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千秋宴 下
御书房。
景帝沉默地看着下首争论个不停地众人,有些无力地揉了揉额头。
这群人真是,难得的大好日子,竟一刻清闲也不让他躲。
太后寿宴他特意免了早朝,却不想被人在御书房堵了个正着。
他趁着众人还在争辩,目光四下扫了扫,忽地暼见傲然立于人群中的谢济,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他一双眸子亮了亮,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朕忽地想起有些事要亲自去交代,此事就交由太子处理,尔等务要尊从。”
话音甫落,堂下倏地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俯身向他行礼:“微臣遵命。”
景帝满意地点点头,抚了抚胡须,对着谢济露出一个仁慈的笑:“那朕便走了。”
谢济颔首,神色平淡地俯身作揖,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的脸,叫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情。
众人目送景帝远去,复又看向他们的储君,有些踌躇地问:“殿下,那臣等?”
他怕万一太子也听得不耐烦了,那他们这群人还商量个什么劲儿?
谢济早已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听罢,只淡淡点头:“嗯,继续。”
御案旁的紫金香炉青烟缭绕,浓郁的龙涎香熏得人有些发闷,谢济轻靠在椅背上,凝神细听着众人讲话,不时出声询问一二。
时间慢慢流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谢济才抬手唤停:“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前去赴宴吧。”
众人自然没有不从的,方才他们只顾着自己说痛快了,全然忘了今天进宫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千秋节的。
说来,也实在是太子殿下的气场太强大了,和他共处一室,就不自觉忧心起政事来。
待众人退去,贺宰悄声走至谢济身旁,低声回了方才建章宫送来的消息。
谢济听得皱眉,他看向李胜,后者会意,将四下伺候的宫人打发地远了些。
贺宰带来的消息实在是令人有些猝不及防,他忍不住摩挲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问:“她呢?”
明明在旁人看来她一向坚强的很,只有谢济知道她有多么爱哭。
“应是还在太后宫里,不过……”贺宰迟疑道:“太后跟前的嬷嬷命人封锁了消息,许是不想让殿下知晓。”
在后宫,一个女人能依靠的除了家世和宠爱,便只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了。
前两样尚且不受控制,只有这最后一样才是真正的不变。
谢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有些赞同,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幸而现在姜韫还小,发现的也还及时,他会想办法为她请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调理。
不过,在这之前,总得替人出口气。
想起罪魁祸首,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问:“丽嫔现在何处?”
谢济不怎么关注景帝的后宫,是以也并不知晓丽嫔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好在贺宰来时就将内里的事一并打听清楚了,听谢济问了,便一件件地拿出来说与他听。
听到有一女子自称太妃身边的女官时,谢济深深拧眉,“孤怎么不知道这宫中还有别的太妃?”
先帝的妃子大多早已薨逝,现存在的除了当今太后外,便只有裕亲王的生母,当朝庄太妃。
但庄太妃早年便随了裕亲王去了封地,眼下京城哪还有别的太妃?
谢济嗤笑出声:“查清楚些,孤要她悔不当初。”
纵使当初知晓丽嫔和姜韫之间有龃龉,谢济也不曾对她出手。
可那只是在她没伤害过姜韫的前提下。
贺宰轻声应下,正要退去,又听谢济淡声道:“若是她要自己出手,你便设法帮着些。”
贺宰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眼熟,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谢济不再有吩咐,这才离开。
一旁的李胜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了许久,这会人走了,才趁机上前问:“殿下,可要先去建章宫?”
眼下也已快到了开宴的时辰,不论是要去建章宫接太后,还是直接去章华台,他们都该出发了。
御案上的沙漏已经过半,谢济思忖良久,才道:“去建章宫吧。”
不知怎得,他眼前时不时地就闪过女子的殷红的眼角,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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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姜韫的心沉了又沉,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心下已经闪过了不下万种猜想。
莫不是她身患了什么绝症?
竹七站在她身侧,一双手不自觉地篡紧了些,她死死地盯着那太医,似是一旦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便要出手一般。
一群人也就只有桂嬷嬷看起来还好些,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见太医这副模样,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数。
她屏退了殿内的人,又伸手安抚地在姜韫手背上拍了拍,温声道:“眼下没有外人,太医若觉得有什么大可直说。”
那太医听罢,捋了捋胡须,轻摇着头宽慰:“良媛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遭了些阴私手段,日后好生调养就是。”
闻言,姜韫瞳孔猛地一缩,倏然捏紧了手心,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太医的意思是?”
“以良媛的脉象来看,应是曾经服用过大量的红花,红花药性霸道,长期服用会致女子难以受孕。”
那太医见她如此镇定,心下有些佩服,便也没瞒着,垂首将自己所知的一一道来。
桂嬷嬷在一旁气红了双眼,她早些年跟着太后,也是有一些脾气的,只是近年来跟着太后礼佛,整个人这才看着柔和了一些。
她同姜韫有缘,姜韫能去东宫还有她一般功劳在,如今骤闻她遭得如此算计,恨不得立时将那人揪出来。
当下便直接问道:“可能探得出来时何时停了这秽物的?”
有理由对姜韫出手的,左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只要知道这东西是在姜韫进入东宫前还是进了东宫后下的,便不难找出这背后之人。
话音一落,姜韫也立时抬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那太医。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还有些不确定罢了。
这倒并不是什么难事,那太医凝眉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给出了一个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微臣不能肯定,但这红花应当不是最近两月服下的。”
说着,他又看向竹七:“良媛可以回想一下近半年葵水至时,可曾有腹痛不已的时候?若有,约摸便是那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