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恶魔
季曦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个星期前她在图书馆偶然觅见一本有意思的书《小逻辑》。带回寝室边做笔记边阅读，没想到这本书是黑格尔写的，不就是高中政治书上被批判的那位唯心主义哲学家吗。季曦一向只对天马行空的科幻著作感兴趣，对哲学书籍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从不敢涉猎，所以这本书究竟如何吸引住她了呢？吸引她的是书中的一个概念，绝对精神。书中提到一切物质都只是绝对精神的外在表现。绝对精神是所有物质的本源也是所有物质的最终目的。季曦想着也许人类进化到最终阶段就是纯思维体、纯精神体，这个绝对精神的设定倒是挺科幻的，她喜欢。如果精神可以幻化物质，那么从无到有、从一到多不就是虚无缥缈的精神向有形可见的物质转变的过程吗？原本的世界只有虚无的精神体，而在精神体思考与想象的过程里诞生了一件又一件有形体的物质，就像在一片纯白的精神世界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星体。万物起源于绝对精神，绝对精神幻化万物。不过科幻归科幻，她可是信仰唯物主义的好青年，书中一些理论看看即可不用当真。她也从不信神，如果一切物质都在神的思想里创造，那人类不就仅仅存活在神的想象里。还是看得见摸得着能被证实的科学理论更让人心安。不过这本书却也让季曦对哲学产生了一些兴趣，毕竟哲学也不是那么死板乏味的。所以季曦当即就在网上加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哲学论坛翻看一些网友的读书笔记和哲学论述。还特地提了个大背包去图书馆搜罗哲学一栏的书籍。室友许颖感慨她看书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一向赖床的她居然凌晨四点就爬起来看书了，早餐也不去吃，得亏许颖还记得从食堂给她带回来两馒头。为什么只带馒头，倒不是许颖抠，而是季曦就喜欢馒头配老干妈豆豉这样的绝妙混搭，馒头的微甜配上豆豉的咸辣，真香。许颖掐指算了算，季曦好像已经一个星期没出寝室门了。也不是她翘课，而是到了大四几乎没什么课程了，而且她们已经实习完了就等着论文答辩通过拿到毕业证就能离校了。许颖和另一位室友杨娟妮商量着得把季曦拉出寝室晒晒太阳了，不然照季曦这宅法早晚身体得出问题。
季曦边翻看着《精神现象学》边在论坛上查阅着主题贴，忽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帖子《我们的思想究竟来源于什么？》网友“猫吃鱼”回复说：“咱们的思想都源于外界的刺激。你看到一个外在现象就必然会针对这个现象产生一些零碎的思想。你看见一个人被偷了包，你会感慨世风见下，或者庆幸还好自己没被偷，或者替那人愤愤不平。看到同一现象，每个人的思想可能不尽相同，但基本也就那么几类。所以人的思想很好解读。”另一网友“橘里夫人”说道：“这么说思想只是一个简单的反应机制，就像动物看见食物分泌唾液。人碰到事件就产生思想。所有的思想都有模板，针对不同的事起用不同的思想模板。所以人有思维不见得就比动物高端多少，你的思想大多也只是大脑对思想模板的复制粘贴。”网友“纯思者”感慨：“所以如果有读心这一超能力存在，那么拥有它的人一定是最凄惨的超能力者，整天读着千篇一律的思想，无聊透顶。也许会有那么几个有趣的灵魂，但现在人们就算对‘有趣’这一标签也是有着统一的量化标准的。真是没劲，所以思想这种东西只是上帝附加给人类的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产品。”季曦刚想和网友讨论几句，室友许颖就过来拖住她的手说：“季曦别看啦，我们一起去学校西门那边看衣服去吧。”看着一脸坚定的许颖，季曦愣了愣神，刚才她好像看见许颖的黑色眼眸里晃过一道蓝色微光。可能是她眼花了吧，季曦揉了揉眼睛说：“好吧，就陪你一起去。毕竟再窝在寝室里我都快发霉了。”
季曦和许颖、杨娟妮手挽着手一起朝学校西门走着，一路上许颖和杨娟妮不停交谈着一会讨论什么款式的裙子好看，一会嘀咕着某个寝室的女生暗恋某个别的学院的男生。季曦忽然觉得一阵心烦，身边的世界怎么这么聒噪呢。刚一想季曦便被自己的思维吓到了，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烦？她不是一向羡慕许颖她们活泼洒脱的性子吗？唉，最近一个人闷太久该不会闷出怪脾气了吧？算啦，不纠结了。季曦听着室友们的交谈，偶尔附和笑笑，偶尔赞同地点点头，却并未参与交流。此时的季曦并未发现室友们看她的眼神变得有点紧张兮兮，因为在室友的角度看季曦的笑似乎很不自然，就仿佛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那种奇怪的讪笑。
三人在服装店里转悠着，季曦想找一件呢子西装搭配自己前不久买的格子毛呢裤不过连逛了好几家店都没看到中意的。许颖和杨娟妮倒是各挑了一条黄色雪纺连衣裙和一件纯白衬衫。逛完服装店室友见季曦没挑中便陪她一起去动漫周边店逛了逛。季曦从高中起开始追《海贼王》，不过还从没买过一个像样的手办，主要是对手办的造型都不太满意。不过她还是很喜欢逛动漫周边店，虽然不买，看看也很开心。看着自己喜欢的动漫角色被做成塑料小人摆在橱窗里总有种满足感，因为自己喜欢的角色好像突破了次元壁来到了现实世界。季曦盯着一个个模型内心很享受，而此时两位室友看到的她却是神情呆滞，望着手办眼神失焦。
