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活如辗盘总是多磨难
艾迪与灵兰视讯电话,好象刚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戴着手术帽子和口罩,一双大眼睛显得疲惫和憔悴,人更瘦了,灵兰心疼不已,艾迪说科研最多一年时间就结束,灵兰想去美国看看妈妈,但是艾迪说她们的研究室处于封闭状态,而且不在市区,让她安心生活不用牵挂,匆匆挂完电话,灵兰心情低落,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繁忙的学业,冷冷郁郁的天气让灵兰更觉得压抑,她扔掉手里的作业,闷闷地拉了一晚上的琴,脑里一片空白,迷茫时睡觉,清醒时思考!她对自己说,然后躺在床上不管自己睡不睡得着,蒙头大睡。
一水看她这个样子,心情也沉重。艾迪的治疗情况有点反复,上一疗程效果很好,但是身体反应很大,头发也掉了不少瘦了很多,但是各项检查指标都在好转。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水不能让灵兰知道任何情况,更不能让艾迪担心。
中午灵兰没吃饭,自己在学校里散步,这是她最喜欢的放空方式。寒冷的校园里冷冷清清,她转到曾经爱去的小花园,静静地坐在长凳上。
“喂!喂!”
“喂!灵兰!”灵兰才意识到刚才是有人在和她打照呼,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黄佼佼。
她松松地扎着个马尾,一张小脸冷清又美艳。“齐丽娟应该是个大美女。”灵兰不自觉地想。
“灵兰,你听到没有?”黄佼佼有点不耐烦。
灵兰点点头,没吭声。
“上次……谢谢你!”黄佼佼别别扭扭地说。灵兰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她没觉得有什么好聊的,这件事其实两个人都不愿意提起。
“这个送给你,当是新年礼物吧。”黄佼佼递给她一双手套,手套上她绣了一对小小的十字绣,是一朵铃兰花,这是对灵兰的谢礼。
灵兰一眼就喜欢这个小礼物,她一边说谢谢一边已戴上手套,黄佼佼看到她喜爱的样子,大眼睛笑成一弯玄月,那么浓密的睫毛象两只小刷子,一下子把她的心刷得毛绒绒的了。
黄佼佼坐在灵兰身边,伸长两条腿,和她一起静静地坐着,也没说话。但她俩心里知道,以前的事就算翻篇了,不管是不是朋友,她俩终于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了。
周末昊宇弄来一辆小小电动车,就象《罗马假日》里的小摩托车一样可爱,灵兰喜滋滋地想试试。
“胖蛋,这大冬天骑这玩意儿不是找吹吗?”一水说。
“穿暖和点,没事儿!而且想骑快也快不了,限速了。”昊宇边教灵兰操作边说。
“你仔细带好灵兰,别摔了。”一水还没说话,昊宇已带着灵兰骑走了。
灵兰把手插进昊宇外套的口袋里,亲亲热热地和他挤在一起把头放在他肩上,和昊宇一起看着前面的路,嘻嘻哈哈地骑开了。
张梓沐和韩楚禹已经在台球室等他俩了,灵兰从来没有进过游戏厅,第一次看到各种光怪陆离的游戏机她直觉有点想走,昊宇紧拉住她的手,“小外国佬,哥带你见见世面,和我组队,他们不是对手!”
“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和你组队只会拖后腿,我当观众好了。”灵兰说。
“简单得很!灵兰,你过来,我教你打球。”张梓沐说,“你看,用这个白球瞄准这个球,找好角度打到洞里去就行了。”
灵兰点点说,“这个我懂,见过,就是没有玩过。”
张梓沐走到她身边,摆了个打球的姿式,把球杆递给她,“就是这样,这个球是我的,你瞄准白球,找好角度……”他在旁边指导灵兰打球,灵兰第一次打台球,关注地望着台球,左右移动找准角度,张梓沐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睫毛轻轻颤动,鼻子小巧高挺,巴掌大一点小脸却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象一只小小安琪儿,他看着她撑杆的手,想起她手腕上的伤,不禁心底发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角度是错的,你应该从这个方向打。”
灵兰吃了一惊,还来不及挣开,张梓沐已帮她一杆打出去了,嘭的一声,一标进球,灵兰象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下跳开了。昊宇拉过灵兰对张梓沐说“差不多得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张梓沐没搭理他,他打了一下巧粉,吹了一下说“当哥了不起啊,和我打一盘啊!”
