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悲痛走向无感

第二天清晨，《安息》殡仪馆内充斥着悲痛的哭声。灵位上摆着陈诚生前的照片，守灵台上站着三个人，分别是蓝凌、萧薰儿和伊森。在整个星光之翼里，就数她们仨与陈诚关系最好，而且陈诚，没有结婚无妻无子女，所以他们三个在这儿守灵理所应当。

陈诚是个大人物，追悼会的规模很大，来了很多人。对萧薰儿来说，陈诚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从14岁那年开始，陈诚就一直把萧薰儿当成女儿把她抚养长大，萧薰儿也像尊重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尊重他。现在他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萧薰儿哭的撕心裂肺，看她哭得这么痛心，在场的人也跟着掉眼泪。

二十几年来没掉过一滴眼泪的蓝凌，在今天也破防了。殡仪馆内不停地有人进出，蓝凌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人。自责和愧疚缠绕着她的心。

几个月前的一个午夜，陈诚来找过蓝凌。陈诚的预知能力是出了名的厉害，每次作战都能靠这个能力成功的避开敌人的攻击。但是，预知这种事，并不是每次都很准，而且不是每次预知的事都能避免。

“就在刚才，我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女人手里了。”陈诚很淡定的说。

“怎么回事？有看到是谁吗？”蓝凌显然有些紧张。

“并没有，我也很奇怪，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很模糊，”陈诚有些沉默了，“就好像有人故意让我看到的一样。”

蓝凌这次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其实陈诚还有一件事没告诉蓝凌。就在陈诚看到自己是在别人手里的几分钟之后，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心上没有任何标志，字体也不是手写，生怕会被陈诚查出来是谁一样，只有有血红色的几个字。

如果你不死，死的就是蓝凌。

陈诚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冒险，他更不能让他前辈托付给他的孩子有什么危险。

“不要摆出这种表情。该死之人必有他该死的道理。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事。”陈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蓝凌。“把这个吃下去。”

蓝凌有些迟疑，迟迟没有打开盒子。陈诚笑了笑：

“你放心，不会害你，等你吃下去我再告诉你是什么。”

蓝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弹珠大小的药丸。蓝凌相信陈诚，没有多想就把药丸吃了下去，片刻后蓝凌感觉自己的内力在增多。

“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内力传给我？”蓝凌有些生气，但也没办法挽回，因为她知道，异人没有了内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也没有全部给你，就当是我的赎罪吧。”

蓝凌的视线开始有些迷糊，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如果当时陈诚没有把内力传给她，说不定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伊森以前有尝试过很多次，可不管怎么试，就是读不出眼前这个女孩的心，蓝凌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伊森的读心术不起作用的人，他想过或许是蓝凌的幻瞳会妨碍他读心。可今天破天荒的读出了蓝凌心里所想，伊森觉得有些奇怪，发现她在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蓝凌哭，但他能做的只是轻轻地拍拍蓝凌的肩，让她不要伤心。

他也不是不难过，组织里唯一一个值得信任的上司，他追随了这么多年的师父，就这么离开了人世。更让他不放心的是蓝凌。蓝凌已经不是人类的事，在陈诚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组织里议论纷纷，因为有陈诚压着，没人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他不在了，他们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开始担心蓝凌的安危，也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

下午将陈诚下葬的时候，来的人都不是很多，就来了组织里的几个长老。萧薰儿哭的更伤心，蓝凌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一直在强忍着。

白夜在远处的坡上看着他们，又看到她对面较远处有戈辰，吉修和西也同样在看着他们。但好在他们仨没发现白夜。

西看着萧薰儿哭的那么伤心，不免有些心疼，有想去安慰她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

吉修转身看到了白夜，戈辰和西沿着吉修的视线也看过去，看到白夜正站在那里。吉修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很不能接受白夜背叛他们的事实，很想找她问清楚，他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刚要冲出去找白夜，却被戈辰和西拦住了。白夜却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根本没有以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