回寝室的路上许颖和杨娟妮突然提起学院里有个心理咨询室很多学生都去咨询过，那里的老师都很温柔细心。“季曦，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咨询啊？”许颖貌似漫不经心地提到。
“啊？为什么？我又没有遇到难解的情绪问题。”季曦十分不解，自己最近过得挺开心挺充实的啊。“哦，那算了。”许颖边说边和一旁的杨娟妮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季曦也没在意，告别了室友朝学校东区快递站走去，因为她刚接到个快递员电话。
急冲冲走到快递站，快递员递给她一个包装严实的大箱子，季曦想着一定是自己一个月前在淘宝的易贝代购买的神秘博士小十一手办。那个手办可花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她天天啃馒头度日省下来的。抱着大纸箱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开电脑看哲学论坛的贴子更新。季曦下拉着鼠标一条条翻着自己没在这段时间的更新贴，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而是更新了许多没营养的水贴，而且都是很醒目的红色标题。比如“我的室友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或者“世界真聒噪，好心烦。”还有“虽然没病，但想去心理咨询。”更有奇怪的发贴说“淘宝代购的手办到了，真开心。”一开始季曦并未在意，但仔细想了想这些水贴好像和自己的生活遭遇有点相同？奇怪？只是巧合吗？季曦没多想开始拆自己的快递。手办做的很精致，脸型，衣服，鞋子还原度都挺高，嗯，形象就是小十一本尊。季曦把小十一手办摆在枕边，想着今晚有小十一守护一定能睡个美美的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曦朦朦胧胧地似乎陷入了梦境。梦境里她从寝室的床上起来，发现世界一片漆黑周围都是兽类的嘶吼声，整个学校似乎已被恶魔掌控。她环顾周围，室友们也不见踪影。季曦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忽然想起唱圣歌可以驱魔，于是小声哼起了赞歌。随着她的清唱，周围的嘶吼声似乎渐渐弱了下去，于是她加大了音量。渐渐的周围传来了除了嘶吼声以外还有嘈杂的人声。对面寝室有人嚷嚷着：“别唱啦！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此时季曦转身发现自己的室友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惊异地看着她。寝室外也传来敲门声是宿管阿姨在叫门。季曦停下清唱，蓦地觉得这个梦的布景怎么看起来这么真实。待宿管阿姨进门询问刚才是谁在唱歌时，许颖和杨娟妮把阿姨拉到一边交谈起来，季曦发现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紧张有担忧，甚至好像还有一丝害怕。宿管阿姨和室友们交谈了一会就离开了，大约十来分钟宿管阿姨带着院里的辅导员一起进来了。辅导员径直走向季曦说：“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你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季曦此时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那么刚才自己在窗边那样大声唱歌整栋楼的同学该不会都听见了吧？那也太丢人了吧，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没等季曦想明白，室友们就扶着她一起跟辅导员朝学校心理咨询室走去。季曦此时完全不在状态，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当季曦实实在在地坐在心理咨询室的沙发上，她终于认清了现实，看来室友和辅导员都以为自己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自己得赶紧解释解释。心理咨询师递给季曦一杯温水开始提问道：“你为什么凌晨时在寝室里大声唱歌？”
“那是因为，”季曦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让心理医生打消顾虑，“为了驱魔。”季曦还没想好回答就听到身边一个声音说道，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自己的嘴巴怎么不受控制了？
“为什么要驱魔？”心理医生紧接着问。
“因为学校被恶魔控制了。”季曦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此时的季曦有点害怕了，自己怎么会说出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呢？自己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就算信仰了二十几年唯物主义的她此刻信仰也有点动摇了，难道身边真有鬼物？自己被鬼上身了？