昊宇把外套一扔说“来就来啊!”两人象两只斗牛一样开战了。
韩楚禹看着他俩没吭声,他递给灵兰一瓶水,说“要不要一起去玩赛车?”
灵兰看着昊宇他俩打台球,有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好象会玩一样,看她神色有点怪异,韩楚禹小声问她“怎么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觉得好象自己应该会打。”灵兰犹豫了一下说。
昊宇也听见了,停下来也好奇地望着她,然后把球杆递给她调皮地说“过来,给哥露两手。”
灵兰接过他的球杆,看了张梓沐一眼,“要不,我替昊宇打剩下的球?”
张梓沐当然求之不得,灵兰熟悉了一下局面,又熟悉了一下打球姿式,试探着打了一个球,但是偏了。
“再试试。”张梓沐替她擦了一下巧粉,鼓励她。
灵兰歪头想了想,又转转手腕,没理会刚才的失误,直接又开打,嘭的一声,球果断入洞,回球的位置很棒,她调整一下角度,干脆利落地又打了几球,无一落空,控球有度,角度精准,几乎是一杆到底。
几个人早已惊呆了,特别是张梓沐几乎不敢相信这么飒爽的女生居然是灵兰!
韩楚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鼻子,偷偷地和昊宇说“灵兰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平常完全不同,太让人意外了!太帅了!”
昊宇心里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他知道,就象灵兰会骑自行车一样,这都是瑟瑞娜的技能,不知道灵兰还会什么其他技能呢?
张梓沐目光沉沉,灵兰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呢,越走近越想了解越是觉得神秘。“打得真好,好象专门练过一样。”他拍手叫好,“让人匪夷所思!都不象是你了!”
灵兰一顿,这句话让她心惊,好象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晓了一样,有点慌张和不知所措。
“这就叫天赋!”昊宇赶紧说“你打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败给我家灵兰,所以你努力过后才会明白天赋有多重要!”
大家呵呵笑起来,玩了一会台球,昊宇又拉着他俩组队去玩射击和赛车的游戏机,在乱哄哄中热闹起来。
“昊宇,如果我追灵兰,你觉得怎么样?”在去买饮料的路上韩楚禹偷偷问昊宇,昊宇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说“没戏!”
“为啥?”
“不为啥,就是没戏,你别添乱啊,我告诉你,再象上次那样让灵兰难堪,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昊宇警告他。
“什么叫添乱啊,我是认真的,是兄弟才和你说的。”韩楚禹认真的说。
“你想想你妈!如果你这个时候谈恋爱,还是和灵兰,你妈不得把学校给闹翻了?我老舅估计新账旧账一起和你妈算,那时候你怎么收场?”
韩楚禹简直是晴天霹雳,被惊傻了。
“傻不拉叽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还是好好画你的画吧,别给我家灵兰添乱啊!有一个张梓沐就够让人烦的了。”昊宇心烦意乱地说。
“那凭什么张梓沐可以追你妹啊,我就不行?”韩楚禹一听到这里又不干了。
“因为张梓沐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儿,而且他妈和你妈不一样!”昊宇说话如尖刀一刀扎在他心尖上。
韩楚禹听到这里已被伤得透透的,又气又恼了,本来就不善言谈,现在更是说不出话来。昊宇看他那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等你安稳上了大学再说吧,到时候你想追谁就追谁,你不行,我帮你!”
“去你的吧!”韩楚禹气得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走了。
张梓沐和灵兰在沙发上等着昊宇他们买饮料。
“你打台球这么好,是练过的吧?”
“……没有。”灵兰老实地说“我不记得有练过。也许是天赋异鼎?”她歪着头一笑。
张梓沐见她不想说,也不勉强,他拿过一个桔子仔细剥开递给灵兰,灵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说“张梓沐,过几个月我就要回加拿大了,也许大家各分东西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我觉得你现在对我的好,我怕是不能接受了。”
“你想报什么学校?”张梓沐根本就不接她的话。
“……我还没定,还得和我妈商量。”灵兰一愣。
“你什么时候能商量出结果?”张梓沐把桔子递给灵兰,“多吃点水果,游戏厅太干燥了。”
灵兰摇摇头“我妈现在在美国做医学科研,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我再和她商量。”
“那你是要去美国念书?”
