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涌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几天。
这日,姜韫正带着人看新鲜的花样,小于子突然来报太后宫里来人了。
姜韫洗了手,亲自去了前殿接待。
那人果真是为千秋宴一事而来的,太后让姜韫在千秋节那日随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前去贺寿。
来传信的是太后宫里的二等宫女,从前同画眉关系极好,两人一见着面,便都湿了眼圈。
姜韫心知二人相见不易,便索性放了画眉半天假,她轻轻搁下汤匙,轻笑道:
“本宫知晓了,你们二人久未相见,想必定是念得紧了,今儿便放你半日假,替本宫好生招待你的好姐妹。”
闻言,画眉立时转头看向姜韫,似是没想到姜韫会这般体贴。
她怔在原处,有些动容:“多谢主子!”
那宫女也是有些激动,她俯身向姜韫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姜良媛。”
今儿一早她特地去桂嬷嬷跟前讨了这个差事,就是为了能来见画眉一面。
她本以为最多只能说上两句话罢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同画眉小聚,这时她才是真正的为好姐妹放心了。
这姜良媛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画眉若是一直跟着她,倒也不比在太后跟前做宫女差到哪儿去。
姜韫微笑着颔首,待二人退去,她这才敛了笑容,低声吩咐竹七:“去把小于子找来。”
……
冬去春来,距离丽嫔小产已经过去快五个月了。
因着太后的寿宴,宫中上下皆是热闹喜庆,唯独冷宫依旧一片荒凉。
丽嫔住的地方在冷宫最里面,一间狭小的屋子,只最角落摆了一张矮床,床前置了一张破旧的桌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些日子,她算是尝尽了苦头,从前她在家时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最受看重,后来入宫,又有姜韫为她保驾护航,一路倒也混得顺风顺水,直到那日小产,一切都变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姜韫!
若不是姜韫,文柳那个贱人根本不会有机会飞上枝头!
若不是姜韫,自己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含秋宫丽嫔!
想起曾经在含秋宫的种种,丽嫔捏紧了手心,眸底渐渐布满了恨意。
突然,木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从外头进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一身衣服洗得发白,一双狭长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有些刻薄。
她无视瞪着她的丽嫔,自顾自地走至桌子旁,撂下手上的食盒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
丽嫔倏地站起身来,她指着食盒里的青菜和稀粥,尖声问:“今日怎的就只给本宫送这些?”
“莫不是你这刁奴私吞了不成?”
她刚被送到冷宫的那日,这里的奴才们倒还顾忌一二,后来许是见她复宠无望,竟是欺到她头上来!
后来她发了狠闹了一通,又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太妃身边的女官,情况这才有所好转。
至少,在冷宫也能吃上些正常的饭菜了。
哪曾想,这才过去了没多久,这群奴才又来闹她!
她咬咬牙,怒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太妃降罪吗?”
她本以为这样至少能威慑一二,却没想到那嬷嬷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转身凉凉地打量了她一眼,奚落道:“哪有什么太妃,奉劝您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丽嫔,皱眉远去了。
丽嫔被她一番话弄得怔在原处,半晌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饭菜渐渐失了温度,她拧眉在一旁看着,饥肠辘辘却迟迟下不了筷子。
……
夜已过半,月光打在枝头上,泛着些微微的冷意。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摸摸地溜进了冷宫,随着吱呀的一声,最深处的某个房间悄然敞开了大门。
丽嫔抱臂坐在床头,惊魂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你,你是谁?”
她心中惊惶不定,正要喊人,却忽地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丽嫔主子别怕,是我。”
那人轻笑一声,露出被斗篷遮住的大半张脸来。
丽嫔蓦地瞪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见此,那人终于松开了手。
一恢复自由,丽嫔便急不可耐地出声:“你来啦!那群奴才……”
“丽嫔主子。”不等她说完,那人便伸手打断她的话,“我今日来此,是有桩交易要同你做。”
闻言,丽嫔身子僵直,她楞楞地盯着眼前的人,心底忽地生了些怯意。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风吹的烛光明明灭灭。
良久,房中响起一道轻轻的女声:“你说。”
斗篷下,那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无端令人生寒。
……
漫漫长夜,同丽嫔一样还未睡着的还有玉华宫的淑妃。
自那日她假孕的事暴露后,她便一直没能见得皇帝,许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只将她禁足在玉华宫,其余所有侍奉的人,都一并拉去打了板子,除此之外,倒是再未降下别的处罚。
饶是如此,淑妃还是觉得不甘心极了,她目光落在远处,幽幽地问:“殿下可有消息?”
身后,有一身影躬身回道:“娘娘放心,主子传信说在途中遇到了些麻烦,受了些伤,现下正全力赶回来。”
那声音怪异得紧,纵使听了多次,淑妃还是不免得生了许多鸡皮疙瘩。
听闻楚王受伤,她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拽住那人的手,追问:“伤得重不重?赶路受得住?”
长长的指甲刺破皮肉,沾了血的丹蔻更显艳丽,那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沉声回道:“应是没有大碍的。”
闻言,淑妃心下微松,挥手打发人退下了。
那人身形一闪,转瞬便没了身影。
待人走了,淑妃沉了脸色,捻了丝帕轻轻擦拭指尖的血迹。
良久,她扬声唤道:“来人——”
很快,便有一宫女匆匆走进内室,她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才轻声问:“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轻轻抚了抚眉间,清丽的眼眸暗了暗,漫不经心地问:“温仪人的肚子有几个月了?”
那宫女似早有准备,闻言,垂首回她:“禀主子,过几日就八个月了。”
“是吗?”
眼前忽得落下一枝花来,是淑妃折了窗边温养着的牡丹:“那想必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了。”
说着,伸手抚过折了花的枝丫,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