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一） 卦起
曦晨江南，小雨纷纷，过路的行人都忙着自家的事情，便使得这柳湖茶馆内显得十分冷清。
坐堂的掌柜舒着哈欠，不见来的生意，正闭目养神，却不知是何时间，这茶馆门口倒有了个臭道士顶着雨水，摆起了个小破烂摊子。
道士年轻，亦不知从何方而来，掌柜的正想驱声赶走，倒从远处打来了个影子，奔向茶馆里处，掌柜的起劲，以为来了生意，想好脸贴过去，可瞧眼儿一看，这进入馆内的是一个樵夫模样的少年，便顿时没了兴趣，摆了摆手，自嘲憋屈一番；“滋滋滋……砍柴的……算命的……倒好，一大早都来了小店，晦气！”
“哦……老人家，你说的可是我？”迎面走过来的砍柴郎，从那小道士的摊子旁走过，到了这茶馆的坐堂前，与那掌柜四眼面对了个面。
“对对对，说的可不是你……你看看你，砍柴的，喝什么茶？我这店可不是给你们这些人躲雨的……”掌柜看了一眼那砍柴郎犀利的目光，不屑一顾，把头扭了过去，继续闭目养神。
“你……”砍柴郎正想说什么，却从那茶馆门口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出，打断了这砍柴郎的话。
“小先生的身上，几分戾气，又有几分犹豫不定，怕是遇到什么了！”
声音是那茶馆门口的小道士说的，砍柴郎回头一看，然后走到了那小道士摆的摊子面前，扫过一眼，笑了笑，“吃斋的，以为在庙里面悟了些天道，便就敢出门招摇撞骗了！”随后，从小道士的摊子上拿起一个被雨水打湿的木工小玩意儿，打量许久。
“非也……贫道所悟，为因果！小先生不妨坐下，可让贫道给小先生好好算上一卦！”
小道士遇见这砍柴郎的数落，却不在意，而是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就跟那变戏法了似的，在砍柴郎的身旁，变出了一张椅子来。
“坐下？在这？”砍柴郎鼓捣了一番手上的木工，应付一声，然后指了指天上，摇着头，“有雨，可是会误了卦象，算不准，神仙来了也算不准……”
“无妨……既然小先生推辞，那便就算了！”小道士点头，拂尘轻轻在那砍柴郎手上的木工扫过，随后，只见那砍柴郎手上的木工就跟活过来了一样，从砍柴郎的手中，挣脱，跳到了摊子上，回了自己的位置。
“哦？有趣……”砍柴郎的回过神，一只手摸到了自己腰上的柴刀上，“阁下的戏法，我喜欢……”
“哦！是吗……喜欢就好！”小道士凝神抬起头看了砍柴郎一样，当两双眼睛对视的那一刻，砍柴郎那只已经握紧柴刀柄的手，顿时便松了开。
只有那短短的呼吸之间，砍柴郎便感觉到周围的雨，突然停滞了下来。
“六……六只眼睛？”砍柴郎突然之间，可就语无伦次了。
随后，当一切都正常了下来之后，砍柴郎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才的异样让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
“这是六道轮回之瞳……”只见小道士沉稳说着，砍柴郎有些迷糊，又仔细看了那小道士一眼，却没有刚才所见到的那六只眼睛。
仿佛是突然懂了些什么，不安的心才放了下去，轻哼一笑，“如此……”
然后便转过身，向着那茶馆坐堂的掌柜走去。
“哎哎哎……打住，停那……”正当砍柴郎跨过了这茶馆的门口，坐堂的掌柜那略显慵懒的声音响起，“咱这小本经营，这位爷，恕不招待那白坐的客……”
摊开一只手掌，摆了摆，然后只见那掌柜的用另一只手敲了敲挂在自个儿旁边的一块红木板子。
上书写着几个大字:雅间，十钱！
“这……”砍柴郎望着掌柜，一时间顿住了神，掏了掏腰包，嘿！倒比自己的脸蛋儿还要干净，犯了愁，苦闷一声，“今个儿不方便，赊着可行，改日……”
说了几句，便快跑进店，“改日定倍数奉还！”
“嘿……你这小土匪！”掌柜的惊呼一声，那砍柴郎动作倒是敏捷，一下便钻了进去。
掌柜连忙追去。
闹的那动静，还别说这茶馆内一二的茶客了，就连那外边撑伞行走的路人，都不禁往这茶馆的方向探了个头，带着好奇。