“不,我不喜欢美国,我想去英国。”
“嗯,好。”张梓沐点点头。
灵兰吃着桔子,想明确地给张梓沐说清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张梓沐抢先开口了。
“灵兰,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你现在不接受我没问题,因为我们年纪还小,未来还不确定。但是我确定地告诉你,我以后的大学一定和你的大学在一个城市或者在同一所大学,我会让未来变更越来越确定,我们拭目以待。”张梓沐握住她的手腕,就是她受过伤的手腕,极认真地看着她“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之前发生过什么除非你想说,否则我不问。但是你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灵兰望着他,平静地说“你对我一无所知。我不会喜欢你的,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具备和一个人相知相守的条件。”她抽出手腕说“真相往往非常残忍,我不打算骗你,只是不想告诉你。”
一水接到一个令他非常意外的电话,是黄佼佼打来的,一水接到电话立刻往外冲。
“姐,我出去一趟,是佼佼打的电话,她爸出事了。”一水一边走一连给怡山说。
黄佼佼在家已经六神无主了,她爸爸酗酒后忽然昏迷了,她叫了救护车,但是身无分文,只能向一水求助。
一水赶到医院,看到走廊上无助孤单的小姑娘,心一下子就疼了。
“佼佼,佼佼!”一水老远就喊,小姑娘一看到一水,立刻红了眼“刘叔叔,怎么办啊?我爸昏过去了,一直没有醒。”
“别怕别怕,有我呢,我先去问问医生,你别乱跑,就在这里等我。”一水赶紧去问情况,刚好医院有位主治医生是他朋友,他在来的路上已联系上了。
“中风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要做检查,看看是缺血性的还是出血性的,如果是缺血性的,大概率就是脑梗,出血性就是脑出血。不管是哪种情况,都非常危险,现在要尽快做检查。”医生简短地给他说。
一水猜想,黄志忠常年酗酒,酒精早已麻痹了他的神经,这次醉酒之后就脑卒中了,然后可能摔倒了,重重摔倒在地,引起了脑出血,家里无人,又耽误了时间,以至于现在昏迷不醒。
一水忙前忙后,飞奔着去交费,和护士一起推着昏迷中的黄志忠去做各项检查,等他忙完已是深夜。黄佼佼还焦急地等在走廊,连饭都没吃,也不敢走远,也不知道情况,急得嘴巴都起皮了。看到一水过来,她都不敢问情况,生怕一水告诉她噩耗。
“佼佼,你爸爸需要做一个手术,检查结果显示,他后脑部有一个大血块,可能是摔倒导致的,如果把这个血块拿出来,你爸爸就能醒过来。具体情况医生手术后会告诉我们。”一水尽量用缓和的语气告诉她,其实情况比这要糟糕,黄志忠被发现的时间有点晚,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就是尽最大努力保命而已,想要康复就更难了。
黄佼佼听后吓得脸都白了,全身的力量被抽走了一样,一下子瘫倒在地,一水赶紧一把接住她,小姑娘全身簌簌发抖,“刘叔叔,我爸爸不会死吧?他如果不在了,我就是孤儿了。”
一水一下子红了眼,“佼佼,好孩子,你不会是孤儿的,永远不会的。”说完眼泪一下子掉下来,黄佼佼被他的眼泪吓到了,有点不知所措,“刘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一水赶紧别过头擦了下脸,又说“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你爸马上要做手术,我们还得等他出来呢。”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一水跑出大门,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一脸,亲生女儿不能相认,只能看着她这么可怜受苦,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心的呢?
