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年那天，面对物流园区仓库的近乎染红了天际的大火，凌澳消防局别无选择，凌澳这座城市别无选择，五十五个消防站出动二百五十余辆消防车两千两百多消防队员，消防栓不够，就直接调四十多辆消防车从几公里外的河流分级抽水支援火场，没有特勤队就省消防局把周围地市的消防特勤站（中队）连同省消防局特勤队一起调上去，甚至从江汉市消防局、江川市消防局和玉兰市消防局调集特勤队员，泡沫不够，就全省的泡沫调上去，再不够，邻近省市消防局的泡沫空运，没有单独的灭火直升机，对面的星海直接支援了超级美洲狮直升机，火势一直向库区南面的油气站方向蔓延增援还在路上，直接五千BP队员AP队员戴上空气防护面具去扛水泥构筑防火墙……

那次梅筱冰站在那辆DENNIS的车顶操作水炮，热，设置会感觉到烫，但是她知道，不能退，身后就是油气站，身后就是海湖CBD，凌澳消防局，要对市中心的六百万市民负责。那次董文凯也在现场，他所在的消防站，负责给油气站各罐体降温，现场指挥部的命令，这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屏障，如果守不住了，两位局长会直接把指挥中心搬到油气站，不走了。那晚，赵小磊看着几百几百扛水泥的橄榄绿，只希望能一同挡住肆虐的大火，只希望，都能平平安安的归队，都适合自己站里的年轻人一样的年纪，对社会，对外面的世界，似乎都还只是懵懵懂懂；那晚，杨晓怡就是那五千橄榄绿中的一员，她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还会有一次，当泥瓦匠，撸起袖子，直接手撕编制麻袋，因为工具已经坏了，后来直接都开了，只能不顾吸入有害气体的危险直接用牙咬，那一刻是否害怕过，她已经不愿意去想，在BP七队十年，也不止一次重新理解一句话——生死置之度外。

江汉运来的消防坦克开路，超过四十辆泡沫消防车干粉消防车直接抵进火场核心区，特勤内攻，凌澳消防局抽调精干做第二梯队同时外围掩护，五十个小时，终将这场大火扑灭。不过更难熬的事情还在后面。火场出现过两声响，听到第一声响附近的居民打了119，三队的九个站第一梯队到场处置，不久现场指挥请求支援，二队的五个站还在路上，近乎整个海湖区与海凌区都听到了第二声响，那时库区，有160名消防队员，市消防局全勤指挥部只联系上了三队的一个消防站，两名站长都在负伤指挥。以至于后来负责行动的韩局长一下车，就一把抓住了已经有些瘫软的物流园老总：“✘✘✘，✘✘✘✘到底在这仓库里放了✘✘✘✘✘，你告诉我这些货值多少钱，你告诉我的这些弟兄们的命值多少钱，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五十小时，有几十名消防队员陆续找到，有相互搀扶着走出来的，也有被后续增援的同事抬出来的，有的抬出来的消防队员，已经盖上了白布。火灭了，还有消防员没有找到。整个搜救行动持续了两周，第四天，赵小磊的学弟被找到，他是三队八站的站长，最后一刻，下意识地一把将一名刚入职的消防队员压在了身下，这名年轻的消防队员，则是这个搜救行动找到的最后一名幸存者。学弟即将被抬上救护车，一位女指挥叫住了医护人员，她是三队能联系上的两位站长之一，轻轻摘下手套，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脸。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在场所有消防队员脱下头盔敬礼，而赵小磊还有那位女指挥员，实在忍不住，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那两周沈雪怎么熬的，那晚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才能和老公打电话，新婚几个月，真的有好多话想和爱人说，大学本科开始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终于有了结果，十点多，电话那头传来了任务铃声，老公说了一句“等我出勤完了再聊”，然后做好了两点在打电话的准备，然后就是半小时后近乎全城消防局的出动。到了现场，她才知道，三队有八个站都联系不上了，包括老公所在的七站。搜救行动第十天，现场指挥部，看着各位表情凝重的指挥官，韩局长就说了一句话：“各位，只有一句话，把所有的孩子带回来。”第十四天，一阵敲门，早有心理准备的沈雪几乎是靠着墙走到了门边，一开门，是面色凝重的局长，半分钟，局长开口：“丫头，他回家了。”而沈雪点点头，直接晕了过去。几天后，沈雪打着吊瓶也坚持要送他最后一程。

而宋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梅筱冰的第二张照片，正是那次救援行动，梅筱冰赵小磊将最后一位找到的消防队员，抬上救护车时现场的记者所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