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罪与罚

看着大本部战斗群发来的报告，兆芾直摇头，气的一拍座舱扶手。舰队司令座舱里砰一响，引得大家都侧目。

隔音可隔不住震动。兆芾的手多重啊。看着，摸着扶手上凹陷的手印，兆芾脸一红，觉得修行的还是不到位，情绪管理的还是不好。他伸手轻抚凹陷，略显仙道威能，扶手处复又如前，连磨损的印子都是一样。他还不忘小声道歉：

“不是故意的啊。”

座舱当然是不可能跟他对话的。战舰虽然高度智能化，但还智能不到一个座舱像人一样有情绪，能对话。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兆芾有着很深的顾虑。

神将蛮拓漯的科技里，阿做真身世界的科技里，都有大量的人工智能，乃至更高级的灵魂智能存在。可以自己进化，智能叠代，自我复制、次生后代的人工智能，已经是新的生命种族。但那是神将可以驾御的，人工智能族系都服从蛮拓漯。阿做的真身世界里的灵魂智能更是阿做的一部分，一种特殊的从属结构体，奉阿做为神，不会危害到阿做。

可自己身边，完全是另一种景象。不说大家的智能，连舰队现有的科技都还没能完全吸收。就说作为人本身，也是没做好啊。

杰森伤人事件就是人自己不成器的典型案例。科技高度发达了，基础生活有保障了，生命也能长生不老了，可灵魂境界还停滞在孤星时代，没能真正认同太阳文明，人与人之间仍是缺乏互助精神，相安精神，不能做到人类彼此的良好相处。一相好，就视对方为自己私有物，一相恶，就生仇恨，大行伤害，罔顾正义。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内耗大，因素复杂，正是文明进化的难点。

演化容易，进化难啊。演化只需变变变，就是玩脱了，灭亡了，也是演变。可进化是有指向的，要越来越强，越来越好。完全不同的概念啊。兆芾拂去纷乱的思绪，打开舱盖，飘出舰队司令座舱。

舰长座舱里正忙着的吕大钟扭头看着他。兆芾点了点舱盖，示意他也跟来。吕大钟立刻叫来自己的副官长，命他代为处理舰务。自己则是跟上兆芾，出了指挥舱。凯蒂，亚力士，布莱斯也是跟随。

一行五人很快游移到舰队司令部，兆芾直接找上布兰妮，问她意见。

“20年监禁，我觉得少了。”布兰妮说。

“走，到刑罚部。”

舰队司令部刑罚部长利蒂西娅，一见舰队司令，次长，还有舰长都来了，就敬礼。兆芾回礼后，立刻问：

“利蒂西娅，你就这么同意了龙腾舰判定的刑罚？”

“是，舰队司令。”

“为什么？”兆芾追问。

“龙腾舰指挥部刑罚部的审判书，所述事实清楚，证据完整，程序完备，定性准确，判定刑罚适当，舰队司令部刑罚部故而核准同意，并上报舰队司令批准。”利蒂西娅正色道。

“我认为判定刑罚不适当，责令你部重新复核。”兆芾直视利蒂西娅双眼道。

“是，舰队司令。我会立即亲自重新复核。”

“利蒂西娅，知道我为什么说判定刑罚不适当吗？”兆芾说话，语气舒缓了许多。

“不知道。”利蒂西娅不及细想，只能老实回答。

“洛葛仙妮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兆芾说完，深深的看着利蒂西娅，看到了她眼中震撼。兆芾转身离开，带着一行人来到司令部小会议舱，召开舰队司令部联席会议。

很快，摩尔，特拉法家的视频席位就点亮了，两人都露面，向大家问好。不一会儿，艾伯特，格吉尔，李白善也赶来了。兆芾立刻开口议事：

“紧急召大家来，只议一件事，杰森伤人案怎么判。我刚从利蒂西娅那边过来。她核准了龙腾舰的的判罚。我当面否了，命令她重新复核。大本部战斗群司令部，没有复核权，却有建议权，为什么没有建议龙腾舰重新审判呢？这么恶劣的罪案，20年？舰队是废除了死刑。这样恶劣的罪行，不可饶恕。”

视频席位上，摩尔的汗都冒出来了。兆芾继续说道：

“洛葛仙妮在整件事里，有过错吗？她是无辜的。她只不过不再喜欢杰森，移情别恋了。难道她连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不能自主吗？她是杰森的爱奴吗？相爱相聚，不爱分开，是星空里的共识。单方面的爱不是不可以，你默默的爱护着心爱的人，尽管她已不再爱你，是高尚的行为，没谁干涉的。可你不能以爱之名，行霸占之实，干涉别人自由生活的权利，甚至伤害对方，因为人家曾经爱过你，就要求人家永远爱你，不成立的。求之不得，就伤害，是犯罪。爱情是强求来的吗？爱情是动心，是巧遇，是春风化雨，是相互敞开心扉，敞开身体，是最美的邂逅，是深情的陪伴。爱情是温暖的，是彼此深深的接纳，互相保护的。杰森说自己是因为爱洛葛仙妮，无法接受她离开自己，而失去理智，动手打了她，自己很后悔，没想到打的重了。好伟大的爱，好一个打的重了，以爱之名，行残害之恶。他当洛葛仙妮什么了？他的私人物品吗？必须永远爱他吗？每个人都是自由，独立的个体。战舰之内，人人平等。没人可以奴役另一个人，侵害另一个人。太阳文明史大家应该多少有看。野蛮时代何其漫长，可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在，它就休想重返人间！”