一水和黄佼佼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五个多小时,小姑娘撑不住在椅子上睡着了,一水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仔细地看着她的睡颜,光洁的额头,杏眼浓眉,尖尖小脸楚楚可怜,神似齐丽娟。
他揉揉额头,心想,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眉眼这么像齐丽娟,额头鼻子像我。他低头看到黄佼佼的球鞋尖已磨破了,手腕上还戴着护腕挡住那条伤口,想到自己的女儿的生活和过往,心里更堵得发慌。
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水赶紧走过去。
“手术是成功的,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估计醒过来行动会受影响,血块压迫脑神经的时间太长,而且出血有好几处,能抢救过来只能说是他命大。”医生也是如释重负,
一水一个劲儿地道谢,黄佼佼也醒过来了,一把抓住黄志忠的手,连连喊“爸爸,爸爸,你怎么样啊?”
“让他静养吧,这几天都要注意观察。”医生交待完,护士和一水赶紧送黄志忠回病房,一水已安排好了护工。
“我送你回小院,你先住我那里,上次那个阿姨你也见过,是张昊宇的妈妈,然后我回来看着你爸。”
黄佼佼坚持要回自己家住,僵持不下,“我得回家收拾收拾,等我爸回来。”黄佼佼轻声说,一水听了,心痛如绞。
黄志忠象一株生命力强大的野草,他晃悠悠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一睁眼还不清楚情况,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僵硬,嗓子直直的发不出声音来,他努力转头看了看,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自己在哪,护工发现他醒了,赶紧叫醒椅子上打盹的一水。
“老哥儿,您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们了!”一水赶紧过去,又按铃叫护士。
黄志忠嗓子发直说不了话,全身又疼又麻,想动一下发现也动不了,他急得吼吼,护士和医生都拥进来。
“命是保住了,现在还看不出来恢复情况,但是很有可能有中风的后遗症。”医生悄悄给一水说,“就是可能会偏瘫。”
一水听了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康复的事,慢慢来呗。
经过几天尽心的照顾,黄志忠也搞清楚了整个状况,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说不出来——他偏瘫了,半边脸也歪了,舌头也不听使唤了,更别提手脚了。他心里又怕又急,只能大声嚷嚷,口水流了一下巴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黄佼佼看到他这个样子,强忍着泪水好声安慰他,握着他的手,一直和他说话,说等他好了,她就带他回去,天天推他出去晒太阳,等他会走路了,她就陪他去遛弯,他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她的厨艺从小就好……
好多年了,黄志忠都没有听到女儿这么耐心地和他说话,似乎从她妈妈去世后,她再也没拉过他的手,而他对孩子越来越暴躁,女儿也越来越叛逆越来越出格,再后来女儿和他如同水火,住一在一个屋檐下,几乎都不交谈,一讲话没两句两个人都开始讽刺挖苦到大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粉嘟嘟胖乎乎象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可爱的小姑娘就走远了,远到以为失去她了。
而现在他已半死不活成为累赘的时候,自己心爱的小姑娘又回来了,软软糯糯好象从未离开一样。
结婚的时候,齐丽娟是大着肚子嫁给他的,他从未嫌弃过她们母女,视如已出,但是齐丽娟就象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再到后来那么决绝地去死,宁愿死也不愿和他好好生活,他就开始恨了,又爱又恨,特别是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她,他就越恨。现在他对自己又悔又恨,但是来不及了。他心里想,他不能再拖累女儿了,他早已知道孩子是齐丽娟前夫的,但他从来没有去打听他前夫是谁,只到他去给齐丽娟办死亡证明,他才知道她的前夫叫刘一水。后来阴差阳错,黄佼佼居然遇到了她自己的生父,并被他所救助!命运安排得如此巧妙,让他无言以对,避无可避。
不知道是黄志忠生命力强大,还是情绪好转的原因,他可以慢慢坐起来了,说话嘟嘟囔囔但能简单表达了,可以出院了。