“你冷静点，这里是血猎的底盘，在这里惹事，只会引火上身。对谁都不利。”戈辰攥紧吉修的胳膊。

继续稍微冷静了下来。四个人对视了很长时间，直到白夜被一个魔党的人叫走。他们也准备离开时，蓝凌看到了他们，他们也只是向她点了个头，不能多做什么，然后消失不见。

“你在看什么？”伊森沿着蓝凌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蓝凌扶着哭的快没力气了的萧薰儿。

从墓地里出来，蓝凌让伊森送萧薰儿回去。

“你要去哪儿？”伊森问，“需要我陪你吗？”

“不需要，我只是去办个事儿，你不用管那么多。”蓝凌有些不耐烦，“要把萧薰儿安全地送回家。”

伊森感觉蓝凌与之前更加不同了。以前的她是很冷漠，但这是让伊森第一次觉得她难以接近，他觉得此时的蓝凌身上散发着一种靠近者必死的气息。其实这些都是可以了理解的，毕竟陈诚对她来说也很重要，现在突然被人杀害，而且是被自己那么信任的人，论谁都无法接受。

“晚上不要来找，我不在家。”蓝凌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去了停车场。

“蓝凌姐心情不好，这些天最好还是不要找她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萧薰儿说。

蓝凌从停车场那车开出来，然后飞快的离开。伊森看着蓝凌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蓝凌从墓园出来后，直径来到陈诚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很整齐，只是窗帘拉的死死的，有点暗。陈诚的办公桌上放着三封信，分别是写给蓝凌，伊森和萧薰儿的。她拿起写给自己的那一封，开始读起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早点把你接回来，恨我没有早点把真相告诉你。我死了之后，那些内力也会跟着我一起消散，还不如让它们留在你体内发挥他们的用处，所以不要因为我把内力传给你而感到愧疚。我走了之后，组织里的那些长老肯定会行进办法来对付你，所以星光之翼没什么可留恋的，你没有必要留在那里，和戈尔恰斯拉特斯鲁辰一起回到密党，回到你当初的家，做回原来的凯瑞娜·暗月·梵卓。你走了之后，萧薰儿也肯定会跟你一起走，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她。最后我在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活在仇恨里，希望你们不要忘了自己当初的使命，不要把我存在记忆里太久，尽早忘了我，过好自己的生活。

蓝凌读完信，拳头攥得很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放心。”蓝凌拿上另外两封信，从办公室离开。

伊森把萧薰儿送到家，刚准备离开时，两人同时收到了蓝凌的短信。

等我，有东西要给。

两人等在家门口，不出所料，蓝凌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两封信分别交给伊森和萧薰儿。

“我还有事。”说完又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走了。有事联系我。”伊森也走了，只留萧薰儿一人。

萧薰儿拿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迟迟不敢打开。回到家后，过了一会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打开了信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喜欢星光之翼，你早就当这里成了家，把我当成自己的父亲，我很开心，我也一直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但是萧薰儿，星光之翼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蓝凌是血族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之前是因为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但是现在我不在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蓝凌除名，所以我让她回了密党。还有，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转移到了你的名下，我把紫电放在别墅里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生日。希望你能跟蓝凌一起离开，去密党。最后，不要难过太久，也不要把我存在记忆里太长时间。

萧薰儿边看边哭，哭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因为哭了太长时间，眼睛和太阳穴突突突的发痛。突然传来敲门声，萧薰儿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去开门，只见西一人站在那里。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笑话?谁知道你会不会也像那个白夜一样。”萧薰儿怕眼前这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也会和白夜一样是个间谍。

“不是的。我跟她不一样，你要相信我。”西解释。

“相信你？你不是一直跟她一起的吗？大难临头各自飞，一噻一混蛋，都是白眼儿狼！”萧薰儿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说完关上门，将西拒之门外。

