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主神威武
音火泠没有立即回答，琢磨着她的用意，怀幸却直接给出答案：“土地长久的存在需要纯净的能量，类似图中如此负面能量会产生无法挽回的影响，所以本神需要你找出他们，”她慢悠悠地停顿，如高高在上的法官宣告审判结果，“清理干净。”
“主神……”
“意思是，死刑。”
在帝国最至高无上、最尊贵的决议院前，在如此圣洁的日子，在肃穆庄严的天神像前，“死刑”两字牵起所有人的神经。
音火泠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回，没有人可以替他接手将要燃尽引线的炸弹。他放下电子板，望着表情称得上冷漠的女孩，不紧不慢道：“主神，这么做不妥。今日乃祭神拜祖之时，大主殊玛曾在此日放赦百名罪孽深重者，大主德善，知错而改实为修福，对那些十恶不赦之辈尚且如此，何况是单纯的恶言污语？
“其次，上命秉持信念为天下大同、生灵共一，怎能如此武断抛弃生命？上命言称接纳千年来十地秩序的受害者，这些人又何尝不是？还请主神三思而行。”
怀幸的语气没有变化：“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人类之所以长久的立足与土地，是因懂得尊重生命与爱护，主神所见暴力、虚伪、恶劣之人，可有想过他们为何如此？主神曾说‘北域这样不公平’，然而公平是相对的，当有部分人得到过高的权利时，自然会损失难以弥补的，健全的精神、正常的待人之道，他们的心灵在退步，这亦是殊玛的惩处。上命，全新的镜约，善者之乡，所做的不该说消灭迷失的可怜者，而且教育教化他们。”
音火泠关闭了亮着的屏幕，说完就注视着她，措置裕如。
当时怀幸几乎快信了他的话，眯了眯眼睛，有句“姑奶奶像是来拯救垃圾的吗”堵在喉咙口，好几次都想说，最后只是不冷不淡道：“这没问题，大臣将人员清单交给我，上命会悉心教育。”
看起来底线只能在此，音火泠若有所思，这位主神喜怒无常，小孩翻脸比翻书还快，能得到这种回复已是极好。死个几万人无所谓，只是她那理由会被某些人过度解读，是以绝不行。将人送出去，之后就算主神直播虐杀也跟他没关系。
“好的，三天后必送至主神手中。”
“那就好。”怀幸起身，在众人以为她要离开时，只见四周起了黑雾，没等人们慌乱，黑雾转瞬即逝，数以亿计的黑色精灵排列整齐，气势如虹。
它们手持黑蓝色长矛，穿着盔甲，飘在虚空如鬼魅，让这严肃的祭神之日硬生生变成气氛恐怖的屠戮现场。
“这是……”
“别担心，这只是我万分之一的小兵，来北域生活，它们平日会隐形，所以别害怕。”怀幸意味不明地笑笑，“酷吗？帅吗？威不威风？”
她瞬间出现在祁祁蒙面前，后者笑容温和：“来自主神麾下，自然不同凡响。”
“太好了，否则我还想让你们见见老大呢。”
说话间，天空一声炸雷，虚空中竟出现个漩涡，向内观望，星球云雾尽在其中。一只生满麟角倒刺的手臂从漩涡中伸出，粗有十来米，漩涡内中传出沉闷的怒吼声。
观此景之人无不怛然变色，怀幸嘴角上扬，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漩涡连同怪物一齐消失，天空澄澈如洗，万里碧蓝。
“只是让你们看看而已。”她向后退了数步，“也许有天会出来，这本神可说不准。”望向精灵，“好了，你们去玩吧。”
话落之际，无数精灵化作黑色流光四散而去，一时之间，连天都暗了几分。看着那些饱含恐惧的面容，怀幸享受极了，似乎有人告诉她不该如此，但她仍然觉得舒坦。
事实上，她的精神能量远不能够维持精灵们永恒存在，上命内的全部设施几乎牵扯她大半的精神，但造出些玩玩，吓唬这群怂货还是可以的。
她弯着眼睛，笑靥如花：“相处得很愉快，之后，本神该去拜访圣子了。”
转身便离，少女背影潇洒，行如风，不拘一格。
直播画面至此结束。