大家都听着，兆芾继续说：

“如今文明跃进到星际时代，都要跟外星人开战了！可我们自己却无法良好相处，自己人打杀起自己人来。不严惩，正义何在？这是不可容忍的。舰队条例里的十禁止，是刑罚概念的条款，和太阳文明公约中的刑罚篇是一样的内容，同等的效力。第一禁止欺诈。第二禁止杀人。第三禁止伤害身体。龙腾舰按杀人定性，是很准的。洛葛仙妮离死只差一线。也因为她没死净，龙腾舰判了杰森20年有期监禁。可现在的洛葛仙妮和死有什么区别？20年后，她要还在沉睡，而杰森却刑满释放，重新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对洛葛仙妮算什么？”

停顿了一下后，兆芾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舰队司令部刑罚部仍是在有期监禁里打转。我会以舰队司令的专断权来做审判，判处杰森终身监禁。大家议议，判定终身监禁是否合适。”

听舰队司令说完，舱内好一会儿都没谁开腔。兆芾也静静的，耐心十足的等待着大家的意见。

“应该终身监禁。不能想洛葛仙妮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布兰妮说完，眼圈有点红。

“哦。”艾伯特看了兆芾一眼，犹豫后还是说了：“可能还是有期监禁更适合一些。以舰队的医疗能力，洛葛仙妮有很大可能是可以救醒的。罪刑相当更稳妥。既可惩罚罪行，也可抑制潜在的犯罪升级。”

“终身监禁好。看谁还敢无法无天侵害他人。不打人很容易做到。刑罚重些，有预防犯罪的作用。”李白善说出了自己的理解，跟艾伯特的完全是个反的。

“我赞成舰队司令的意见，终身监禁是合适的判罚。请不要忘记，舰队是在行军，正超高速进击岚缇域。一切都要从严。刑罚是一样。这件事情影响十分恶劣。很多乘员都在网上发帖，发弹幕，声讨杰森，有的直接拿杰森的舰员身份说事。而有舰员也发声维护杰森。龙腾舰内部快要搞分裂了。不严惩，不足以正视听。不严惩，不足以眀正义。”吕大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到影响，我补充一点。”布兰妮接过话头说道：“航宇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都是我先对接，再报舰队司令的。可这次杰森打人事件，航宇公司是单线直接报给舰队司令的。之后消息一扩散开，乘员就对舰队有看法了。龙腾舰无论在舰员的管理上，还是突发事件的处置上，都很不到位。”

“我也是有责任。请舰队司令部给我处分。”摩尔的视频席位上传出声音，表情也很愧疚：“对杰森的判罚，我赞成终身监禁。他身为舰员，非但不能彰显舰队的荣誉，还给舰队抹黑，把洛葛仙妮打成植物人，真的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警示众人。”

“我赞成严惩，判终身监禁。”特拉法家的大嗓门来了：“要我判，直接把他也打成个植物人！”

很严肃的会场，他这话一说，闹的有人想笑。兆芾白了特拉法家的视频席位一眼，看着他的视频说：

“我们之间的对话稍有延时。你这是原始人的想法，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今天是行不通的。说说气话可以，不能让它在你思维里蔓延。”兆芾又目光一转，看向摩尔的视频道：“你的处分就免了。杰森的事，不能判了就了了，一关了事。不能只盯着舰员的战位表现，下班的表现就不管了。要加强舰员的心理建设，关心舰员的个人生活。一个舰员黑化，既是他个人的堕落，也是舰队的损失，给他人带来痛苦，给舰队带来不安。”

兆芾说到这里扫视了与会者一眼，郑重说道：

“舰队必须维持正义。对罪犯的怜悯，就是对受害者的再次加害，就是亵渎正义。舰队是友爱的团队。战舰内世界是光明的温暖家园。舰员乘员是平等的。要说不同，就是舰员肩负着更大的责任，要为大家的安全，付出更多。艾伯特，你说呢？”

“是。我承认自己有点心软了，迷失了立场，忘记了洛葛仙妮正在经受的黑暗和痛苦。我赞成判处终身监禁。”艾伯特缓缓说。

“好。”兆芾挺直了腰杆：“我们达成一致，意义重大。我们有大分歧，舰队就会精神分裂。我们立场坚定，带着大家劲往一处使，舰队必胜！”

“舰队必胜！”

吕大钟，格吉尔立即高声附和。随即小会议舱内的众人都跟着喊舰队必胜，只觉得浑身热血奔腾。

舰队司令部刑罚部直接否了龙腾舰的判罚，对杰森判处终身监禁。报到舰队司令手上，立刻批准。

龙腾舰执行判罚时，通道为之堵，不得不出动众多执勤舰员，和乘员自治议会的自愿者维持秩序。杰森作为远征中，第一个被舰队剥夺军籍，判处终身监禁的人，大受关注。

舰队官网上，大家是议论纷纷。绝大部分都是觉得解恨。少部分的则是关心洛葛仙妮的。只是洛葛仙妮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毫无苏醒的迹象。好多人一说起洛葛仙妮的遭遇，就掩面而泣，眼泪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