“你觉得恶魔会做出什么？”心理医生想季曦一定遭受过心理创伤，恶魔象征着她所害怕的事物。
“不知道。”季曦是真不知道，毕竟当时她觉得是在梦境里，哪有想那么多，只是跟着梦境安排走。
“我现在身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季曦焦急地解释说，忽然又想到自己这样说只会更加印证心理医生对自己的错误判断。
“哦？那是谁在控制你？”心理医生眼神一亮，仿佛一个八卦小女生又挖掘出了一条花边新闻。
“某种神秘力量。”季曦不经意地又蹦出这样一句话。
“是你所说的恶魔吗？”
“是的。”季曦的声音说道。
“嗯，典型的被控制妄想。”心理医生在一张纸上记录着。“她最近还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心理医生转向季曦的室友问道。
“嗯，她最近时常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候会突然不自知的笑，很不自然的那种笑。”许颖一一向医生汇报着。
季曦觉得很冤，她哪有神情呆滞突然自笑啊。
“而且她这一个多星期天天在寝室里看书。”杨娟妮补充道。
“都看的什么书？”
“具体不清楚，反正是哲学类的书籍。”许颖不确定道。
“哲学类，嗯，之前也有过这么一例。”心理医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什么之前也有过一例？季曦感觉有点不妙。
“她这属于典型的妄想型精神分裂，你联系一下医院，赶紧把她送过去吧。”心理医生跟一旁的辅导员说道。
哈？精神分裂？季曦不淡定了，她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就成精神分裂了？一定是陷害，是谁在坑她。但是总不能是有鬼魂在作祟吧？这是鬼魂的恶作剧吗？毕竟控制她的声音可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做到的。季曦忽然觉得世界变得玄幻了。二十几年形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瞬间就坍塌了。
辅导员叫了一辆的士，领着季曦上了车。季曦也不敢跑，那样估计他们就得采取强制措施，到时候绑都得把自己绑去。唉，现在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精神病人，怎么做都是病态的。也不知开了多久，感觉已经离市区很远了。的士终于在一栋建筑面前停了下来。季曦只看到建筑物上写着心理健康康复中心几个字，现在精神病院都这么委婉的吗。季曦跟着辅导员登记了入院，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进了病房。季曦想着鬼魂把自己弄进精神病院总该有什么目的吧，她就等着，不信鬼魂不现身。也许是看她态度还算配合，医生便没有没收她的手机，只是拿走了她的手机充电线。后来她才明白医生只是怕某些病患想不开自杀，不过谁会用充电线自杀呢，真是奇特。在病房住下后她就拿手机搜索起了鬼上身的特点，如何判断自己被鬼魂附身，精神分裂是否是鬼上身。看了一些文章都没特别权威的，不过想想也是，哪个权威网站敢发布鬼魂存在这种言论，那不是散布封建迷信嘛。
住院第二天，季曦刚起来发现自己老爸居然来了。猛然想起的确自己出了这么大事，辅导员肯定通知了自己家人。后来据老爸说他是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将就睡了一晚，季曦感叹自己这个没良心的，稀里糊涂把自己整进精神病院，家人肯定是担心死了。自己当时只想着配合医生，怎么没想到家人得知女儿忽然成了精神病人得受多大打击。季曦准备向父亲解释自己的遭遇，刚张口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了。鬼魂这恶作剧是升级了吗？季曦试了好几次还是发不出声音只得作罢，身边的老爸看她的动作十分担忧赶紧去叫医生。医生来了见季曦捂着嘴不停比划就递给她一张纸说：“不能发出声音那能写出来吗？”接过纸笔，季曦在纸上刷刷地写起字来，写完才发现天哪自己这都写的啥，字迹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一向写字工整的她可受不了这打击，鬼魂快还我清秀隽丽的字体！季曦换了张纸十分艰难地一笔一画地写着字，终于写下了能让人看明白的三个字“我没病。”医生看完只笑了笑没当回事。父亲看到字迹，摸了摸季曦的头安慰道：“嗯，你没病，就是情绪不好，在这观察一段时间恢复就好。”父亲以为季曦并没看到医生的诊断书，以为她就像所有的精神病人一样不知道自己得了病。看着女儿现在这副样子季平只能偷偷抹泪。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积极乐观情绪稳定的女儿怎么会得这种病。