外界，现实与网络论坛皆是轩然大波，那个被人们鄙夷厌弃的主神，欺负到帝国心脏也无人反击，人们咒骂帝国的无能，很快被官方羁押，咒骂上命的主神，转身就瞧见视频里的黑色精灵。
有媒体分析上命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倒下，更甚者大胆假设上命不久会攻占帝国，圣斯便全线溃败。各种危言耸听层出不穷，连帝国大臣存在主神的卧底的论调都有，音火泠听闻此话深感冒犯，干脆全部禁止谈论。
再说此刻，学校礼堂里沸反盈天，多半是否定，没人敢言语过火，因讲台处就飘着只黑色精灵，拿起话筒吞入口中，使得吵闹声中多了“咕噜咕噜”的古怪声响。
小稚果瞧着这副景象，想着不搅浑水实在对不起这盛况，便决定今日发布文章。
决议院外。
副总统早早地离开，走时脑袋几乎垂到地面，有时眼神偷瞥向诸臣中的某位。他走后，众臣久久不动，小疾月单手托腮，语气似自言自语：“真丢人。”
祁祁蒙的表情永远都是那般温柔，慢条斯理整理着桌面的经文，说：“不可思议啊，在绝对的力量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全成了浮云。”
小疾月看向他：“你在嘲讽谁？”
“你、我、我们。”祁祁蒙收拾好东西，便起身向其余人颌首，“告辞。”
“真是的，她到底为什么不去南境？”小疾月苦大仇深，边嘀咕便兀自离开。
禁地之源左右看看，沉声道：“她是神，这毋庸置疑，至于人间，从来都不需要神，强者、弱者永远也不会需要。”好像是在告诫其他人什么，说完他就动身离去。
众大臣再未多言，今日之事，若不在之后好好处理，圣斯定要被南境嘲笑不知多久！
直到最后，剩个千玄与白犽，前者自始至终不曾言语，神情一如既往淡漠冷然，如琥珀的眸中是被轻风拂动的经书，在“圣人篇章”与“恶魔篇章”中纠结。
“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她出来，晚点在你府中用餐。”白犽没什么感情地说。
“嗯。”千玄应了声，没有看他，径直向转送台走去，身影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决议院内。
怀疑端详着明亮辉煌的大堂，眼中燃起嫉妒之火：“腐败！太腐败了！难怪本神的子民深陷水火，原是好处全悬天上了，哪天得一锅端才行！”
“明明自己也想造这么座大殿。”鬼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闭嘴，”她呵了声，走向窗边，望着诸臣车队远行，眸色深沉，“真将我当傻子糊弄，自作聪明的东西。”
鬼头飘浮在身侧，询问道：“将近九万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种动物名叫仓鼠，被人养在笼中做观赏时需得经常放置磨牙棒，否则仓鼠可能会发疯咬笼子。”怀幸看着掌中的黑色能量球，轻语，“我也得偶尔开开荤才行。”
是她吗？是“她”吧。
她转身朝着大堂后的隔间走去，黑色精灵虽说是造出来震慑那群人的，但她心里想将此当作怀幸主神给予的指引之神，然指引之神究竟为何物，从何而来，她不得而知，若想实现这个目标，得先了解指引之神，那圣子是个很好的询问对象。
决议院正堂后的墙壁有道木质门，造型古朴，和美轮美奂的决议院非常不搭。
推门而入，内里情景一览无遗。
这是间略显局促的小屋，布置风格淡雅，具有年代感。一只老式黄铜灯垂在顶部，黄澄澄的光将小屋照的半明半暗。她回首而望，门口漆黑一片，某种力量阻止了外界的光。
进门正对一面刻有奇异文字的石砖，右侧尽头置放着古老的石制底座，其上所摆的是一只铁笼。当怀幸向它靠近时，内里缓缓浮现光芒，形成幽白色的火焰，上下飘动。
她看着靠墙摆放的各种年代久远的物品，不禁咋舌：“被卸磨杀驴了吧？连点好窝都没有。”
