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红夷
上命图书馆收藏书籍不多，怀幸便决定前往风宏学院调查，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苗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白犽打声招呼，对方果然派人做向导。那是一位威猛帅气的勾汜，不主动开口，背后所负大刀刀柄佩戴的铃铛一路上叮铃响个不停。
怀幸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想着要用哪种办法把人拐到手，从前蓝尔莎洛栖等人都是靠主神魅力，这个应该也行。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怀幸，你知道吧？”
“回主神，奚无极。”她语气硬朗。
“是侍从吗？”
“乌世血脉，家主表妹。”
“哦，真神奇。”怀幸顿时泄气，拉人下水的幻想消散无踪。
二人相顾无言，同行在校园寂静的街道中，虽是上课期间，但图书馆人不少，超大半是大学生，纷纷向怀幸投来好奇的目光，后者视而不见，扫过书架寻找有关遗婪记录的书，奚无极则抱胸靠在另一边，面色冷峻。
怀幸边翻阅边问她道：“你所知有哪些世间珍宝，唯鬼肆或人类配得上？”
奚无极说：“九冰，天使之泪；转生罗，现生命前世今生；镜约镜，控制世间万灵。”
“都是传说，没有线索无从寻起。”她不以为意道，没指望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主神需要何物？”
怀幸摇头：“我不跟你说，你会给白犽讲，他会觊觎，这是独属于神的珍宝。”
奚无极沉默下来。
“白犽有没有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我回个礼。”良久，怀幸再言，心说英雄团的事有关圣斯，他不会不感到好奇，假如东西没找到，他会不会暗中搜寻？
“没有，家主想要的自会得到手。主神若想知道，不如亲口去问。”奚无极说。
“礼物伴随着惊喜，提前知道算什么惊喜？”她说着向椅子里挪了挪，翻看另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讲，“我也才七岁，想不通很多事，只是要竭尽全力完成殊玛的嘱托。虽然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强势，但不这么做没办法呀，谁会听一个孩子的话？
“我有缺点，也在努力改正，都没人帮我，骂我的也有好多。我跟你说也说不通，你又没被人骂过，不知道那有多难受。我现在想上命稳定下来，自己就不做个坏小孩，向大人说说好话，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人家都嫌弃我……”
怀幸吸了吸鼻子，摆好表情，脑子里冒出一长段感人肺腑、百转千回的故事，正准备修改修改继续说，就听奚无极道：“这是必然，主神要学会长大。”
“变成大人吗？可我能办到嘛，你看我就不像大人，都是装的，所以才想靠近真正的大人，但没有路。”她眨眨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心说没套出话不要紧，你被感动到被我拐走那也赚了。
奚无极身体放松，坐在她对面，眼珠转了转，忖度着说：“家主一直在寻找名为‘红夷’的宝物，几次派人出去，皆无所获。”停了停，她解释道，“是一种新生能量体，据说能实验出真正的人类。”
怀幸聚精会神，诘问道：“属于传说吗？”
“不，有线索。我哥哥参与研究，最初探查红夷有自我意识，流蹿于十地各处。”她舔了舔唇，整理好衣着，“哥哥和我说，英雄团给出的答案是红夷的活动有规律，具体不明，后来他们失踪，线索中断，探查止步不前。”
怀幸一字一顿道：“英雄团去找的东西就是它？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我无权得知有关事宜，哥哥两年前加入研究会，这是他偷偷告诉我的。主神若是寻找，重新开始也许会更好，当年英雄团是在遗婪历史记载中找到线索：地生万灵。是志怪奇闻。”
“连乌世也不知英雄团的下落？”
“对，他们彻底失踪了。”
怀幸手指摩挲着书角，陷入沉思。若真有这么个东西，北域不在乎人类，要它有什么用？创造出真正的人类控制南境？不可能，是不是人类由南境说了算，北域无权决定。
照着线索寻找，最后至少能达到英雄团失踪的契机，是死是活总有个交待，那便从遗婪开始。除此之外，她对红夷也有了兴趣，以自身身份看，让南境相信的可能性比较大，低等人接受上命指日可待。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她笑道。
奚无极微微摇头：“主神莫要告知家主。”
“放心，我会处理好。”
既然打听到消息，怀幸溜达一阵儿就准备回上命，临行前问奚无极要不要一起去，说不定喜欢上命。得到的却是冷漠的注视，她耸肩向着上命的方向而去，飘飘然，迤迤然。
她先是调查“地生万灵”的故事，大约一千年前，泗启与遗婪未被开发，还是片广袤的森林，两地合为一处，统称“靖”。
一日，靖地附近某方势力首领来此狩猎，时值深夜，鸟兽尽匿，万籁俱寂。他看得心生惧意，正要回去发现一潭水池中散发幽蓝光芒，如幻境仙地。一个半米高的精灵自水中浮出，然转瞬即逝，他再看去水色清冷，水面如镜。
当时首领就叫人探查，在水底发现一块巴掌大的红色石头，呈婴儿蜷缩形，栩栩若真，内里流光溢彩。但无论怎么使力，皆取不出那石头，首领便叫人记住地理位置：山雀以北，极西万里。以便日后再取，不久后首领所率部下阵亡，敌军知晓宝物大赞地生灵，前来寻找却无影无踪。
山雀是庆加山脉靠西的一座山群，极西是日落时人正面站立，根据前人几番探查，地理位置不难找。东西不在那儿，但能看见去下一步的线索，否则英雄团早放弃了。
怀幸在意那个半米高的精灵，即刻出发去生命之泉。
