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留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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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杀计划”是由一次次的暗杀行动组合而成的。钰少爷初次的行动是暗杀亲日的经济汉奸梁广三。在此之前钰少爷通过尹念几安排介绍以一个乡下人的身份在聚兴茶馆当了一个月的伙计,每天端茶送水殷勤周到的伺候客人,使聚兴茶馆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孱弱就是个投亲谋生的乡巴佬。梁广三的习惯是在酒后到聚兴茶馆喝一壶滚热的龙井茶。在甲号雅座里,梁广三曾提供了许多经济情报给了日本商会。这卖国求荣的行径在他的趾高气昂和茶馆老板的卑躬屈膝中更加使人愤恨。倒茶的小伙计更不在梁广三的眼睛里。这样等了一个月的机会,都因为梁广三身边跟从保镖而无法下手。在每晚的聚会中钰少爷提出了自己的方案。然后在次日雾霭朦胧的黄昏里,梁广三又带着醉意来到茶馆作威作福,茶馆老板忙叫脾气最好最会讨人喜欢的伙计来福去伺候,来福正是钰少爷的化名。正在来福倒茶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单弦声,一对卖艺的父女在楼下的茶客中唱开了场。钰少爷暗暗佩服,李敏嘉的嗓子还真的不错,而郝建伯的弦子弹得也象那么回事。梁广三有些按捺不住探起身来看究竟,他的两个狗腿子也早就心神不宁地伸出脑袋搜寻那个卖唱的女子是否有姿色。在这一刹那钰少爷手指一弹,早藏在手心的剧毒药粉粘成的小丸弹到了梁广三的茶杯中了。一切无人觉察。之后聚兴老板站在楼道上一顿臭骂:“哪儿来的卖唱的?干嚎也不找找场子?!”骂得李敏嘉和郝建伯灰溜溜地收了弦子滚出门去了。这时梁广三一口喝了桌子上的茶水,叫:“走!跟上去,卖唱的小娘们儿长得不错!”他破马张飞地带着两个狗腿子追出门外,却怎么也找不到卖唱的父女的影子了。在四下里遛了两个弯儿,梁广三突然一头栽到了地上,吐一口黑血死掉了。时隔几天,钰少爷说要回乡下照顾生病的老娘,自然而然地辞了茶馆的工作。
尹念几赞钰少爷干得漂亮。钰少爷也领悟到一次行动的成功也需要朋友的密切配合的。自己单枪匹马想完成一个任务是很难的事情。这时钰少爷已搬到了郝建伯的家里住。郝建伯是个教书先生,单身一人,拥有独门小院,在这里方便得多。而尹念几也时常照顾到钰少爷的生活。因为绝杀计划还要一步步进行下去。
粱广三的猝死引起了商界的怀疑和警觉,市政厅警备部开始着手调查。他是中毒而死这毫无疑问,而投毒的途径,投毒人的线索却无从追查。他们也怀疑聚兴茶馆的伙计来福有问题,但人去楼空根本无从追查了。所以最终焦头烂额不了了之。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有便衣们转悠在粱广三死倒的两条街附近。
而此刻钰少爷已经化名为刘玉周进了市报的编辑室,他是以应聘记者的名义进入市报的。但他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想采访到商界巨头们的头条新闻,而是要在这次采访活动中找到契机刺杀陆立鼎。
陆立鼎的位置很显赫。他从丝织页白手起家,后来垄断了许多行业。“更世会”刺杀他的原因只有一条,就是他秘密侵吞了海外华商募捐的救国基金修建了大烟馆。这样的行为在当今的情势下无异于汉奸走狗,务必要除掉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钰少爷的第一步是混进报社成为记者,第二步是争取到采访商头聚会的机会,第三步是在集会上寻找机会刺杀陆立鼎。这一系列计划是尹念几策划的,巧合的是市报正公开招聘记者。钰少爷以国大毕业生的身份应聘。负责招聘的编辑只问了两句话:会写文章吗?会照相吗?钰少爷一一作答。事实上对于写文章钰少爷当然得心应手,而普通的摄影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的一段日子钰少爷努力又乖巧地做着记者的工作,逐渐取得了主编的信任和重视,许多重彩的文章都有机会让他来完成。正逢本市商业巨头集会的时候,主编以嘉宾的身份出席,钰少爷被任命为新闻组长专门来采访焦点人物陆立鼎。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钰少爷潜伏了这么久也无非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时刻。他不禁钦佩起尹念几的神机妙算来了。详密周到的计划终于等到了实施的一天,钰少爷把手枪藏在特制的大盒子西洋照相机中。李敏嘉以另一家报社记者的身份混进会议大厅做钰少爷的内应,他们撤离逃跑的路径是会议厅二楼男卫生间的一个临街的窗户。窗下是个垃圾场,而林静亭会将车停在底下等候。陆立鼎出现的时候人群有些骚动,钰少爷尽量压抑着心情的激奋,在记者群中选好的射击的角度和有效距离。