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双剑合璧（下）
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二人的形象素来不羁，对此，他们亦懒得争辩。至于那套双剑法，实则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产物。
忆及那日，于金露幽谷之中，熙载与玄懿二人不慎坠入地缝深处。生死存亡之际，熙载意外瞥见地洞壁上隐现的星宿图——正是玄懿昏迷前朦胧所见之景。
熙载背负着玄懿，循着星宿图的指引，蹒跚至一处洞府前。洞府前，各式铃铛与法轮错落有致，门上镌刻着繁复难解的符咒。
熙载心中暗自猜测，此地或许便是谛教同源流派——隐宗的遗迹所在。
恰在此时，玄懿悠悠转醒，她凭借聪明才智，顺利解开了机关，二人得以踏入遗迹深处。
遗迹之内，干粮与武功秘籍堆积如山。从遗迹中的壁画中，二人得知，之所以能窥见星宿图，实则是因接触了一种名为“幽蓝魔瞳”的矿石，不幸中毒。唯有修炼遗迹中的功法，方能解毒脱身。
此乃隐宗前辈离去时故意设下的考验，亦是他们寻觅武学继承人的独特方式。隐宗教义深奥，修行方式神秘莫测，故而得名“隐宗”。
二人无奈，只得依照洞府中秘籍潜心修炼。洞府内藏有不少已失传的武学秘籍，其中便有谛教北派的绝技“仰山指雪”。
而他们今日对阵武家九将时所使用的双剑法，正是在这隐宗遗迹中所得。
本欲修炼内功心法，将“幽蓝魔瞳”的能量化为内力，排毒后便离去，却不料洞壁上绘有一套名为“阳鹿”的剑法。
据传，曾有一对宿敌，在此遗迹中毒后，仍不愿休战。直至内力耗尽，二人不得不修习隐宗功法。谁料解毒之后，他们竟又战在一起。斗了数日数夜后，竟意外创出一套双剑法，最终化敌为友。
玄懿凝视石壁上的文字，轻叹道：“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属难得。”
而熙载则目光紧锁壁画，提议道：“昀法师，我们何不练就此剑法再行离去？”
玄懿顺着熙载的目光望去，凝神片刻后，惊呼道：“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原来，这套剑法之精妙，在于使用者必须一人施展诡派剑法，另一人则运用宵明剑法。这说明，创造此剑法的两人，竟是熙载与玄懿的同门前辈。也唯有他们二人，方能修炼此剑法。
言归正传，再说熙玄二人与武家九将的对决。
一将出言讥讽后，另一将急呼道：“不好！他们要破阵了！”
熙载剑锋骤转，由守转攻，剑气若龙腾，直指阵心，却遭黑影瞬移，攻势落空，反受巨力反噬，身形微颤。
玄懿见状，长剑轻旋，化为一抹银光，恰到好处护住熙载退路。
“就凭你们，也想要硬闯？”戚许冷笑道，说着立刻向其余人挥了一个手势，刀锋直攻熙载。
八将应声而动，三人牵制玄懿；五人配合戚许，围攻熙载。
熙载长剑被牵制，眼见胸前一刀，背后一长枪，就要贯穿身躯。玄懿身形后仰，避过锋芒，左手双指微扬，使出紫旭剑法，长刀应声弹开。
熙载趁势旋身，引刀枪相击，剑光再闪，右方攻势尽挡，一跃而出，六人合围瓦解，同时剑影掠过，救玄懿于偷袭之危。玄懿左右出招，击退牵制住她的两将，与熙载倚背而立。
熙载瞥见玄懿肩膀的血迹，低声道：“不宜久战！”
二人眼神交汇，熙载主动出击。
戚许冷笑道：“自寻死路！先除熙载，再擒玄懿！”
武家九将依阵猛攻，刀光剑影交织，血雾弥漫。玄懿在两侧配合防守，仅能自保。
突然，只听不知哪里传来“咯咯”异响，熙载剑气磅礴，一剑劈退戚许，而后剑招连出，冲开一个缺口。
玄懿迅速破口而出，戚许连叫不好，立刻与另一将联手攻击玄懿。玄懿执剑格挡，戚许二人难以近身。
熙载立刻爆发，使出“穿杨剑”击退戚许，戚许心中惊道：“他的内力怎么凭空翻了一倍不止！”
玄懿回手悲鸿与戚许长刀一旋，竟然将长刀削断！
未及众人反应，熙载剑招连发，三人便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阵法已乱，熙载与玄懿相互配合，顷刻间，九将重伤倒地。
最后一名将军倒下，玄懿双手颤抖，鲜血自指尖滴落，身形略显踉跄。她平稳气息，回首望去，只见熙载单膝跪地，右手紧握宝剑，剑尖插入雪地，以此作为支撑。
玄懿连忙蹒跚上前，细细查看，只见熙载衣衫血迹斑斑，背上三处窟窿正汩汩冒着鲜血，分明是长矛所伤。鲜血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便被寒气冻结。
“你……究竟修炼了什么秘法？”戚许不甘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竟然能破阵？”
这秘法，自是在隐宗遗迹中学得，能短时内迅速提升实力，但代价却是消耗真气，事后必遭反噬，非死即残。
