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分析利弊
昏黄的烛光在幽暗中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肆意舞动,似是无声诉说着屋内的紧张氛围。诗韵坐在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珩,等待他的回应。她的目光落在他线条刚硬的脸上,只见那俊朗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颜色不断变幻,时而被阴影笼罩,显得格外深沉。
诗韵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眼前这个不过是还不到 18岁的少年,陡然承受家恨,方寸大乱也实属正常。这么想着,她收回目光,开始在桌上翻找起来,无论如何,今晚她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楚珩内心满是矛盾与挣扎。自幼他便被教导要忠君爱国,可这份忠诚却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父仇不共戴天,他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可一旦付诸行动,后果却可能要天下苍生去承受。他就这么冷着脸,死死地盯着诗韵,心中暗忖:她现在已经知晓大概,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置身事外。可她若参与进来,自己之前退婚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在自己精心谋划的复仇计划里,没有丝毫退路,又怎么能护她周全呢?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可怕,只有诗韵翻找东西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急切翻找,一个沉默不语,一番折腾后,双方都一无所获。
许久,诗韵将目光定格在楚珩身上,她搓了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的手,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没错,信件就在他身上。
楚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忙脚乱,赶忙伸手接住这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气愤地吼道:“你真当我没脾气?一意孤行的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不守妇道的枷锁,你以为你能轻易挣脱?”
“你怎么知道我挣脱不了?我明明当上了将军,这不就是挣脱了吗!”诗韵瞪大了眼睛,毫不示弱地喊道,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是吗?”楚珩冷哼一声。
“不是吗!”诗韵被他这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朝着他打了过去。两大王府的子孙都随太祖浴血奋战过,身上多少都有些功夫。此刻两人互不相让,瞬间便比试了起来。屋内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断,让屋外的青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门口来回踱步,心中暗自腹诽:每次这云郡主一来,就闹得鸡飞狗跳,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当世子妃的。可又没有进去的吩咐,只能焦急地喊道:“世子,世子,可有什么吩咐?”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诗韵和楚珩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毯上,谁也不看谁,各自生着闷气。此时诗韵的手上多了一封信,她盯着信,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里面的证据,你都一一核实过了?”诗韵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不用你管!”楚珩赌气般地回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倔强。
“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你已经开始犯傻了。”诗韵继续说道,“我爷爷跟我说过当年的事情,阎老将军当时的罪名是贻误军机,你就没怀疑过他话的真实性?”
见楚珩依旧歪着脑袋,一脸臭气相,根本不看自己,诗韵无奈地叹了口气,郑重地说:“让我帮你,我就不掺和你做的事。”随后又挑了挑眉,“要是我单独行动,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楚珩看着恢复了吊儿郎当模样的诗韵,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个女人仿佛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查过旧案卷宗,发现了漏洞,阎老将军提到的故事线节点我都一一核查过,并无疏漏。”
“阎老将军驻守边境十余年,自然是功德无量。但若是无罪,当年为何认了罪责?他可是被皇上召进京的,皇权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诗韵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眼神中透露出思考的光芒。
“他说当年摄于皇威,又愧于陷父亲于险境,所以甘于承担罪责,也便于卧薪尝胆,查清真相。”楚珩回答道,想起这些,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楚王府一直受皇权忌惮,这是没错。阎老将军为国守边也没错,但是案件查了十六年,在今日翻案,当真没有漏洞?”诗韵思索着,缓缓讲出自己的怀疑,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都不重要,查清父亲的死因就够了。我受了十六年孤苦,我必向皇帝报此仇。”楚珩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仇恨的火焰。
“被他利用也不重要?”诗韵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提高了音量,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下来。
诗韵学着他之前安慰自己的样子,抬手轻轻拍了拍楚珩的背,以示安慰,继续说道:“就算是这样,如果阎老将军证据确凿,可以通过司法程序翻案。他为楚王叔案件卧薪尝胆,就没想过保全你?”
楚珩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可随即又恢复了坚定,仿佛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
诗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松动,她迅速握住他的手,目光直直地正视他:“他还给了你什么筹码?”楚珩不为所动,诗韵又晃了晃他的身子,“以我们的地位,保住司法的公正还是有把握的,撼动皇权也不是不能。楚王府的家训教你意气用事,自掘坟墓吗?”
楚珩抬头,脸上满是纠结之色,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给了我兵符,可以控制他手下所有的兵马。”
诗韵听后,缓缓坐回地下,心中暗自思忖: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拿出自己全部身家,背上谋反骂名来构陷别人。可这样一来,守边之兵用来反君王,国家肯定会陷入动荡。
“我今早回京,遇到了皇帝近臣崔家还有三皇子的阻拦。”诗韵决定分享自己的经历,希望能唤回楚珩的理智,毕竟半个月前的他还是相当睿智的,“京都公子之首”也不是浪得虚名,她多希望此时的他还能冷静下来,仔细斟酌。
“你是说:皇帝可能知晓了此事。”楚珩理智逐渐回笼,反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
“我这边没有不能返家的理由。”诗韵回忆着,平时回家都很顺利,就算当街救个小女孩是个意外,那堂堂三皇子出现在街上拦人怎么也不能归于意外吧?
“那个小姑娘莫非有什么身份?”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抬头问出口。
“我去查。”诗韵说着便起身欲走。
“我不会停下。”楚珩突然出声,声音低沉却坚定,他说的是杀皇上报仇雪恨的事。
诗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从小没有荫蔽的子女,为父报仇,雪孤苦之恨,她完全能够理解。可正因如此,她心中才有些无力,她背对着楚珩说:“可你身上也留着爱国之血,肩负楚家宗室重担,你的父亲曾教导你健康成长,延续父母血脉,杀一人容易,这些你也能像丢弃我一样丢得那么轻易吗?”诗韵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勇气回头,生来骄傲,在男权社会依然不屈不挠的女将军,此刻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听到楚珩的回答,害怕面对两人之间的分歧。
身后的楚珩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
诗韵从来路返回,召来手下吩咐道:“寒梅,去找你爹亲自审查今早救的绿衣女孩,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主子,你不自己去吗?您不是说要自己掌握,不让他们插手了吗?”寒梅一脸纳闷,一心收复各方势力的主子为何又要假手于老人,“主子莫非不信寒梅的能力?寒梅已经基本控制鸽堂,属下・・・”
“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没想过彻底去除旧人掣肘,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上一辈旧人,我们需要借力,好了,你去做副手,一切情形尽快知会我。”诗韵耐心解释道。
“是。”寒梅应后转身想走,却听见诗韵的低声呢喃:“我要支持他这样复仇吗?”。
“小姐说什么?”寒梅问后,诗韵却只是摇头。
寒梅等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别怪寒梅多嘴,您曾说过:这个世界有很多迫不得已,但是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更不能做众生受苦的事。不管您的事情多么正义,也不能让无辜的人来承担后果。”
诗韵回头,寒梅默默跪下,“寒梅多嘴,甘受责罚。”。
诗韵扶起她,“你很好。是我一直在犹豫:他报父仇天经地义还是忠君爱国天经地义。”
君不贤,忠君就成了笑话,但是民无罪,事情不能这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