住院一个星期，季曦每天都十分配合治疗，其实也没什么治疗，就是天天吃药，连打针都没有。听医生说是因为自己病情轻微，那些严重的有些还要绑束缚带。医生还组织过二十来个学生病患一起研讨说是多交流交流能缓解病情。季曦就属于学生病患，她在研讨会上认识了邻座一个叫绘叶的女孩，她是美术学院的。当医生问他们都是怎么进的医院时，季曦说她是被坑进来的，绘叶却神秘兮兮地说她是因为爱情。听绘叶说她有一个看不见的恋人，每天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她左右。她每天都会画不同的肖像画，不过主题都是一个蓝色头发的少年，可能那就是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不存在的恋人，哦，不是不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毕竟她相信他存在。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季曦觉得她有点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不过绘叶心心念的那个男孩会不会也是鬼魂的恶作剧呢？或许是一场现实版的人鬼情未了？鬼魂们不是死去的人类吗应该是有思想有情感的吧。所以自己遇见的这个鬼魂究竟是想干嘛？自己该怎样与他沟通呢？季曦想着自己得跟这位鬼魂大人求放过，毕竟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在精神病院度过吧。
在精神病院安然度过一个多星期，季曦规划着自己该怎样出院，她知道最主要的就是得向医生承认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病症，虽然她的内心明白自己没病。可是那位鬼魂存在却总是时不时搞出一些恶作剧阻碍她的出院大计。有时会干扰她的视觉比如让她在医院看到自己崇拜的科幻剧主角小十一，有时会干扰她的听觉总是听到周围人议论她的声音。还好她大多都能立马识别不会做出出格的行为，医生只当她有点神经兮兮，但病情总体还是有好转。
季曦现在有时还会正正经经地在心底跟神明祈祷，祈祷自己能快点出院。毕竟鬼魂存在那么神明也一定存在，鬼神鬼神嘛，他们不都一直被相提并论的嘛。不知道鬼魂归不归神明管，希望神明能早日拖走我身边这个坑人的鬼魂。自从遭遇了这一系列比较玄幻的事件后季曦就开始相信神明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古人真心不骗人。
在医院无聊的时候季曦还会去找绘叶聊天。虽然绘叶只喜欢聊她的幻想男友。
“你既然看不见他为什么知道他存在啊？”季曦很疑惑继而又想到自己好像也看不见那位整蛊自己的鬼魂。
“因为他在我心里。他会在我的脑海里和我说话。”绘叶一脸的笑意。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呢？”季曦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因为他能读取我的内心，他知道我的每一个想法，糟糕的，美好的，他都愿意包容我。他了解我的一切，包容我的一切。”
“真幸福呢。”季曦想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完美的恋人呢，只是如果能触碰得到就更好了。
“是呀，他说他会一直陪伴我到老呢。”绘叶继续画着心目中的男孩，时而微笑，时而小声嘀咕几句。那应该是在和她脑海里的男生交谈吧，不过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在自言自语啊。如果她一直爱着心底那个男孩，医生岂不是一直都会认定她有病。
“其实你身边也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绘叶忽然停笔对着季曦说。
“你怎么知道？”季曦惊讶道。
“柒告诉我的。”柒是绘叶给那个男孩起的名字。
“那我身边这个存在有什么目的呢？”季曦很想知道。
“以后你自会知道的。”绘叶似乎很笃定。
自从在绘叶那确定自己身边的确有个透明存在后，季曦就开始猜测起他的身份。鬼魂只是一种可能性，也有可能是神明虽然可能性很小，当然也有可能是恶魔，精灵，或者指不定是天使，不过天使应该不会把人往精神病院拐。所以自己到底招惹了个什么存在呢？好像一切都是源于那本书籍《小逻辑》，所以该不会是书灵？某个沉睡于图书馆的书灵被我唤醒，从此教我学做人？季曦打趣地想着。
季曦这边过的优哉游哉，倒是快忘记了整天忧心忡忡的老爸，毕竟老爸是真的相信季曦得了医生所说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为了安抚老爸，季曦每天都会表现得很正常，陪老爸打打乒乓球，在医院外的花园散步。老爸也就相信季曦在慢慢康复了。只不过现在的季曦仍然动作有点笨拙神情些许呆滞，不过据医生说这是之前用药量过大导致的，现在看她恢复的好，慢慢会减少药量。
医院还有一个病患叫木颜，他总是会缠着绘叶叫绘叶送几张画给他。那个病患话特别多，但据说他得的是抑郁症，真是奇奇怪怪的。木颜喜欢看侦探小说，根据他的推荐，季曦在医院用手机看了阿加莎和奎因的经典作品，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岛田庄司的《异邦骑士》，虽然后来出院后书里的情节忘记了个七七八八，但她一直记得御手洗洁那个特立独行的侦探，以及他曾在《占星术杀人魔法》中说过的一句话：“只有疯子才能了解疯子”。毕竟她现在也算是疯子的同类了不是。她现在在医院每天就是看绘叶画画，然后找木颜唠嗑，当然还不忘她的出院计划。