陆立鼎正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商业计划的时候,他正暗暗打开照相机的盒子准备掏枪射击。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钰少爷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见是市报的主编,正向他伸手说:“刘玉周,把照相机给我,我去给陆先生拍几张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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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少爷暗叫“惨了”,正不知所措,身边有人一撞,一个漂亮的女记者冒失地撞过来了,一下子把钰少爷手中的相机撞到了地上,而她自己手中的相机失手落地。她忙拾起来,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主编彬彬有礼地说:“没什么。没碰伤你吧,小姐。”她迷人地一笑,说:“没有。”而后起身翩翩而去。钰少爷心领神会,李敏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相机掉了包,那藏着手枪的照相机被她拿走了。于是他放心地把相机交给了主编。等主编走开之后,他迅速地挤到李敏嘉身边,利用李敏嘉宽大的围巾的遮蔽,把枪藏到了自己的西服袖子里。李敏嘉小声地说:“我吸引到人们注意力的时候你就开枪,记住要在陆立鼎左边开枪,然后乘乱上二楼按原路逃走,一定要万无一失。”钰少爷点头,然后悄悄向左侧移动。
市报主编给陆立鼎拍了几张照片后,回到记者群里找刘玉周,没找到却发现了刚才那位美丽的女记者,于是搭讪说:“小姐,刚才真的对不起,你受惊了吧?”李敏嘉带着微笑说:“没什么。”又没话找话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市报的主编吧?”“啊,鄙人正是。”说着主编忙从口袋里掏名片。与此同时李敏嘉瞥见主席台上的陆立鼎正要起身离去,她果断地一声尖叫:“流氓啊!!”甩手给了主编一记响亮的耳光!人群哗然,扭头争先恐后地看,耳畔突地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枪响:“砰!!——”
主席台上,陆立鼎捂着冒血的胸口倒了下去。
人群涌动,惊慌失措,女士惊叫,先生后拥。钰少爷乘着混乱一闪身上了二楼,一口气跑到了卫生间,按预定的窗口向下一跃,松软的垃圾堆将他稳稳地接住。林静亭正微笑着等着他。稍后李敏嘉也跳了下来,两个人立即上了汽车,并抛下一具面目全非的与钰少爷穿着一样的男尸,启动马达扬长而去。
次日,各家报纸争相登出轰动全城的新闻:商业集会,主编调戏女记者;巨人遇刺,杀手暴尸遭毁容。
尹念几特为钰少爷等人召开了秘密的庆功会,由于计周详,合作密切,使得“绝杀”计划得以旗开得胜顺利进行。而几个人并不满足已经取得的小小成绩。更世会一直是个秘密组织,它还很渺小,很脆弱。尹念几又何尝不想把它发展壮大呢?只是每个人员的入选与加入都要严格考查和考验,他害怕在这样开始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对钰少爷他加倍赏识,并将委以更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刺杀加藤雄义。
作为日军驻东北司令部的高级参事一员,加藤雄义成在中国的土地上进行残暴的侵略和蹂躏。秘密调到这里以后,他现在的公开是这座城市的日本商会会长。但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进行和平商贸,而是要一步步垄断整个城市的经济命脉,为日军占领古城后的统治工作铺垫。尹念几知道即便是杀死一个加藤雄义也是无法使这个阴谋破产的,但他所做的也只能是这样的细微缓解一下危机了。况且,根据可靠情报,加藤雄义所掌握到了一份秘密清剿名单上,已经有了尹念几这个“危险人物”的名字,只是他们的行动还因为不明的原因没有实施。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尹念几只有选择先下手为强地杀死加藤雄义。这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加藤雄义住在日本租界深入简出,生活规律很难被人掌握。他也很懂得保护自己,刺杀行动是危险的。钰少爷几次成功的行动使尹念几破釜沉舟地想用他赌一把。
