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默(2)
北域将修行之人统称为武士,以能力细分下来又有童士、尚侍、看门士等阶段,但在如今世界,等级划分经常被忽略。
与南境相同,生灵由能量构成,但熟练使用以此战斗却困难重重,大多在修行上无法更进一步者都会选择其它职业,在这个由能量为基、高速发展的世界,修行成为强大的武士早已不是唯一的出路。
做为北域一流院校,德京对于修行一项上有明确要求,即入学必须拥有指引之神与一级童士的能力,各年级升学时,假如修行项呈弱势,各科考试成绩必得合格。
纵然多数人在修行上资质平庸,可传授相关课业与文学数理一样是重中之重,每天上午是理论课,下午则在演武馆进行训练。
演武馆占地宽广,内里建有一座座擂台,当学生踏上台时,擂台中会出现与之能力匹配的虚拟敌人,战斗过程中还会指出学生的不足之处。
今年院方根据班级人数调整,两个班共用一座演武馆,小稚果坐在场边,望着远处比试的学生们,方才与虚拟敌人战斗计算出,他的能力应该是五级童士。
他本不在意这所谓划分,只是之前无意听到几个学生讨论,说言云七当初是靠“年仅十岁能力阶段为六级尚侍”这一项顺利升学,对比之下,自己实在太弱,若再次遇到定不得好,必须抓紧时间修行!
“少爷需要服侍吗?”
有几个勾汜生走来,轻声询问着。
小稚果不悦地言道:“不需要。”想到红毛对自己说勾汜人就爱死缠烂打博取关注的话,他又说,“离我远点。”
“是的,少爷。”勾汜生们相视而笑,急忙走开,小声地说,“是三班的兰月伺候他吧?还真幸运。”
“少爷好威武,好想去伺候他啊。”
“真烦。”小稚果嘴角向下撇了撇,大约是早上的事引来的麻烦。
在德京他目前只有言熙飞与红毛两个人算朋友,言熙飞因为自身原因较为孤僻,而红毛则朋友多,仅昨日一天就与班上的义氿生们熟络起来。
院长讲完话后各班学生依次回教室,红毛看小稚果一个人走着,就想拉他与本班同学熟悉熟悉,介绍的话里说得清楚出身对于义氿人来说无关紧要。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着一撮绿毛的男孩打断,藐视道:“勾汜人堆里长大的脏胚子,不知阴女和哪个畜牲生出来的杂种,居然妄想与我们一概而论?未免太不知羞耻了!”
小稚果淡然瞟了他一眼,兀自离去。
被无视的义氿生愤怒起来,叫自己的弟兄拦住他的去路,巡视周遭偶尔路过的学生会成员,语气缓和几分,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吧,尤谌,白机族。”
“所以呢?”他双手插兜,随意开口,全然不当一回事。
远处有老师叫他们快些进教室,尤谌握了握手掌,冷声道:“没什么,叫你在学院注意着点,否则后果自负。”
小稚果嘴角上扬:“这样吗?原来白机爱放可笑狠话的毛病是一脉相承。”
“你竟辱我族?!”他当即怒不可遏,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引来路过的学生会成员停步观看。
“因为你哦,”小稚果向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正视他,“我的出身、生长环境无法做到,你倒是可以,若是个真正的义氿人,就朝我动手。”
“你……”
“料你也不敢。”小稚果轻蔑地打断他的话,朝教室而去,留尤谌一人脸色难看。
当时就吸引不少勾汜学生的注意力,上课时汜氿不在同一间教室,只因授课内容不同,下课时小稚果在楼道里瞧着,勾汜生班的老师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黑板上是些简单的文字词组。
红毛见他在看,就解释说一年级的勾汜生都没有完美完成天使之约,等到二年级或三年级完成后才能与他们学习同样的东西,不过那时他们早不在一条线上。他又说勾汜人智商都不太高,学习任何东西都费劲,否则历史上不至于没她们半点名字,也就千玄看起来还行的样子,但估计是她军营里长大受义氿人影响多的缘故。
红毛的说话声大,传进没几个声音的课堂,勾汜生们立马朝他们投来目光。小稚果准备走,迎面而来的尤谌直接挡住他的路,嘲讽道:“你是不是离不了勾汜人?出了千玄窝又想扎进这堆里?”