一水送他俩回家,坚持请了长期护工给他,黄志忠没有拒绝,毕竟他偏瘫之后生活难以自理,而孩子还要正常上学。日子再艰难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生活并没有给黄志忠喘息的机会,一个月后他再度脑梗,再度入院。一水请了最好的医生总算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昏迷几天后,黄志忠清醒过来,他知道他时日无多,如果再来一次,神仙难救。从他清醒开始,他就在想要把孩子还给刘一水,不能因为自私让孩子蒙在鼓里成为孤儿,再说呢,等他双眼一闭,身后事都是浮云,该相认的总会相认,难道他还从棺材里爬出来阻拦吗?他想得很明白。
一水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希望黄志忠能安然无恙,他想报答他对孩子的养育之恩,不管孩子经历了什么,黄志忠都是尽力了。而且这个可怜的人,生活好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善待他。
“刘一水,”黄志忠口齿不清,舌头僵直“把佼佼认回去吧。”他费力说完眼泪也掉下来“把她照顾好,她是好孩子。”
一水握着他的手,帮他擦掉口水“老哥,你好好养病,啥事都别想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黄志忠摇摇头说“我怕来不及了。我把她交给你,我就放心找丽娟去了。”
一水听了心里恻然,“老哥,你放心养病,你也不用担心佼佼,她永远是你女儿,我会照顾好的。”
黄志忠点点头说“我想回家。”
一水给怡山说了黄志忠的情况,“如果再出现一次脑梗,那就可能救不回来了。”一水忧心忡忡地说“可怜佼佼还不知道这个严重性,老黄要我和佼佼相认,但这个时候,我真开不了这个口。”
“是难,我也怕佼佼知道这个情况,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怡山说“更何况,老黄如果一撒手,对佼佼而言打击太大了。”
“反正尽力去救,现在就是用药保着呢,请了两个护工两班倒,希望能保住命。”一水叹气。“家里的东西我也让人收拾好了,暖气不行,我给装了电暖,窗户也不行,漏风,老黄住院的时候我让人全部给换了。厨房也重弄了一遍,真心疼佼佼住在那个环境。”
“那不也没办法不是?老黄也是尽力照顾她娘俩了,给了一个家,又把孩子拉扯大。”
正说着,护工打来电话,说黄志忠让一水过去,一水和怡山对视一眼,“我和你一起去,这么大事儿!”怡山拿过外套喊,“胖蛋,蛋!我和你舅出去一趟。”
昊宇赶紧从屋里出来,看到一脸凝重的一水和怡山,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和你妈去佼佼家一趟,你和灵兰出去吃饭,晚上早点睡。”
“老舅,是不是黄佼佼的爸爸出事了?”昊宇有点担心。
“回来再说吧,有些事是得告诉你俩。”一水和怡山匆匆出去了。
到了黄志忠家,看到黄志忠精神尚好,神智清楚,一水松了一口气。黄佼佼听到他们来了,放下作业过来招呼。
“佼佼,”黄志忠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楚一点“你妈妈叫齐丽娟。”黄佼佼不明所以,看着她爸爸那么严肃和凝重,她只能点点头。
“你的亲生父亲叫刘一水。”黄志忠说。
黄佼佼心里一个炸雷惊起,所有的意识都好象消失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望着她爸爸,黄志忠一鼓作气地说完“你妈妈是怀着你嫁给我的,她的前夫就是刘一水。”
“爸爸,你是不是糊涂了?”黄佼佼根本不相信,“刘叔叔,是不是我爸要把我托付给您,所以才这么说的?”
“佼佼!”黄志忠打断她“打开床下的盒子。”
黄佼佼从他床下拉出一个旧工具箱,在他的示意下一层层打开,最下面有一个旧铁盒,拿出来打开,里面有一张离婚证,一张结婚证,还有她的出生证明。
离婚证是齐丽婚和刘一水的,结婚证是黄志忠和齐丽娟的,而她的出生证明上的时间显示她确是在黄志忠和母亲结婚后三个月就出生了。
黄佼佼心里已六神无主,她无助地看着一水“刘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些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一水在照顾,在心里她已把他当成了依靠。
“佼佼,你妈妈的确是我前妻,当时她和我离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离婚之后就失踪了,我们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从此以后,你妈妈就没有再和我们有任何联系。”一水说。
黄佼佼听到这里,心里明白黄志忠说的话是真的了,她全身发抖瘫坐下来,一言不发。
“你妈妈是在XZ遇到我的,”黄志忠说“我在XZ经营一个酒吧,她来应聘驻唱,她月份越来越大,我想照顾她,你妈并不想嫁给我的,她只想让孩子有个家。我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黄佼佼从惊愕中慢慢平静下来,但是还是止不住发抖,牙齿噔噔作响。
“是上次你喝醉酒被灵兰带回家才知道,你爸爸喝醉后不小心说出来的。”一水说。“我不敢和你相认是怕你受不了这个消息,而且,你爸爸把你养大,我忽然认你,他怎么办?”
