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陈平（2）

最重要的保全了，就好了吗……

还记得那一次对话是在深秋时节，每到那时张家的后院里总是落满了落叶，只有凉亭里是干净的。没有人会去打扫，理由当然是大小姐喜欢脚踩在落叶上的感觉。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再奇怪也没有人敢说不是。

手中握着一小段石头串成的简陋链子，是我当年做给梦溪的。那时只是在想赶紧做完交差吧，这样大小姐就不会抱怨了。

只想她不要抱怨啊。

谁成想这链子后来会从楚国妖人身上掉下来，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慌忙赶回去向张良要得玄武，冒着叛军的危险去打听梦溪的下落。幸好还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我该说幸好吗？嘴角抽搐了一下，却连自嘲的苦笑都做不到了。

秦朝的赵括。这个称呼如今才真正适合我，我如今才体会到赵括两难的境界。不，其实我还是比不上赵括的。他之所以两难为的是四十万赵军和他们赵氏一族；而我，只是为了一己私念和一个小孩。

为了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小孩。投降、反抗，都做不到。

我的第三条路，又在哪里？

竹林被风吹动，发出一片萧瑟声，有点像女人的叹息。

梦溪，你在怪我吗？怪我没用？什么聪明，什么自命不凡，都是假的啊。关键时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仅凭人类的狡诈，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若我能像张良武吉他们一样，就这么冲到楚军大营里救出买儿，神挡杀神，一切烦恼都不会有了。

张子房，如今我的第三条路，只好赌在你身上了。休怪我为了激你使出玉石俱焚之策。让我看看吧，你这妖到底有什么能耐，以为自己能扭转乾坤？

身后的小路已经消失，竹林越来越密。我只得下马步行。很快，就找到了林中那一片空地。亥时，时间刚刚好。盘膝坐在石头上等我的人，是楚国大将季布。

“好久不见。”我说。

“不愧是陈平。”他爽朗地笑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和我客套。”

我也笑，同时扫视着周围瞬间站起的百来个弓箭手，以及他们身后不计其数的刀斧手。

“喂喂，有点夸张了吧。”我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战略部署图，“我只有一个人，东西也带来了。”

季布脸上的表情没变：“那东西我们没用，霸王早已发兵，估计刘邦已经人头落地了。”

我眼角一跳，果然是计。那么，是要除掉我吗？我的手悄悄地探向腰间玄武。买儿不在，要救他果然只能靠张良了。这个人数，我应该还能对付吧？

谁想季布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后道：“收好你的令牌，不要妄想耍花招了。我刚得到消息，你们那个叫张良的谋士企图救你儿子，已经被抓了。”

张良被抓？可能吗？

“季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不会说谎。就算我死了，我儿子一样会送命。我又岂会坐以待毙？”

季布耸了耸肩：“这也是霸王派我来的原因。我以我季布的名义保证，只要你死，我们就放了你儿子；如果你胆敢反抗或躲闪一下，他立刻人头落地。信不信由你。”

好个“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的确，此人一向以重诺闻名，不过这种传言，我又岂会相信！

季布举起了一只手。“准备！”沙沙的声音响起，近百支箭对着我。

他一定不会信守承诺放过买儿。

季布盯着我的眼睛里闪着光，他对我说：“陈平，对不住了。”

他的手就要放下来了。他的手一放，我便会死于乱箭丛中。可是腿动不了，该死。我从来不会坐以待毙，赶快想，还有什么……

他的手放下来了。

与此同时我倒下了。

不过我并不是被箭射倒的。有什么打到我的膝弯处，让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在地。

我的天，这可真够狼狈的。

我倒下的同时，四周炸开了一连串声音：呻吟声、大笑声、怒吼声……震得我耳膜都疼了。我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陌生的彪形大汉山一样地立在我身旁，正在冲着季布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