“好了……茶老板，动静可别闹的太大了，别忘了您这小茶馆今日楼上，可坐了一位惹不起的主！”
一楼的那些本就不多的茶客多嘴了起来，看着那掌柜和砍柴郎一前一后的追逐，本是些许想笑的，但还是忍住了，便是那么一说，“惊了他？那可有你这小茶馆好受的了！”
“是是是……几位说的是，那小妖女闹腾起来，还不把我的茶馆给掀了！”掌柜一听，脸上倒是起了不少汗珠，急忙点头，停住脚步，在那砍柴郎的身后，轻哼一声，“小土匪……小祖宗，行行行，我错了，你可别上二楼，一楼之地，您随便坐……”
然后只见掌柜的退回了坐堂，对着那砍柴郎连忙鞠了好几躬。
砍柴郎回头一见，还真是奇怪，也听到了刚才他人所说的，便是一肚子的好奇，这楼上是有着什么样的人，竟能让这掌柜的态度大变。
不让上二楼，那偏就要上去瞧瞧，自打下了林木山之后，砍柴郎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还真是对着世间万物满是好奇。
吱呀……
就在砍柴郎盘算好了之余，正向楼梯走去，只见从这茶馆外面来看，那二楼的观景木窗儿竟打了开……
随后探出了个头出来，是一个文雅端庄的女子，她一眼看向在外面顶着雨水摆摊的小道士，便来了些雅兴，便对着那小道士一喊。
“小先生可否上二楼，给小女子算一卦！”
小道士抬头，透着细雨之间，往那开了的木窗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十分淡然说道，
“当然可以！”
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湿透了的道袍。
“算卦，你又可算的准？”砍柴郎在茶馆的里处，观望了一番，“可不是摸了些奇门的门路？”
然后走向小道士。
“当然……”小道士对着迎面走来的砍柴郎点着头，只见从自己的摊子旁卸下一杆小方旗，上竖写有着‘神机妙算’四个大字。
在砍柴郎儿到了自己的身旁，便又是说道，“小先生不妨随贫道一同去二楼，见见这二楼的两位有缘人？”
“你怎知是两个？”砍柴郎好奇着。
可那道士却不回答，只是用手掌抚了抚自己的那面神机妙算旗。
“行了，行了……”砍柴郎不屑一顾，不爱见得那臭道士自信的嘴脸，“那丫头叫的是你，我上去作甚？”
“哈哈哈……小先生何须着急，上去了，不就自然知道了！”小道士没有正面回答，留下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卖着关子，随后便径直往二楼寻去。
砍柴郎在后面有些不解，但马上便跟了上去。
“哎哎哎……两位，那二楼可有那小妖女在呢，虽说是那贵小姐请你们上去的，但要想不受的那一身皮肉之苦，还是听我一句劝……”就在两人到了那楼梯转角口，坐堂的掌柜拦住了两人，摇着头，“能跑就跑吧！”
随后掌柜的好话一说完，便拿起了一个本子，用着毛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哦？如何？”砍柴郎反问小道士一句，“真就那什么小妖女，有这般吓人！”
“吓不吓人的，小先生随我上去，可不就知道了！”小道士平淡一笑，直上二楼，步伐带着一股风，砍柴郎跟在后面，倒是规规矩矩的。
到了二楼，还别看这小茶馆不大，二楼布局却是十分精致，不像是给寻常人来饮茶的地方。
小道士对应着刚才木窗的方位，很快便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口，门前，小道士倒是停住了脚步。
“吃斋的，为何留步？”砍柴郎跟在后面，见小道士迟迟没有推门而入，着了急，便一大跨步，抢在那小道士的前面，一手便要将木门推开。
“不急！”小道士扯住砍柴郎，往后轻轻一拉，不料正此时，只见那木门豁的一声，便从里面打了开，便见一杆两丈有余的火樱枪刺了出来。
随同着那火樱枪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紧致的武行衣裳，高竖一长发，面相奶凶。