“恋旧而已，”火焰发出声音，空空灵灵的，听起来没有一丝感情，“你究竟是谁？”
“显而易见，取代你的人。”她提起笼子晃了晃，“出不来？”
“松手。”火焰的声音充满不耐烦，与先前大相径庭。
怀幸点头，把笼子放在“杂物堆”里，自个儿坐上石台，散漫地问道：“你就是圣子？有的是指挥能力还是实际战斗能力？”
火焰没有说话。
鬼头嗤笑一声浮现，环在笼子左右：“和我是一样的，老实说我不劝你听话，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她欺负别人。”
“你？”火焰发出疑惑。
怀幸替人解答：“就是死人，估计是其它世界来的。那个是禁忌？刚好我不感兴趣，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沉吟一会儿，火焰说：“他们这么认为，就如同你对待它一样。”
“奴隶？”
鬼头：“我应该早来十地的。”
怀幸：“可惜死得晚，只能做奴。你继续说。”
火焰说：“当我降临在这片土地时，造物主赐予我力量，那时我恰好遇见一位半生人，我想这便是我的职责。我助他们统一北域，力量不断减弱，如今拥有的只是形态，这个地方让我安心。”
“造物主？”
“天意、殊玛……随便怎么称呼。”
怀幸蹙额，不再纠结这个称呼，问道：“指引之神是什么？”
火焰却说：“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能到达此地。”
“尊贵的神，”她朝后瞧了眼，“长腿的都能来，你是困难些。”
火焰白光闪动，有些梦幻之感。它说：“即使有造物主赐予的能力，在这片土地上我依然难以做为个体存在，十地竭尽全力排斥外来生命，我的灵魂在一天天消耗。终于有天，我发现这处地方，它与我旧时的家一样，使人沉迷。当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时，已身处铁笼无法出去，不久后我遇见了那位半生人。铁笼给了我栖身之所，这座房间避免十地发现我的存在，甚至决议院悬空的建造都因此。而它却不受限制，你是它的铁笼，你是谁？”
鬼头沉默着，飘回怀幸的体内。
火焰：“你在炫耀吗？不必如此。”
怀幸哑然失笑：“它这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啊。我说过，我是神。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没有发现此类特征。”火焰安静一会儿，说道，“老实讲，我只知指引之神是造物主的馈赠，它属于十地，而我只是个外来者。”
所以得问生命之泉的精灵么？不过，这不是她统治十地唯一的路，即使不可也不必在意。她正想着无论如何关于指引之神和所谓造物主得弄清楚，就听火焰继续说：“神？我认为并不是，你与其它生命无异。但是，普通生命无法进入房间，亦不能得见我的真身，我想，这与你能够容纳它的道理相同。”
“庆幸‘但是’救了你。”怀幸转身离去。
火焰：“好歹放我上去吧？”
“有区别吗？好好待着。”
离开决议院时太阳还没升到正空，空气微凉，这个时间的北域永远不会燥热。怀幸看到白犽时的确意外，确定对方是在等自己，便问：“还有什么事？”没人了敢反抗她敢撒泼了？那也太没用了吧？
“主神风采绝伦，初见便让在下佩服，本欲去拜访，但因种种忽略而未启程，今日凑巧，可否请主神去府中做客？”他做邀请礼，不卑不亢。
“可以。”
她想了想，到底只言这两字。
两人乘车向北部驶去，在专用公路畅通无阻。怀幸望着窗外飞快消失的高楼与树木，某片蔚蓝的湖在阳光里粼粼发光，几只类似海鸟的鸟儿在水面盘旋，也许是当地专门驯养以增添趣味的动物。
她思忖着笨蛋弟弟就在这座城市，要不要去见他？有些日子不见，还怪想他的，能欺负欺负就更好啦，没有人比他更好玩，也不知道这家伙变成什么傻样了，估计早被千玄观察得一览无余，毕竟，笨蛋弟弟什么都不知道。