“此阵法虽精妙，却非无懈可击。”玄懿伸手点住熙载穴道止血，淡然答道。
“破绽？”戚许面露疑惑。
“此阵法以天、地、人三策为基础，结合月食之变，两千二百五十次变化之后，必现一次破绽。”玄懿深知戚许命不久矣，便将其中缘由和盘托出。
戚许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如此！”
他又打量了熙载一眼，好奇地问道：“你独自承受了两千多次攻击，只为找到那一次破绽，送她出阵？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背叛虞政？”
熙载此时已力竭，倚靠在玄懿肩上，冷眼瞥了戚许一眼，反问道：“你们磨炼此阵法，少说也有五年了吧？可是为了杀上皇？”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玄懿感到熙载熙载温热的血渍已悄然浸湿她的衣衫。
“虞政老儿死有余辜！”戚许苍白的脸因激动而泛起了红晕，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惜不能亲手杀他！你小子强行使用秘法提升实力，怕也是活不久了吧？咱们黄泉路上再分高下！”
言罢，他瞪着双眼，断了气息。
玄懿能感觉到武家九将都已毙命，她轻声叹道：“你的杀性还是这般重。”
这话是对熙载说的，他本有机会仅使那些人重伤，而非取其性命。她心中明白，戚许九人这几年忍辱负重，磨炼阵法，只为能一举击杀她的父亲。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较量。
尽管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完全赞同熙载的杀戮之举，但戚许等人的意图本是取她父亲性命，一旦得手，便是她父亲的终结；即便失败，她父亲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因此，尽管她口头上责备熙载杀性太重，心中却并未真正责怪于他。
玄懿搀扶着熙载进入演武场的一间更衣室，两人盘膝而坐。她迅速运转内力，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内力缓缓流入熙载体内。
玄懿能感觉到内力在熙载经脉内的流转，果真是损伤惨重！经脉尽裂，元气大伤。随着内力的流转，她还看到了熙载身上无数的陈旧暗伤。
治疗结束后，玄懿轻嗔道：“真是胡闹！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若非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心，是决计不能用的。你莫非是急着去见阎王吗？”
熙载微笑道：“若少阳真经大成，可打通奇经八脉，令半身不遂者恢复如常。有法师在，我求死不能。”
玄懿没有心情和熙载说笑，道：“我只是治好了你的创伤，剩下的调息恢复还要靠你自己。”
她听外面的厮杀声不绝，知道外面还没有结束。
“法师放心，外面皆已安排妥当，静待救援即可。”熙载闭目准备调息，“还说我胡闹，明明法师自己想要舍己救人，独自面对那些人。”
“他们只想劫持我，不敢轻易伤我性命。你又何必以身犯险？”玄懿从锦囊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两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自己吞了一颗，又喂给熙载一颗。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伤及法师，我也不能赌——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昔日旧交。”熙载含着药丸，深吸一口气，药香沁入心脾，他顿觉轻松许多。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玄懿问道。
此时，一抹黑影猛然自门外窜入，悄无声息地滑至玄懿脚边，紧接着，那黑影开始绕着她的腿轻盈地翻滚，动作中带着几分亲昵与顽皮。
玄懿定睛细瞧，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温柔，原来是百翎。
熙载翻出脖子上戴的念珠，道：“百翎是大功臣，全凭这个线索。”
“我的百翎是给你这么用的？”玄懿伸手按了按自己脖子上的念珠，又摸了摸百翎，哭笑不得。
她见熙载开始调息，便走到窗边望着院中武家九将的尸体，不禁开始复盘今日的战斗。
玄懿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因此每一次真正的殊死决斗都是她宝贵的历练。
