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地下石室
古镜如同电影院的荧幕,在大磊的面前绽放一场惊悚盛宴。
只见小海畏畏缩缩地从供台下爬出来,他揉着脑袋自言自语:“怎么从八角大楼跑到这儿了?”
八角大楼?难道是自己掉落深洞以后,小海也去了别的地方?
照这么说...这镜子的画面是前几日的事情了。
小海左顾右盼,最后盯着画像若有所思。
大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海的背影,但瞧他一动不动,大磊揣测画像上的女子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寺庙血迹斑斑,要不是那遍地尸鼠,大磊以为画像上是黄鼠狼精呢。
忽地,小海竟捡起一只硕大的死耗子!他动作僵硬,机械般将那恶心的一团握在手里,脑袋慢慢贴过去...
大磊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这小子一定是被蛊惑了!
强忍住恶心对镜子大喊:“小海你个王八羔子!畜生舔腚都比你强!”
没想到这胖子竟然听见了!
只见他哆嗦着清醒过来,猛地一把将那团污秽丢在地上!
可那死耗子就像手榴弹一般,掉地的瞬间竟突然炸裂!霎时镜子里血肉模糊,黑紫的五脏六腑迸得到处都是!大磊实在忍不住了,扶着古镜低头哇哇直吐,火辣的酸水滑过喉咙,疼得他眉头紧锁,胆汁都快吐净了。
此刻大磊眼冒金星,他许久才缓过劲儿来,抹抹嘴再次将目光转向古镜,却只看到自己面黄肌瘦的脸。
小海不见了。
大磊不禁心里一慌,他焦急地在古镜前等候,可上面只有一张不人不鬼的面容...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大磊沮丧地垂下头。
他等不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最起码小海目前安全。
大磊离开这里,走到甬道的尸体前,顾不上忌讳不忌讳的,一手把五爷的舌头撇开,一手翻着他的兜,搜罗出两瓶药,一个怀表。都他把这些统统放到自己兜里,然后绕过尸体,往甬道更深处走去。
这一路上大磊都在思考,首先是那个迷雾中的幻境,走马灯演绎得都是自己和小海误入古墓之前的事情。不同的是与自己记忆出现偏差。
而这两面古镜,一个可以预知未来事,一个可以传送过去事。并且桌前皆摆着玉镯,绿的和白的。
绿色的被那神秘黑影拿走了,白色的在自己这里。
这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
还有那句“克塔塔...”,什么意思?
其次是五爷,当初自己昏迷时他明明有机会,却没动手,引自己到另一个地方起杀心,又犹豫了。
虽不知他要干嘛,但也没机会问了。
杀他的人会是那神秘的黑影吗?对方是敌是友?躲在暗处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循循渐进地引导着。
五爷死了,这个可以容纳上千万棺材的巨大古墓里,除了自己是否还有其他人?
另外小海,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去的?画像上的人又是谁?
重重谜团好像深林里遮天蔽日的树荫,零散的头绪好似顺着树叶缝隙折射的阳光,留下一地斑驳。
大磊看了看怀表,指针快速地转动着,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通道像没有尽头一样漫长,大磊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石像肚子究竟有没有这么大,自己该不会在这儿还能遇到鬼打墙吧?