连日来钰少爷几次梦见了泊烟。梦中她目光楚楚,似在称赞自己终于由一个文弱书生成长为一个勇敢的斗士。事实上钰少爷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一转变到底是驾驭了什么力量,也许是仇恨还是仇恨。在每天晚上尹念几的思想传播下他贴实地感受到了国家的危难和自身责任的重大。为此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高云淡,国家大事与己无关”的无知少年了,他不惧以任何代价去换取绝杀计划的成功实施,哪怕是牺牲了性命。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对得起泊烟。在掌握的情况下,加藤雄义是来自东北的,他就暗定了加藤雄义就是使泊烟家破人亡的人,为此他下定了决心要杀了他。在此之前钰少爷做了充分的休息,利用尹念几提供的活动资金与李敏嘉一起到香港去游玩。所到之处呈现着畸态的繁荣,灯红酒绿的夜色掩盖不了丑恶的人吃人与金钱至上的实质。美丽的海滨风光侧畔着普通劳作者在流血流汗,更有许多为了生存逃亡的难民与贩卖劳工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善良贫穷与贪婪凶恶的剑拔弩张。钰少爷才知道自己的兄长周铭留洋归来所学的一些所谓的先进无非是一些西方残忍势理道德的衣钵。他痛恨之余是深深的无奈,于是发誓即使嗑尽全力也要留得一世清白。他诠释泊烟临终前嘱托自己要珍惜生命是希冀自己的生命更要有价值。为此他更刻苦专注地磨练自己的枪法,使之能够百步穿杨,并不断积累着各种各样的经验,使之丰富成熟,为将来的出师必胜奠定基础。并谨慎地对待人际关系及择友等问题,使认识自己的人越少越好,了解自己的人则更要少中又少。他养精蓄锐,回城之后便立即琐要尹念几下一步的绝杀计划,而尹念几已踌躇了相当一段时间,也没有找到完美的实施办法,只是递给钰少爷一张加藤雄义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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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仪每天放学都要经过翠荫路,每每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她都要垂下头去,行步很快,象是在逃避什么,以至于她都能数得出青石路面上有多少坑洼,路边有几棵法国梧桐树了。其实她并非在逃避什么,只是因为她知道,日租界的界限就在这条路的侧面。尽管她步履匆匆,却总会又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僵立在那里。因为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她没抬头,只看见这个人的军用皮靴放着黑油的光亮。
她抬头,又是他。已经有很多次了,这个人怪怪地阻止在她面前。起初她很害怕这个穿着日本巡警制服相貌有点土的年轻男人。但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还很羞涩的样子,轻轻地让开路放她过去了。转过了一个弯林静仪一路小跑,直到跑得累得跑不动了为止。心还在不停地跳。她很紧张,曾有段日子她不走那段路了,绕道而行,后来她又走了翠荫路。那个日本租界巡警似乎没有恶意,但还是出现了,有时候隔着铁栏杆在里面对她招手和微笑。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寒假的某一天,她一个人到街里买东西,经过翠荫路的时候,这个人又截住了她递给她一个大大的信封,而后腼腆地转身而去,皮靴踩得路面咯咯地响。林静仪打开信封,里面有一枝剪下来的红色玫瑰花,还有一封信。敏感的少女林静仪立即明白了自己遇到了一个马路天使。雪白的信纸上有毛笔正楷清楚地写着些许表达爱慕的字句。这个名叫加藤俊的日本少年倾慕“如天使般纯洁美丽文静”的不知名的少女,“每天都能看到你上学和放学的身影”,“裙子飘飘的,好象是我在京都的姐姐……”所以冒昧地送一朵玫瑰花表示心意。这个日本……色狼!出于厌恶,林静仪把信和玫瑰花丢进了路边的脏水沟。
然而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厌恶感觉,如果他不是日本人,不是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望踏如这片土地的侵略者,她也许会欣然地给他回信的。她也很诧异,那个加藤俊竟然能写一手中文字,而且文笔还不错。她心里厌恶着又惊奇着,止不住进行一些荒诞又支离破碎的幻想了。
而这次她停住了脚步,并抬起头来凝视他了。在她的目光中他竟然有些慌张,脚尖踢来踢去地并低下了头躲避她的目光的探询。这时她说:“你……你叫加藤俊……是吧?”他“啊”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是的,我……是日本人……”他竟然会说汉语,虽然生硬,但还算纯正。她惊奇地说:“原来你会说汉语的……那你为什么总拦住我?”“我……我……”
他更加不知所措了,脸也红了起来,执拗地不安的半晌。林静仪望着他的窘态,爽然地一笑,说:“你给我的信我看过了。”她也羞怯了一下,摆动着脚尖低低地说:“那玫瑰花……很红……只可惜已经凋谢了。能不能再送我一枝呢?”“能!能!”他连忙说:“你喜欢是吗?那太好了!”
