醉的身子,脚步软成了泥,走几步就跪在了她面前,眼里的血丝和出那个苍白如纸的面色,宛如个将死之人。
那双眸子再没了往常的傲气,发着灰白的颜色,满是绝望。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伏在地上仰视她,嗓子哑得可怕:
“秦鹮,不走行吗?”
......
......
天花板盯久了,吊灯的形状都渐渐扭曲拉扯,秦鹮回过神来的时候,面膜时间早就过了。
膜布粘在脸上干巴巴的,有点难受,她一把扯下,随手丢进垃圾桶。
去洗脸的空隙,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难抑的惶然。
她今年25岁了。
早就没了20岁那年,初遇段骁,和他斗智斗勇的心气儿了。
今天的重逢,只是偶然,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她不想再见到段骁了。
料想段少爷对她,应该更加避之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