快放弃的时候,他走到了尽头。
是个向下的石梯,黑漆漆的。
就像猛兽的嘴巴深不可测。
大磊顺着石阶走下去,里面似乎是个地下室。
就像祥叔家的仓库一样,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他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举着手里的烛台四处照了照,烛芯微弱的光亮艰难地尽它最大努力,想照得更远一些,却也只是半米内的距离。
周围空荡荡的。
大磊小心翼翼地迈下一只脚,只听“吧嗒”一声,声音清脆又湿润。
有水。
大磊弯着腰低头看去,果然,这里就跟下水道一样反着脏兮兮的污水。水倒不深,刚刚没过脚踝,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难闻的味道。
他捂着鼻子朝里面走。
走了一会儿,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腰,同时那股腐烂的味道也越来越大,不知是大磊体力不支还是在水里行动不便,他只觉得身子特别沉,就像缠着厚厚的水藻,每走一步都累得大腿酸疼。
大磊觉得自己就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装着水的鱼缸里,水里有用来装饰的石头,水藻,粪便,垃圾...这些固体慢慢累积出厚厚的细菌覆盖在鱼缸内侧,日复一日,无人清理,最后剩下的就是鱼儿们的尸体,在水中翻滚着白肚皮直至腐烂。
大磊越想越恶心,脚下一滑,仰面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他只觉得嘴里耳朵鼻子全部倾入一股腐烂的臭味,熏得自己晕头转向。他急忙爬起来,咳咳的呛着嗓子眼,吐出一口脏水。
“真他妈恶心!”大磊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手里的蜡烛也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他又骂了一句脏话,摸着黑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突然膝盖好像磕到了什么,疼得他眼泪直流。
妈的!该不会是石头吧!大磊没好气的暗骂,然后凭感觉绕着走。
可他愈发走得吃力,最后竟然一步也迈不动....奇了怪了,大磊挠挠头,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裤子湿裤裤地裹在腿上。一般来讲,人如果穿着衣服下水,比较轻薄的衣服在水中会漂浮着不贴身,一旦上了岸,就会像膏药一样紧紧贴在身上。可自己现在是在水里,怎么感觉这么勒得慌呢。
顿了顿,大磊弯下身,把手伸进水里...
水除了有一点凉没什么特别的。
他又往下伸了伸,依旧什么都没有。
“奇怪...”大磊喃喃着自言自语,他又试着抬起脚,可这鞋底就像粘在地上一样竟然一步都动不了!
妈的,干脆老子把鞋脱了!大磊弯下腰再次把手伸水里,在手伸到脚踝处时,他突然一个激灵,就跟触电了一样浑身发麻....!
是...是...竟然是...头发!
紧紧贴着他双脚使他寸步难行的是头发!水里是密密麻麻的头发!!它们就像鱼缸里常年累积下来的细菌,厚厚的一层,铺满了整个地下。
大磊在漆黑的地下石室里瞪着空洞的眼,丢了魂一般的不知所措。
哪来的头发?
谁的头发?
人?鬼?
难道从自己发觉走路艰难开始,就已经行走在密密麻麻的发丝中了?
现在该怎么办?呆着?不行!跑?走都走不了怎么跑!脱鞋?手还在水中发抖,一想到自己要伸手穿过这些头发再脱鞋,大磊就头皮发麻....
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怎么办...快想办法....对!!大磊猛地想起来!黑刀!自己有刀啊!
他急忙把兜里的黑刀拿出来,发疯一般朝水里戳去,期间有几次因为用力过猛还划破了自己的脚。戳到最后,大磊都快没力气了,他才发现自己早就可以动了。
大磊前后望了望,紧接着拔腿就跑!虽然水中有阻力,但他顾不上那么多,逃难般踉跄急行,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凉痒难受。
没多久,大磊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似乎飘过来什么东西,散发微光。紧接着,漂过来的物体越来越多,荧荧光色,石室里也越来越亮。它们漂到大磊身边,大磊定睛一看,竟是一朵朵白里透红的朱砂皎。
且每一朵朱砂皎的红心中都放着一盏烛灯,宛如祈福的河灯。
怎么回事?
大片涌来的朱砂皎很快就照亮了视线,刚刚的恐惧烟消云散,大磊望着这一切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花肯定不是平白无故漂来的,难道又是黑影有什么想传达给自己吗?
大磊四处望着,他抬头,把目光定格在头顶的石壁上。
烛光映射下,上面刻了几行文字:
“花分两界,红喻狱,绿为亡,两者皆因负。一株两果自食伤,尸首存异国不复,天地灭矣。繇乃凶,地处亡,守墓土,彼时气怠此时行。血浸泥土如炽骨,千年无回此等主,白落墓,葬永日,水中孤丘。气难咽,唯等跳脱。”
大磊看到前面有个岸沿,他爬了上去,坐在石头上思考着。
这个墓,竟然已经千年之久。
上面写的大概意思他明白,花分两种,每种代表一个世界,红的是说朱砂皎,绿的就是六鸢尾。两者同根同生,却互不相容,最后根灭并死。
而这个墓就是朱砂皎的墓。
而相繇,是上古的凶兽,它穷凶极恶,在死亡的地界处压制着墓主,当它死的时候,也就是墓主可以挣脱的时候。但...墓主沉睡了千年...