“你俩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黄佼佼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啊?是不是你快要死了,所以才这么胡说八道?”黄佼佼哭起来,对着黄志忠大声说“还是说这些年你对我从来都不满意,做什么你都不满意,你不想要我了?!”
“还有你!”黄佼佼忽然指着一水大哭大喊“这么长时间来,你帮我们这么多,是不是不安好心?你倒底图什么?”黄佼佼崩溃了,整个情绪狂乱,她根本不知道该信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不是生父,这些年两人相爱相恨就是这个原因吗?她经历了那么多,自己的生父却逍遥在外,任自己在烂泥里挣扎却把别的女儿捧在手心里,为她撑腰出气,叫她闺女……所有的信息一下涌上来,黄佼佼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她不停地尖叫不停地哭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滚出去!滚出去!”她站起来抽打着一水,把他们往外推。
“佼佼,你冷静一下。”一水紧紧抓住她手,“你爸爸不能再受刺激了!听到没有?!你冷静一下。”
一水一把把她拽到屋里,她看到黄志忠一脸苍白,满脸泪水,嘴唇颤抖急得只能喊出佼佼佼佼……她一下子就心软了,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多难从未想过抛弃她,现在病入膏肓还要为自己未来考虑,放心不下自己,她扑到他怀里哭着说“你就是我爸爸,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妈妈离开我们,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黄志忠和她抱头痛哭,怡山也掉下泪来,她过去抚着她的背说“好孩子,好孩子,你不会再受苦了,你也不会离开你爸爸,你是有两个爸爸。我们一起照顾你爸爸,照顾你,让你爸爸身体好起来,你也有更好的生活,你们一直会在一起。好吗?”
黄佼佼不理她,她慢慢冷静下来,她知道不能再刺激她爸爸了,医生反复交待,情绪激动会影脑部供血,万万不能让他再脑梗了。
“爸爸你别激动了,你大口呼吸,平静平静。”黄佼佼抽噎着安慰黄志忠,“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
“老哥,你感觉怎么样?”一水过来,赶紧给他拿了一片药,黄佼佼抢着去倒了水,好一会儿黄志忠才缓过气来。
屋里这会儿一片安静,黄佼佼紧紧握着他的手,怕一松手他就离他而去了。
“佼佼,”黄志忠慢慢开口,“你是大孩子了,你的亲生父亲,你认与不认,这就是血脉,就是事实。我不用再和你讲道理,你什么都明白。”黄志忠缓了一会儿又说“听爸爸一句话,这些年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你的生活就由你亲爸照顾了,我和你妈妈都会很开心。如果你生活得不好,我有什么脸去见你妈?说真的,自从你妈走了,我就一点也不怕死,恨不得早一点去见你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年恨她真是恨到骨头里了,但是我马上要去见她了,我又舍不得你。”
“爸爸,你别说了,你歇会儿,我懂你的意思了。”黄佼佼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吓得不敢让他再说。
“听我把话说话,”黄志忠说“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一水……”一水赶紧走上去,握住他的手,“一水,我对不住丽娟,没把佼佼照顾好,接下来到你啦,由你照顾了!”
一水哽咽着说“老哥,谢谢你啦,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可以享福了,闺女大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生活。”
“佼佼,过来,以后你有依靠了,我可就放心了,我就高兴了!佼佼,好不好?”黄志忠有了笑颜,怡山看这个情况心里有点发冷,赶紧给佼佼使眼色,佼佼依偎在他身边,乖巧地地说“好!爸爸你放心吧!我以后都好好的!”
黄志忠听到黄佼佼的答复,眼神亮起来,整个精神也好了,他甚至提议全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团圆就得吃饺子!”
三天后,黄志忠再次脑梗,这一次没有抢救过来,他走了,去找他又爱又恨的齐丽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