西有些茫然，但也没有办法，既然萧薰儿不想看见自己，那就只能先回去。

“我一定会证明的。”说完，西就回去了。

萧薰儿躺在床上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唐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你醒了？”吉修问。

“吉修？你怎么在这儿？”唐韵坐起来，吉修扶着他。

“我来接你出院的。”

唐韵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凌乱池塘边，突然暴走的闵星岩，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那天在池塘边发生的……”

“不是梦，是真的。”吉修说道，“所以，现在我要送你回学校。”

“不，不要！我不回学校，我要见白夜。”唐韵道，因为那天她很早就晕过去了，所以还不知道白夜的事。

“白夜不在这里。”吉修皱起了眉头，唐韵没发现他的不适。

“那见班长也行，求你了。”

经过唐韵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吉修只好带着她来找戈辰。

唐韵走在密党城堡里，后背有些发凉，整个城堡阴森森的，有点瘆人。

“这里是？”

“密党首领府。”

唐韵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密党首领府说明这里全是血族，只有她一个人类。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干，所以她万般小心，步步维艰。当他们经过蓝凌房间的时候，唐韵觉得有些新奇，因为整个城堡里只有这个房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能问一下这里谁的房间吗？”

“我姐姐的。”

“你还有姐姐？”

“嗯。”吉修有些不耐烦，“你话有点多。”

唐韵闭上了嘴。他们走在走廊上，不停有仆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吉修就会向他行礼，或说“吉修大人”或说“小少爷”。他们终于走到书房。戈辰在里面翻资料。

“哥，她说她要见你。”吉修说。

戈辰转过身，看到吉修身后的唐韵，皱起了眉头。

“我要加入你们。”

“为什么？”戈辰问，吉修也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

“我想找到闵星岩。”

“他已经不是闵星岩了。他是吸血鬼魔王希太。再说了，我们可都是血族，而你是人类，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戈辰继续翻着资料，头都不抬。

“我知道你们和其他吸血鬼不一样。你们救过我。”唐韵继续说。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当时并不是去救你的。”戈辰顿了顿，“吸血鬼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相信你们。”唐韵依然坚持。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戈辰最终还是被她的坚持动摇了。

“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书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三人都久久未开口，最终还是戈辰打破了安静。

“我们没工夫保护你，跟我们待在一起，你随时后可能会有危险。”

“没关系，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要变强，我要找到闵星岩，哪怕已经不是以前的他。”

“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在城堡里乱跑。”吉修说，“我过会儿让下人给你安排房间。”

说话间，一个仆人敲门进来。

“大少爷，凯瑞娜小姐回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低头看着材料的戈辰抬起头。

“你最好不要去找凯瑞娜，起码在这段时间。”吉修提醒唐韵，“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你不要招惹她。”

戈辰来到蓝凌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但是我得把组织里的事情处理完。”蓝凌说。

“好的，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戈辰犹豫了一下，“唐韵今天来找我了，说想加入我们。”

“你怎么说的？”蓝凌继续翻找着卧室里的抽屉。

“我答应了。”戈辰试探性的看了蓝凌一眼，她却没有反应。

“你想清楚了就好。”蓝凌还在翻找着。

“你在找什么？”

“车钥匙。”蓝凌继续找，“上次来的时候忘了带走。”

兰陵终于在头盔架旁边的抽屉里找到车钥匙，然后再挑了个深蓝色的头盔。两人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唐韵刚好走到拐角。

“你找车钥匙干什么？”戈辰问，“不是会瞬间传送吗？”

“比起瞬间传送，我更喜欢骑摩托车的感觉。”蓝凌说完消失在原地。

“你真的要去吗?”梵洛伽问。

“嗯，真的要去。”

“但那是血猎的地盘，如果在那儿碰见戈辰那小子或者其他人怎么办？”