谛教的武功以强身健体为目的，因此许多武功招式都注重防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便是进攻型的招式，也讲究点到为止，只求制服对手。
玄懿深谙此道，因此她专注修炼谛教的内功和防御武功，练成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守能力。
玄懿的内力修为极高，所以才能使出极耗内力的紫旭剑法。这种远程攻击招式，不仅威力巨大，而且能够保持与对手的安全距离，从而减少自身受到的伤害风险。
她的内力修为极高，因此能使出极耗内力的紫旭剑法。这种远程攻击招式不仅威力巨大，而且能保持与对手的安全距离，从而减少自身受到的伤害风险。
然而，她唯一的不足在于战斗经验。宵明剑法是遇强则强、借力打力的武功，需要在战斗中灵活应变，利用对手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攻击。
因此，她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功修为对对手进行压制，但若遇到战斗经验丰富、善于使用技巧和策略的人物，即便那人内力修为一般，她也未必能取胜。
熙载正好拥有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也是京都城门之战中玄懿败给熙载的原因。
而戚许等九人磨合的阵法已经融入了他们各自的武功，使得原有的边云阵法有了更加精妙的变化。因此，熙载选择自己承受攻击来寻找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熙载走到玄懿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下雪了……”他轻声说道。
“你看，适才院中还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如今白茫茫一片，雪埋没了战斗死去的人，掩盖了战斗的痕迹，甚至消除了血腥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玄懿凝视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轻轻叹道。
“以后这里还是光鲜的禁军衙门，这里的主人还是守护至尊的忠臣良将。又有谁还会记得曾经有数百人，一腔热血，却被居心叵测的将军当做蝼蚁一般牺牲，最终埋尸雪地？”玄懿感慨。
“我们原无意杀戮。可在他们眼里，我们是猎物，我们该死。为了自保，我们举剑杀人，两人战胜了百余个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禁军，或许在口口相传中，这是一个值得夸耀的战绩。”熙载说道。
“可若以战胜他人来彰显自身之强，何其蒙昧！我辈以防身健体为习武初衷，不以杀戮为变强之道。可到最后，每次挥剑都有人倒下。是为了保护在意之人吗？可倒下的这些人岂非我所在意？”熙载叹息道。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听着院外的打斗声。
两人沉默良久，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听着院外的打斗声。虽然院外嘈杂不堪，但他们却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宁静，这是他们长久以来所没有的。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了，有太多的话要说，七天七夜也说不完；然而他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心里都明白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噗通！”一声响，仿佛是一颗炸弹陡然引爆。
“扑通——扑通——”
一连串响起，大量雪花飞溅，宛如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像是一朵烟花绽放，又像是一眼泉水喷涌。周围空气也因此被震荡，发出了微微的嗡鸣声。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人从屋檐一跃而下，登时警觉起来。
“子期！”
仲挺循声望去，看到熙载玄懿两人，三步两步上前，插到两人中间，一手扣住一人的肩膀，道：“都还好吧！孙、储的援军来了，外面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