加藤俊来到中国两年了。在此之前他学习了三年的中国历史和语言。他喜欢中国的文化并且梦想有一天能到中国来看看,终于得到了机会在征兵中入伍,并荣幸地编制进了巡警队。在古城日租界里服役。这其中不无他叔父加藤雄义的关系。在这两年中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这个俏丽可爱的女学生经过翠荫路,她的风采使情窦初开的他心生向往,深深爱慕。而今林静仪对他的表白有了反应,他自然在欣喜中陶醉起来了。
林静仪态度明朗,有时候如同蓝天上的小鸟,纯净得没有一丝隐晦,有时候又似乎有重重的心事,却也静默得叫人怜爱。之后她与加藤俊便经常约会在翠荫路旁的法国梧桐树下了。然后两个人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向街心的一个绿荫遮蔽的小广场。小小的广场曾经是一个公园,只是人心惶惶的年月里,人们已经把他冷落了,所以显得格外宁静。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木椅子上,悄悄地长谈,所说的话题都是一些奇闻趣事。加藤俊讲述他童年的一些经历和家乡的风土人情,林静仪讲自己的一些梦想和学校里学生们的嬉戏。两个人绝口不提经济政治,都在巧妙地深深的避讳着什么。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无法脱离经济基础的,加藤俊总会买给她一些小礼物,诸如发卡饰物等一类的,更有自己从日本家乡带来的贝壳工艺品,林静仪欣然地接受,并显得很喜爱和很珍惜的样子,同时回赠一些物品,多是些女孩子特有的东西,其中有一只她亲手绣制的香荷包,红绒布面上绣了朵白色的木棉花,香草夹杂着脂粉的香气使加藤俊每天都头晕。
于是城郊的青冈上留下了两个人的足迹,小河边也留下了两个人的身影。放风筝的时候加藤俊擎着那只纸糊的燕,林静仪抻着那条细细的线。躺在河滩细沙的时候加藤俊用低沉的日语唱着一支婉转而古老的歌谣,声音单调又颇耐人寻味。这段日子林静仪荒废了学校的学业,加藤俊也经常请假离岗,两个人几乎天天泡在一起。半知不解的人捕捉到了她的部分行径,都深深地唾弃。国难即将当头,她竟然顶风而上同敌人谈情说爱,足见她人格的低贱与奴性。同学们视她为卖国贼,给予她的是一种鄙夷和歧视,还有言语行动上的攻击与侮辱。更有人在校报上发表了一幅漫画,一个很丑的大鼻子士兵一手举着日本膏药旗,一手牵着一只哈巴狗。那狗俏丽又妩媚,脖子上的项圈赫然标着“静、仪”等字样。更有甚者竟然有人在她过街时往她身上丢脏袜子。林静仪受了很大打击,委屈地缩在长椅一角哽咽。加藤俊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分担安慰她的苦楚,不安而又局促地帮她擦拭腮边晶亮的泪水。许久,她歇斯底里地说:“他们根本不懂,根本不懂什么是火辣辣的真挚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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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林静仪原本没能对加藤俊产生什么爱情,至于达到了火辣辣又真挚程度更是弥天大谎。而加藤俊为此深受感动,更对她至爱不渝,他何从知道,刺杀加藤雄义的计划已经由林静仪的恋爱开始了。林静仪之所以所以产生了“火辣辣的真挚的爱情”完全是因为这个日本青年是日本租界的巡警队长并且也姓加藤。后来林静仪了解到加藤俊竟然是加藤雄义的嫡亲侄子,使得她的“爱”更加无悔和灼热了。她一步步走入了日本租界的范围,在她进入铁栅栏时加藤俊似乎不经意地侧身挡住了围栏上挂着的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中文写着“中国人不得入内”等字样。林静仪似乎没有注意到,脸上仍然挂着新奇天真的笑容。