还好那小道士将砍柴郎给拉了回来，不然，身上非得留下一个窟窿眼。
回过神来，砍柴郎心有余悸，后背一凉，连忙对那小道士道谢了一声，“谢了，算卦的……”然后只见砍柴郎右手握在腰间砍柴刀的刀柄上，转身，一息间，面向那奶凶的小姑娘，便就拔出一刀，刀影浮现。
噌……
一阵火光，兵器交戎，对面的小姑娘架不住这砍柴郎随手的一刀，只往后踉跄好几步。
“呸呸呸……臭男人，敢对姑奶奶下手这么狠！”小姑娘皙白的小手紧紧握在那火樱枪上，只见枪身，散发着余力，嗡嗡作响。
“嘿！我下手狠？再晚半步，若不是吃斋的拉了我一把，肚子上非起一个窟窿眼不成？”砍柴郎在对面，力争一句，到不曾想过，这所谓的小妖女，竟然倒打一耙。
“哼！呸呸呸！爹爹说的没错，这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姑娘还吃着刚才那交手的余力，火樱枪便往地上一立，鼓着小嘴巴说道。
“你……”砍柴人一句气打不出，刚想反驳，却只听得从这房间里面一阵轻柔的声音传来，“行啦，小阿宝，让两位客人进来吧！”
声音还未落下，一阵好奇，砍柴人连忙探出了个脑袋往里面瞅了一眼。
“既如此……姑娘，那贫道有礼了！”随后，只看到小道士浮尘一摆，踏出一步，径直往里面走去。
而砍柴人紧跟着道士身后，一跨入那所谓小姐的房间，只见一股淡然清香扑面，砍柴人瞧见了新奇，便奋力一吸，点着头，夸赞，“真香，比那小丫头身上的香，要好！”
砍柴人此时嘴中所说的那个丫头，便就是不久前曾到他林木山上拜访的小梨花。
道士带着砍柴人走进房内，随眼观察了一番房间的摆放，正对着那面所谓的木窗，那又什么所谓的小姐，却与他等两人隔了道看不清楚的屏风。
“此间香味，姑娘泡的，依贫道所见，应是那极北高山脚下的冰莲茶。”闻着清香，道士点点头，立在屏风前面，一笑。
“先生可真是厉害！”只听到那屏风后面的姑娘有些小小的惊讶，之余，接着道，“还请两位客人近处来，品一品……这远道而来的茶水！”
话罢，小道士带着砍柴人绕过屏风，只见外处那小妖女此时倒十分安静的坐在床榻前看起了一本泛着旧黄的书籍。
走到里处，也才终于瞧见了这家小姐，她端坐在小道士两人对面，一手扶着木窗凭栏，轻看窗外细雨，国色倾城。
随后，小道士和着砍柴人于那姑娘前面坐下，只见姑娘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后，纷纷为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听闻那东海三岛，有位神仙，已辟五谷，神机妙算，可转生死！不知先生与他相比……如何？”就在倒茶的这几刻间，那姑娘开口对着小道士，问了一声。
“若真是神仙在世……贫道自然不及，不知姑娘所要算的……是些什么？”小道士停顿片刻，淡笑间摇了摇头。
随后只见全场声音戛然而止。
“哎！我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着那臭道士跟那丫头凝住，呆呆的砍柴人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又被这像是静止的两人打断。
“雅儿想算那人的行径……”
“那人已死，你见不到了！”
两声混杂，小道士拿起桌上冰莲茶，一饮而尽。
“不愧是好茶，姑娘有品！”
“哦……？呵！先生都还没起卦，又怎知他死了？”见状，那家小姐轻轻一笑，“那人可是江湖榜豪杰，小黄山论武闻名！”
“看来姑娘不信贫道……”小道士摇头，抬手间从衣袖里取出来三枚铜板，一看不是当朝的货币，样式久远，应有了些年代，是哪座山上道观里的香油钱，也无从可知……
然后只见小道士三枚铜板举头一抛，随后另一只手抓住，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叮咚响声，手掌盖住，然后，小道士镇定说着，“既如此，那就起一卦……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