按理说像季曦这样的精神分裂症病人在医院至少得住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出院，病情恶劣的还可能一辈子出不去。不过季曦很自信，她思维没受损，精神也很正常，只要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不干扰她，她即刻就可以找医生谈出院的事，怕就怕找医生谈出院的时候那个存在会冒出来给她加个幻视幻听什么的。唉，还是先和老爸谈谈吧，如果能说服老爸让自己早点出院也行，毕竟病人家属的意见医生是会听取的。季曦和父亲一起去医院的食堂吃饭时细看父亲忽然觉得父亲怎么比印象中苍老了许多，满脸胡茬不修边幅，头发有点油腻，白发也多了。看着父亲这样的形象，季曦心生一丝……嫌弃？不对，季曦此时明明是很心疼感伤父亲为自己操心，怎么心底涌出来的情绪是反感与不屑？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一向很敬爱自己的父亲啊，怎么会嫌弃和厌恶？她的情绪控制机制出问题了吗？转而季曦想到她身边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一定是他在捣鬼，看来他不仅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还能影响自己的情绪甚至思想，之前她就觉得自己的思想有时不太对劲，而这次的情绪反常也太明显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嫌弃自己的父亲。季平并没有发现季曦的不对劲，往季曦碗里夹了一块粉蒸肉说道：“快吃吧，你最近都憔悴了不少，多吃点肉补身体。”季曦看着明明比自己更憔悴的父亲心底更加自责了，看来不能在医院逗留下去了，不然到时候错过了毕业时间找工作都难。自己以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找份高薪工作带父母四处旅游的。吃完饭，季曦和父亲一起去找了自己的主治医生。季曦告诉医生自己已经康复了，医生随即对她进行一系列问答测试，询问她是否还觉得身体被神秘力量控制。呵，不仅控制身体，还能控制思想，季曦很想这么说但她忍住了，自己可是来争取出院的怎么能跟医生说大实话。“没有了，我知道那时只是一时精神状态出问题导致的，现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有任何妄想或是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季曦微笑地答道，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镇定自若。最后医生判定季曦的确康复了，有点不可思议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按理说你这种病很难痊愈的。虽然康复了，但你还是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我们有规定的，这种病人至少得住满一个月才能出院。”
“好的，我们先住满一个月再出院。”季平听到女儿恢复的消息心里的重担总算卸了下来，他想着听医生的再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的确比较稳妥。而一旁的季曦虽然想尽快出院，不过她也不敢表现得太着急，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个病人，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让医生对她产生怀疑。不就是再熬一段时间吗，不难，她一向有耐心。
只是她身边的神秘存在就没那么有耐心了，他很奇怪自己明明控制了季曦让她产生各种负面思想与情绪，为什么她就不上套呢，她为什么刚才在食堂不冲她父亲发火呢？他都已经把她的反感值与怒气值调到最大了，她还是没发脾气，结果还拉着她父亲去找医生争取到了早点出院。她为什么知道那些思想是不属于她的？哪个正常人会怀疑自己的思想不是自己的？！他不淡定了，决定加大对季曦的影响力度。好歹他也是恶魔界一等一的业务员，新客户开发方面他是逮一个一个准。医院里那些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不都是他和他同类的手笔。
明明临近出院了，季曦的幻视和幻听却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叫骂声，季曦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各种人声在她的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什么难听的辱骂词汇都有。不过季曦并不去理会那些叫骂声，反正都是假的，难不成自己还要在脑海里跟他们骂回去不成。除了脑海里的叫骂声，季曦眼睛也出了问题，她看医院里的人怎么眼睛都泛着蓝光就和她之前看到的许颖的眼睛一样。只不过那时候许颖眼睛里的蓝光转瞬即逝，而现在整个医院的人的眼睛都一直在发光，他们是都被鬼魂附身了吗？管他呢，就算自己眼里的他们都变成了骷髅她也不会惊慌，因为她知道这是那个神秘存在对她施加的影响。估计是看她快要出院了对她使出了杀手锏吧。不就是幻觉嘛，无视就好啦。