洞窟内一如既往的梦幻飘渺。
她刚到，精灵就出现，奇怪的是这回没有种花。她不多纠结个中缘由，问道：“我有事要说……”
“亲爱的孩子，闭嘴吧。”精灵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冷声冷气，“造物主的馈赠被毁得一干二净，你竟妄想还得到什么，你是傻子吗？不见。”它钻入水中，再不复出来。
怀幸被气得够呛，转念又觉得委屈，冲着生命之泉水：“还没一干二净呢，你和你的造物主哪凉快待哪去，跟殊玛、希达女神找个犄角旮旯分享失败者的心得，我才不需要你呢，我会成为十地看得见的造物主。永远不见，蠢疙瘩！”
回到上命，她平复好长时间情绪，气消得差不多了叫蒂昭独自进来。
蒂昭处理好手中事务，先敲门，而后进入。一进来，她就看见某位主神嘴巴撅得老高，恶狠狠地揪着被角的线头。
“它惹你生气了？”她拿过被角，随意坐在床边。
怀幸把自己知道的挑重点叙说罢，言道：“估计明天，我去遗婪看看。”
蒂昭脸色凝重，安静少许，说：“我和你一起去，我要亲自找到他们。”
“我没说能找到，只是有个比失踪更好的结果。”她说完心里想着别那么大期望，最后失望谁安慰呀？你又不听我的话。
蒂昭抹了把脸，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去安排一下。”
怀幸说：“别太声张，我会制作一个假的主神监视这里一切，你不需要替身，但得隐藏踪迹。”
“嗯。”她走到门口，回头看她，欲说还休。
“嗯？”怀幸歪着脑袋，嫣然一笑，眉眼如画，“要说谢谢吗？不用哦，事情办完后你可是要说‘我最敬爱的主神’这些话的人，这种程度的感谢就免啦。”
稚嫩清脆的嗓音让她每一句话如欢快的乐曲，叫任何人一听立即心情明朗，随着她的笑容展露笑颜。
蒂昭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颌首出门。
怀幸揉了揉鼻子，一天之内靠精神力连跑风叶与庆加山脉，有些支撑不住，打了个哈欠去洗澡，哼哼唧唧盯着衣柜里的小狼连体睡衣，不情不愿地穿上。
她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躺着等昏迷。神是不会睡觉的，永远都不可能。
“砰、砰、砰”
“进来。”
“主人要休息？”星缺关好门方才启口，凝视着她，眼神旖旎。
怀幸坐起来：“有什么事？对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短时间内不回来。”
“星缺无事，恰好遇到主人休息，星缺想问是否需要服侍。”
“不需要，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星缺六神无主的模样，低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怀幸端视着他，不放心道：“想说什么就说。”
他心神不定，捧起毛绒绒的狼爪，垂着眼睑，细声细气道：“星缺有时会想起教导的话，课业做好无济于事，不能真正服侍主人。星缺感受到主人的排斥与烦躁，是因为星缺的存在还是星缺本身？星缺这样说又是否让主神不耐烦了？”
怀幸表情耐人寻味，这套话好熟悉！
“我不排斥谁也不烦，你的存在与你本身都很美好。”她想到别的，心不在焉地说，“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件事，至少目前不行，好吗？这里是上命，尊重它的规则。”
星缺眸光闪烁：“主人教诲不敢忘记。”说完他就起身要走。
“嗳你……”怀幸脑中反思刚刚的话，不就侧面表示他只会喜欢做那种事？见人表情不对，立马叫住，“你不要伤心，你……很喜欢我吗？”
星缺背对着她点头。
“朋友还是亲人？罢了，没什么区别。”
“星缺无法概括，星缺对主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怀幸想他是不是明白上命和圣斯的立场，知晓自己的出身，是以一直强调忠诚二字。
她倒不在乎这些，喜欢她的人那么多，这么黏的还是第二个……长得蛮好看的，多几个更好！
同时她觉得困意袭来，就说：“你不用想那么多，我向来不在乎身边之人的出身、身份、年龄、性格、种族、几只眼睛几根筋、天上飞还是水里游，只要我喜欢，都刚刚好。我既然留你在身边，就如同蓝尔莎她们，一样是我所爱的，你不需要自卑自疑，起码你知道你真心喜欢我，这就够了。好吗？乖乖听话，去休息。”
“星缺明白，星缺先退下了。”
怀幸：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星缺关紧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手指抚过眼角泪珠，迟疑了下，盯着白皙如玉的手出神。
“主人……”他抱着手掌，温柔地按在胸膛上，声音飘忽，融入静静的夜中。
他也曾在黑暗里看见风华绝代的主神啊。
原定计划是早晨出发，蒂昭进门看看熟睡的女孩，掖了掖被子出去；中午去看时星缺候在其身旁，便一言不发离开，直至深夜，一推门，她就看见小狼睡衣里悒郁的女孩，盯着她抢先道：“你有什么意见？”
蒂昭挑眉：“没有。”
怀幸拉起被子，随后又说：“你看看你，我都因为你生病了，昏迷好久。”
蒂昭漫不经心：“所以？”
“更准确记得本神的大恩大德。”她下床换衣服，“你准备好啦？”
“嗯，另外阳蒙想要随同。”
“可以。”
“他也准备好了。”蒂昭瞧着她的后背，“你应该多吃点……这是伤还是纹身？”
怀幸回头看她：“什么伤？我没有纹身。”
蒂昭拿出手机拍照，随后递给她。
照片里她的后背正中间横布一道可怖的印记，似是烫伤，那印记像画又像字符粗壮的轮廓。
“大概是胎……神记。”她说，自己受那么多次伤，若它也是，治疗时该一并痊愈的，大约是与生俱来。
说话间，她又看了眼照片，不禁思索假如是字符，写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