“加藤君,你的兵营里不好玩。我好想看看你们日本居室里是什么样子的呀!”她伺机说:“你能不能带我到你叔叔家里去玩?”加藤俊面露难色,说:“我叔叔不喜欢陌生人拜访。”她娇嗔地问:“我也不行么?”他语塞了,面色阴沉,十分为难的样子。林静仪适时地哀怨起来:“也不行是吗?我又算什么呢?可是我现在有多么为难啊?同学和朋友都不理我了,把我当敌人一样看待。我没想到我付出的是真心,失去的又是那么多,我……”她的泪水噙在眼窝里了,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加藤俊慌忙说:“我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须臾几日,加藤俊便乘加藤雄义不在的空隙里领着林静仪参观了那座外观欧式内部布局日式的美丽小楼。而几乎与此同时,一张详细直观的日本租界兼加藤雄义住宅结构图便由林静仪绘制而成,交到了尹念几和钰少爷手中。
当夜,尹念几便在郝建伯家里召开了行动方案部署会议。更世会全体成员无一缺席。林静仪兄妹、钰少爷、郝建伯、李敏嘉、刘汉颜都严阵以待。准备实施这一次惊天动地的计划。尹念几带着必胜的信心豪迈地说:“刺杀加藤雄义的行动第一步基本成功了。加藤雄义住宅的结构图已经获得了。在这里首先感谢林小姐的努力。”林静仪一笑,表示无须感谢,但她的一笑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别人却不会了解了。她承受了所有的讥笑鄙视和侮辱几抨击,付出所有的虚情假义意也只不过是为了这个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计划能有个起点。而且她甚至有些歉疚自己欺骗了加藤俊纯真的感情。然而在一个大主题下,她又没什么悔憾的了,不求什么理解谅解,她只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成功。
这时尹念几将图纸交到钰少爷手中。钰少爷并没有立即研究它,继续听林静仪说:“我出入日本租界的几天里,了解了一些巡警的生活和工作的规律。他们对来往人员盘查得很紧,想进入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有一辆每隔三天送一趟菜的毛驴车可以不被盘查。赶车的叫李老栓是个菜农。我想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尹念几点头,把目光投向钰少爷。钰少爷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将由他来唱主角了。
为此,他做了充分的准备。一次刺杀的行动,从刺杀的方式到撤离的路线、时间等等细节都要无微不至,钰少爷知道自己又要有几个不眠之夜要度过了。而全体人员也作出了孤注一掷的准备,沉重的使命感正积压在自己的肩头。他没感到压抑,相反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亢奋。他静了一下,说:“我将为自己到一个最适合的方法使本次成功。尹会长还有话没说完吧?”
尹念几接过话来,“那么具体行动方案梢后再共同协商。我说一下我们更世会今后的发展计划。在刺杀成功之后,我们七个人将分头行动,任务是发展会员。因为刺杀了加藤将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号召力。我们扩大队伍,但要紧守古城这块阵地。我们的组织在今后将改名为救国党,并已设定好了党旗党徽,现在李敏嘉正在制作第一面党旗,而静亭也起草了党章等细则。我们刺杀成功后将在各家报纸公开发表生命宣告党的成立,并筹备召开第一次党会。这一切要于今年十一月底完成,并且要建立在刺杀成功的基础上。”
他充满了雄心壮志,似乎眼前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队伍发展壮大,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浩浩荡荡地赶走了侵略者和太多不平等的事情。大家都很激奋,畅谈了很久很多。有美好的憧憬,有切实的顾虑,有理智的建议,有灼热的渴望。在这样的氛围内钰少爷被感染着,激励着和鼓舞着,感觉胸膛里积满了力量,撞击着就要爆发似的。在这样的感染中他才不会失落和孤独,才不会陷入感伤。他看着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因为几次的出生入死大家都建立了比友谊更深更真挚的情谊。他感觉到了一种充实,这种充实不是曾经的逍遥和迷情。他品味着,思虑着,想起了许许多多。活着的和死去的,他要问心无愧,还要努力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