“气难咽,唯等跳脱。”
是说自己身上的玉镯吗?
大磊掏出镯子,它本是纯白剔透的光泽此刻却覆盖了大大小小的红斑,即便这样,依旧耀眼。
难怪...
大磊记得当初遇到尸蛔时,本以为快死了,谁知道它们看到这个镯子竟然夺得远远的,原来是墓主之物。
那六鸢尾呢?鬼山城里也葬着一具尸体?
这镯子虽是从另一个地方找到的,但雪白的玉体里夹杂缕缕血红,与河面上漂浮的朱砂皎大同小异。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大磊站起来,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在沿儿上往回走。
“水中孤丘”...
水中的棺木。
水中的头发。
水中的墓主。
自己刚刚竟然是踏着墓主的尸体过来的!还斩断那么多头发...大磊浑身鸡婆疙瘩都起来了,胃里再次翻涌,他摇摇头想把那团杂念抛出去,希望就在眼前,不能错过!
水面上的朱砂皎缓缓地随着大磊继续漂浮着,大磊走道石室中央,侧过身望着水里。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水竟然变得清澈起来,那股难闻的气味也消失了。大磊清晰地看到,水中有一口胡杨棺材!里面躺着一名女子!
波光粼粼下,是她妙曼的身姿,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安详。身下铺满了白色的朱砂皎花瓣,双手交放而垂,头戴羽毡饰顶,身裹彩衣,胸佩玛瑙吊坠。
想必这就是墓主,美艳动人。
原来自己在黑暗中磕到的不是石头,而是棺墓!
难怪五爷说这鬼地方能长生不老,即便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墓主已经死了千年之久,却一点没腐烂,想必她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美丽吧...可惜了。
大磊不自觉瞥向河中茂盛庞大的黑发,再次打了个冷颤。
原来人死后头发真的会再长,还以为是老一辈胡编吓唬人的。
棺里,她漆黑的头发已经溢了出来,无限且疯狂地生长下去,沉在水底漂浮游动,通向大磊看不见的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镯子,又看了看水中的墓主,心里默默地慰问赔罪,然后咬咬牙,憋足气,扑通一下扎进水里。
大磊在冰凉刺骨的水中没游几下就到了,他手扶上了棺壁,轻轻一推棺盖竟然就开了。他不敢耽搁,迅速将镯子套在墓主的手腕上。
指尖贴到她肌肤时大磊毛骨悚然,如此真实细腻!与活人无异!
该结束了吧...大磊游回岸边等待着。
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这诡异地静谧倒想暴风雨来临前的样子,大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突然,地下石室开始剧烈的摇晃!大大小小的石头噼里啪啦地从头顶掉下来砸在水里!大磊随着石室摇动重心不稳,他心里一惊,却瞧见河中墓主的棺木正在下沉!不一会儿就陷入地里,消失不见。
不对!不仅仅是地下石室!而是这巨大的古墓...整座八角大楼都在摇晃!
大块大块的石头掉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大磊身上!大磊抱头无处可躲!突然他脑袋一震晕了过去。
石室四分五裂,轰隆巨响此起彼伏!湍急奔腾的河流混着铺天盖地的灰尘叫嚣呐喊,滚滚硝烟弥漫,混沌浊烈!与此同时,五爷吊挂着的尸体早已被砸得稀巴烂,他只剩下一个完好的头颅,却面带笑容,似解脱般如负释重。乌泱泱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一切。
淹没在相繇血水里的石像轰隆隆地分裂沉没,两侧数以万计的墓室轰然崩塌,成千上万的黑色棺材掉了出来,沉近蛇血里连个渣子都不剩。
深埋在几百米下的巨墓,瞬间变成残虚。
好像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