“本神听闻风宏学院图书馆纳藏天下奇书，本神有时会用到。”她忽然开口。
白犽：“在下会安排，主神可以随时前去。”
她就没再说话，同时放弃见面的想法，等过些日子再说。
约莫四十分钟后汽车停止，怀幸没等侍从开门就下车，环顾四周。
“请。”
她嗯了声，踏入府中。
铁门敞开，主路通向外形典雅的住宅，数条小路延伸至错阁楼几米的其它建筑。尽管此院建造得大气庄严，却并非那座相传从乌世创族老祖宗居住的住宅，是白犽成为族长后建造的新宅地，相比而言，怀幸对那座古老的宅子很感兴趣，去好好瞧，然后告诉胆小鬼宁惜这世上没鬼，除非是她用来吓唬别人的。
侍者将她领至宅中一座房间，白犽说要换身衣服就先离开，叫她稍等片刻。很快，端着各味佳肴的侍者鱼贯而入，她说了句神不吃凡人的东西，看人都不管自己，便懒得理会。
待摆满宴席后，有侍者端来水盆，怀幸看了看，将手伸出任其清洗，擦拭罢那侍者便离去，全程没有人说话。
“主神莅临使寒舍蓬荜生辉，请尽情品尝。”
不多会儿，白犽进入房间，坐于她对面，二人相隔约莫五米。
“不寒，”她说，“是来商榷朔石的事？”
白犽抿了口红酒，言道：“只是普通交流，无关北域，无关上命。”顿了顿，“主神不必如此操劳，偶尔来点娱乐对身体有好处。”
怀幸心说以前我有笨果子玩，现在只能欺负鬼来找点开心。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没有开口，这人左一字右一句的不说重点，听得烦闷。
“主神喜欢做什么？”他闲散询问。
“统治十地，”她眼珠转转，补充一句，“所有人和平相处。”然后全心全意地崇拜我，殊玛什么的歇歇吧。
怀幸想听他说圣斯的事或者对上命的想法，便可以预测出他的动作，这人却不讲，她等得不耐烦，就问他道：“你不是和千玄有婚约吗？什么时候结婚？这和上命北域无关。”
“不急，至少未来五年没有这个打算。”白犽说，“主神很喜欢她？”
“当然，我们很相似，你为什么这么问？不喜欢她？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喜欢我？她有没有说喜欢我？”
他神情有些异样，被很好的掩饰：“好奇相询，千玄亦对主神欣赏有加，同时，在下替她谢过主神喜欢之情。”
怀幸本指望通过白犽对千玄的看法推测出对自己的，一听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回答，胸中顿时生出一股气，于是更加烦躁，起身观看屋中陈列的古董，感受到白犽的视线，撇撇嘴，说：“没别的事我就回去。”
和他相处让人很不舒服。
“请。”白犽没有说挽留的话，让她心中有些动摇，恁点功夫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她一面走一面打量大堂，不知怎的，进入这儿后心情格外差，无名怒火堵在胸口。
“主神稍等，”白犽忽然出声叫住她，“差点忘记要送主神的礼物。”对侍从道，“带星缺来。”
怀幸一刻也不想多待，耐着性子等他的礼物。
“咔哒、咔哒……”
她听到铁链拖在地面的刮擦声，回首看去，不禁一怔。
少年赤脚而行，与她个头差不多高，异常俊美，甚有些雌雄莫辨。他四肢缚着沉重的链条，走得近时越清晰感受到那美丽带来的妖异之气，似自地狱来，柔弱中带有淡淡阴郁。
他停步，抬首望着白犽，一头银发如瀑散至腰间。他笔直站立，体型匀称，上身无衣遮，肚脐可见，肌肤显病态的白色。
“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
少年移目看向怀幸，一双银白瞳仁的水眸中若有情丝流转。
“星缺见过主人，往后必竭心竭力服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