“这不用你管。”白夜有些不耐烦，但又很冷静，“陈诚他，是值得我尊重的人类。”

“那我让彭乾和嘉娜陪你去吧。”

“随便！”这次白夜彻底没了耐心，“走了。”

白夜，彭乾，嘉娜三人一起来到陈诚的墓碑前，分别放了一只白菊。彭乾和嘉娜准备走，白夜却站着不动。

“白夜大人，走吧。”嘉娜说。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此地不宜久留，星光之翼的人随时都可能会来。”嘉娜继续说。

“我知道，让你们走，哪那么多话！？区区人类而已，以为我打不过吗？”

白夜一生气，嘉娜和彭乾只好走了。他们走后，白夜望着陈诚墓碑上的遗照，开始自言自语。

“你是隐藏了实力还是怎么了？你怎么那么快就死了呢？你的预知能力不是很厉害吗？”

“白夜？”

白夜转过身看到萧薰儿站在那儿正盯着自己。两人盯着彼此看了很久，天气越来越阴沉。萧薰儿开口：

“为什么杀他？”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白夜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萧薰儿。天越来越暗，越来越阴沉，眼看着就要下雨。萧薰儿突然跑过来扯住白夜的衣领。

“你说话啊！”同萧薰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一道闪电随着雷声一闪而过。但是雨滴迟迟不肯落下。

这种天气，白夜是有百分百优势的，因为她能利用自然电，如果扯着她衣领的是别人，早就被她一雷劈死了，但眼前的人是萧薰儿、，所以白夜一直没有出手。白夜刚要开口，却被嘉娜抢了先。

“白夜大人，该回去了。”

白夜扯开萧薰儿的手，和嘉娜一起消失了。

萧薰儿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开始痛哭，雨滴伴随着萧薰儿的哭声逐渐增大，不到两分钟，萧薰儿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雨不见小，反而越下越大。因为在雨下淋了很久，萧薰儿的意识逐渐模糊，她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人向她走过来。

萧薰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家里。浑身酸痛，好无力气，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在墓园有个人向她走来，之后的事情没有再想起来。

“醒了？”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走进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刚才淋了雨受凉了，所以晕了过去，我送你回来的。”西坐到床边，端起粥碗慢慢吹凉，“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喝完我就走。”

萧薰儿别开头，西把勺子放回碗中，再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我知道因为白夜的事，你很生气。”西把萧薰儿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西的一举一动都敲打在萧薰儿的心上，让她的小鹿到处乱撞。

“其实我也被她骗了。当初就不应该救她，都怪我，引狼入室。”

这大概是三四年前，西刚离开家族没多久时发生的事。当时西误入了迷雾森林，在找出去的路，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他循着声源在一个地网里找到了白夜。他问白夜为什么在这儿，白夜跟他说她是阿萨迈的。因为和家里人闹的不愉快就离家出走了，走着走着不小心误入了这个迷雾森林。就这样两人走到了一起。

“我当初信了她的鬼话，中了她的计，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都陪她演了这场好戏。”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虽然我跟她一起行动了四年，但我绝对不是魔党的人，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

萧薰儿把头转过来，望着西的眼睛。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西没有说话。萧薰儿感觉西靠了过来。他英俊的脸在她眼前慢慢放大，越靠越近，鼻息凉凉的，轻轻地喷在她的脸上。然后是两片薄薄的唇，清沁，清凉，如果是小吻一下，貌似就这样吻完了，西却带着倔强就那么压下来。萧薰儿有点慌，紧紧地闭住眼睛一点也不敢睁开，感受着嘴上那波荡开的凉意。

就这样，好像很久，又好像一瞬，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萧薰儿睁开眼，西深情地望着她。

“因为，我喜欢你。”

蓝凌坐在星光之翼大厦的天台上，眼里没了一点温度，只剩下往日的的无感和冷情。她的情感就像一粒种子，刚从土壤里萌发出来，就狠狠的被人踩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