终于在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季曦看着自己的主治医生忽然化身成漆黑的牛头怪物满脸狰狞地冲她挥手，她只淡定地回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和父亲一起坐进了来接她的的士车。她终于出院了，就算是在主治医生面前也没露马脚。刚才那个幻视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招了吧，季曦想着那个神秘存在应该很挫败吧，想把我一辈子留在精神病院？没可能。
季曦信心满满地回到了学校，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呀，精神病院里太闷了。路过东区哲学院的红砖房，季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忽的听到不远处悠悠地传来一句：“这个世界不是偶然的。”又是哲学院的学生们在激烈讨论。季曦走近去听了听。有人提到到了著名的农场主假说：说一个农场里有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上午11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的一名科学家观察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出现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早上11点，就有食物降临。它在感恩节早晨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定律，但这天早上11点食物没有降临，农场主进来把他们都捉去杀了。“所以你以为的必然只是他人的偶然。”戴眼镜的蓝色衬衣男生总结道。“这个假说想表达的是当你不自觉的站在大众一边，且自认为看透了世界，那往往意味着有更高级的生命体正在凝视着你。”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距离有点远，季曦没有看清她的面孔。
“所以我们的科学家发现的物理定律，像牛顿的经典力学定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也像火鸡发现的宇宙定律一样可笑呢？没准哪天也被抓走杀掉了。”一个矮个子女生唯唯诺诺地说。
季曦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她被那句“有更高级的生命体正在凝视着你”吓到了。她现在不正是这种情况吗？她一定是被某种更高维的生物给盯上了。季曦小跑着朝寝室奔去。
回到寝室，室友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询问她的病情，想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毕竟没人愿意天天跟别人炫耀自己在精神病院呆过。季曦也没与她们过多寒暄，而是打开电脑继续浏览她关注的那个哲学论坛。在医院只偶尔用一下手机，十分不便，她已经一个月没逛论坛了。随意翻了翻，多数还是水贴。不过有一个标红贴标题是《精神病院一月体验》。季曦看到标题心跳漏了半拍，这又是一个与自己有关的水贴。她紧张地点了进去却发现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她重新刷新一遍，再刷新，猛地瞟到里面冒出了一条新评论：“你想知道世界真相吗？”她点击鼠标又刷新了一遍，那条评论就消失了。难道是专门写给她看的？季曦摇了摇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世界真相？她所看到的世界不是真相吗？季曦不信邪又点击刷新，果然又出现了另一条评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季曦疑惑所以我们看到的世界都是妄相，那么真相是什么？
季曦关了电脑去食堂打了份蛋炒饭，端着饭盒边吃边朝自己的秘密基地走去。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树林，只不过地方偏远没有人会来打扰。季曦就很喜欢这个地方，地上有一块巨石正好当桌子，每次她都会把饭端来这吃。不用坐在拥挤的食堂里闻着各种菜味汗味等气味夹杂。在这既可以吹吹微风，还可以一个人独享美景，岂不快哉。只不过今天她注定要被打扰。
刚吃了几口饭，季曦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竟凭空冒出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咦？幻视又出现了？季曦挥了挥手臂准备打散这个幻视，而奇怪地是她一手竟然没抓空而是拍到了男人的胸膛。这就有点尴尬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季曦慌张道歉。
“嗯，我知道。”男人微笑道，“因为你以为我是幻相。”
“你怎么知道？”季曦惊讶道。
“因为我能看见你的思想啊。”
“你……你能看见？所以你该不会是……？”季曦想能感知到人类思想的那八成是神明吧？或者是天使？季曦喜不自胜，“所以你是天，……”
“是的，不用惊讶。鄙人正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恶魔。”男人接住了季曦没说完的话。
“哈？恶魔？”季曦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