小稚果欲言,回首见有个义氿学生抱着几盒粉笔走来,轻笑一声,移脚绊住他,义氿学生身形不稳要倒,所抱的粉笔也跟着飞出来。小稚果身子向后,狠踢了脚义氿学生的后背,其与猝不及防的尤谌撞在一起,花花绿绿的粉笔将后者那名贵的衣服染色。
义氿学生吃痛想骂,抬头见着二人立马闭嘴,连忙收拾东西离开。
尤谌看着肮脏的衣裳,脸色难看到极点。想说话被小稚果先道:“这模样真给白机丢脸。”
言罢就走回教室不去理他,身后义氿学生起哄着,勾汜学生欢欣地窃窃私语。这些连同之后尤谌接二连三的挑衅他都一并无视,不想到了下午还这般麻烦。
他歪了歪脑袋,想着接下来的修行之事。这时红毛急匆匆地走来,踢他脚一下,说:“跟我来。”
“无聊的事就不必叫我参加了。”
“对我来说挺好玩的,”他耸耸肩膀,末了又提醒一句,“那个白机的尤谌。”
“爱找茬的跳梁小丑。”小稚果不紧不慢说,他只当是不长眼的虫子。
红毛翻着眼睛:“他这回换了个方式找茬,跟我来。”
小稚果撇撇嘴,慢吞吞地跟上。
不需要询问,他只抬眼就能看到不远处聚集的一大群学生,走近了透过人群缝隙,他看到神色骄狂的尤谌和捂着流血额头跪在地上、艰难赔笑的兰月。
周围学生有一嘴没一嘴地说着,小稚果知道发生了何事。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擂台使用时间,义氿生使用完毕便是勾汜生,刚训练完的尤谌准备离开,听到勾汜生们的谈话内容又停下。
兰月坐在女生们中间,骄傲地炫耀自己是伺候小稚果的人,享受一道道羡慕的目光。正在这时尤谌走来,勾汜生们立马起来站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抓着兰月的头发摔撞在场馆墙壁上,顿时鲜血直流。
这遭变故让勾汜生们失声尖叫,很快在尤谌的眼神威胁下立马捂住嘴巴,不少好事的义氿生围过来,猜兰月会不会被打死;授课老师远远瞥了眼,就继续看书。
小稚果听罢转身就走,红毛急忙追上去,诧异道:“你不管?”
“天生伺候人的东西,如她所愿。”
红毛颇为无奈:“话是这么说,但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这不明显挑衅你嘛,她死了你多没面子。”
小稚果脚步一顿,侧目而视,忖度着慢吞吞地走过去,毫不留情推开围观学生,那些学生也知事情走向,愈加兴奋起来。
场内,兰月跪在地上,手捂着额头,伤口周遭的血虽已经凝固,但因失血过多使脸色煞白。
“少爷……”她抬首喃喃自语,眼中泛起神光。
尤谌单脚踩在兰月背上,若无其事观察手中的能量球,轻飘飘地说:“我可没找你,主动来这儿做甚?这种低贱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小稚果笑了,声音很轻,带着冷意,扭头看向人群外的言熙飞:“他在你族地位如何?”
突然受到许多目光,坐在轮椅上的男孩不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大清楚族中的事。”
这听起来明显是脱身的说辞,尤谌不理,对于问句却不明所以,一想自己在白机的地位,恼怒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啊,你不懂事,我可知打狗要看主人的道理。”小稚果神色带着几分哂然。
尤谌愣了几秒,回神是看周遭学生忍着笑意,出离暴怒了,将兰月踢到一边,手中能量球化作长剑朝人砍去。
变故突生,许多人被惊得瞪大眼睛,以为会看到激烈的比试,然小稚果动也不动,淡然相视,不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暗中耍招。
尤谌想到这一点时剑刃与其人近在咫尺,想收力防御已然不可能,只好用很多的能量去驱使剑砍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对碰,暗中也没冒出兵器,剑亦不曾染血。他赫然扭头,授课老师平静地说:“学院禁止私自决斗。”
剑刃正是被老师握在手中!一时之间,他只觉手臂发麻,再看小稚果面有嘲讽,未彻底下去的火气再次上涌。
周围学生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他露出同情的表情来,这成功刺激到尤谌,怒然收回剑:“好,不私自决斗,在擂台比试总行了吧?你这杂种敢不敢?!”
“下课了,”小稚果淡然回身,像是想起什么,侧转身,“你说比试?随时奉陪……不过和你的话太浪费时间,三天后我有空。”
言讫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兰月咬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追上去,满眼倾慕:“少爷好厉害,一定会赢!”昨天还不觉得,今日越看越觉得他迷人,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义氿气概使人迷恋,若以后能嫁给他……
小稚果厌恶地皱眉,冷声道:“离我远点。”
“是……”她开心笑笑,在许多勾汜学生爱慕的眼光里自豪地去洗脸上的血。
大臣族中子弟平日就倍受关注,尤其是这将要争夺副总统的特殊时期,哪两族有个龃龉之时都要被当做某种隐秘信息议论半天,白机族与千玄方的人要比试的事在小学部传播开,人们知道冲突必会发生,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言熙飞听着周遭的议论声。不觉皱眉:“哥哥,这会对白机有影响吗?”
言云七吹着勺子里的饭,轻视道:“族里有百千个尤谌,千玄府只出一个小稚果,要说影响你觉得谁最严重?”他悉心喂饭,摇摇头说,“他们闹他们的,你不用多管,好好学习,好好修养。”
“嗯,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白机族一员,却从未做过给族里争光的事,有些……”
“有些什么?如果学院让你乱想,就回家去!”他用着警告的口吻,过了会儿声音放柔,“族里我听说过的有名气的才百来人,剩下的族人因为没有争什么光就失落了?想什么呢你。”
言熙飞想了想,笑笑说:“我知道了哥,哥哥老是两边跑挺累的,以后就算了吧。”
“这些你不用管,我没事。”他看向端着饭盘走过的小稚果,冷哼一声,“那天我会去看的,不能让那小子真丢了白机族的脸。”
小稚果慢吞吞地吃着饭菜,漠然看向很多因为没有打到饭菜而离开的勾汜生们,食堂门口需要排队,但若有义氿人生来,她们就必须退后,直到最后没有一点饭菜。
或许是义氿生们食量大,又或许是院方只准备一类的食物量,但在勾汜生所有信息填写为义氿的前提下似乎不太可能完成,除非他们有单独的名单,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吃完去图书馆,之后就修行。
德京图书馆离宿舍很远,是独立于三部的区域,面积相当于整个小学部,内里典藏丰富,名家作品不计其数,由于是独立区域,大学生和小学生都能进入。
临近夜晚时学生渐多,许是都抱着一样的想法:距离这么远,晚上才能舒服地阅读,不必赶时间。
小稚果没有明确的选书目标,边走边看,顺手抽出一本关于能量工程的书籍,看了眼书架,就放回去取出一本基础类的。
十地任何东西都离不开能量,而建筑、机械等物离不开能量工程这一类,此类所需包罗万象,最基础的是创造力和缜密的计算。这就要求想踏入能量工程的门槛,数理要先是一流的。
小稚果计算着时间,看了许久将书放回去,边转悠边朝图书馆的大门走去。此时夜色已深,通往小学部的林中小道黑漆漆的,亦不见学生走动的身影。
他想起来时看见的路灯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就双手插兜往回走,心有所想,公共区域修行定然不可,还是去演武馆比较好……
“砰!”
前方走来的勾汜生与他撞在一起,手里抱着的盒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小稚果被撞得趔趄几步,不满道:“这么宽的路,你没长眼睛么?”
“对、对不起。”勾汜学生戴正自己的眼睛,仔细看清他的面貌,又是几句道歉,说着就要去抱那盒子,不想盒子被人踩住,她且慌且惧地抬头。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吗?”他将那盒子踩扁,连同里面的东西发出玻璃破碎的清响声,漠然而视,“没用的勾汜,滚!”
“是、是。”勾汜学生不舍地看着那盒子,揉了揉眼睛里的水汽,快步离去。
“好端端的,让人心烦!”
他呸了一声,正要走耳边畔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
“睡得好舒服啊……这一定是好几天后了吧?主人你怪不怪我没理你?这么大的学院就一个人,我保证!下次绝对不睡这么久!”
小稚果呼吸一窒,浑身几近僵硬,吃力地将视线挪往跳到掌心的青蛙。
“太经?”
一瞬间,他如遭晴天霹雳,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痛如杵在脑中乱捣,更甚闻到血腥味时。
青砖路上有淡淡的光晕铺着,他恍然抬首,远处小路两边亮着温暖的橙色光芒,黑暗与冰冷在那儿荡然无存。
我,是不是……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