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东城·十一
听到周围有动静，是很沉重的声音，紫乔突然惊醒，她睁大眼睛到处看了看，最后停在了城门口那里，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一身轻松的样子，看到她后向她招手。紫乔立刻起身朝薛晴那边跑过去。
“出来了！”
“嗯。”
“怎么样啊？里面？”紫乔边说着边检查着薛晴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
薛晴任着紫乔检查，嘴里说着：“应该都解决，你不用担心。哦，我进去有多久了？”
“啊？”紫乔抬起头看着薛晴，脸有些微微泛红，她支支吾吾说道：“没事儿就好，时间？我好像......睡了一觉。”
薛晴就那样看着紫乔，手插着腰，脸上不喜不怒，“你就这么放心我？”
“哈哈......哎呀，那你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
薛晴转过身不让紫乔碰她，话中的语气有了些严肃，脸上却是在刚刚转过身后就笑了，她说：“你明明就是怕，还说那是假的，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多么危险啊！”
紫乔听到这话后比之前更怂了，她追着薛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好啦好啦！”她忽然指着地上的火堆，“诶！你看！那堆柴火还有点火苗，那就应该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出来的很快了！人没事儿就好，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吧，回去我再好好向你赔罪。”
薛晴又插着手：“哼！你就那么放心我？我功夫又没你那么好，打不赢怎么办？”
见薛晴的表情转好，紫乔摇头，认真说道：“不至于，呵呵，嘉城郡主轻功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薛晴冷笑几声，便上马走了。
紫乔跟在她的身后追，大声喊着：“啊！对不起，薛晴！我错了，我应该和你一起进去的。”
薛晴却回：“晚了！”
“薛晴！”
薛晴没有逗紫乔了，放慢了速度等她跟上。她拉着马绳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东城，此一经历，实如梦境，但又那样真实，若是东城最后没有在她的眼前从繁华变为废墟，那么她是绝对不可能相信发生的这一切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其实她的境遇比起东城皇妃，实在好太多。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又实在太难。
若非要说东城皇妃赌输了，那她肯定输在不争。
紫乔骑着马赶到了薛晴身旁，她叫了她一声。
“薛晴。”
“哎！”薛晴的目光从城移到了紫乔身上。她心中的一些情绪便再也藏不住了，展现在脸上。
“走了！”
紫乔先她一步挥鞭离开。
看着紫乔的背影，薛晴笑了笑，紫乔分明看出来了她在想些什么，却又是什么都没说。算了，城中发生的一切还是不要告诉小姑娘了，她向来害怕这些的。
薛晴也挥鞭动身。
她知道，自己若想活得自在，那么一定要做到——不争。
乐都，皇宫中。
“陛下。我回来了。”
陈皇在上方坐着，他批着奏折，一个眼神都没给薛晴，薛晴说完话后就一直在原地站着。
她低头一言不发，等了很久之后，薛晴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她稍稍抬头看向陈皇那里，眼光却瞟到了站在桌旁的章公公。
章公公露出让薛晴“稍安勿躁”的表情，薛晴便知晓，随即又低下头去。不知为何，章公公给她的感觉始终是亲切的，薛晴也不明白她的这种感觉由何而来，是不是错觉......
又过去了很久，白日转入黑夜，薛晴的腿站得有些木然了，她也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被罚。
但她知道，陛下生气了。
“嘉城。”
听到陈皇的声音，薛晴呆呆抬头，“嗯......臣在。”
“回来了。”
“嗯。”
“朕，想知道你为何会与紫乔一同去往东城？朕不是派了一队人马给你吗？紫乔......是紫门门主，门中事务都还解决不完，你还拉上她一起儿戏！”
薛晴听后，心中一悸。陛下怎么知晓得这么快，她一回乐都便立刻来见他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从东城出来之后变得天真了，竟然以为能瞒得住，也是，她与紫乔那样大摇大摆，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但是薛晴还不明白的是，陛下的声音明明是严厉苛责的，可是他的面容上却是慈祥和蔼的笑。
薛晴看着看着，突然后背一凉。
她慌慌张张地改变了表情，脸红了起来，像她还是小时候做错了事情那样，支支吾吾说道：“陛下，我错了！是我任性，我不该缠着紫乔的，对不起......可是，我原本是想叫上璇夕的，但您从来就不肯让她离开乐都，我没办法，那些侍从根本就不懂我喜欢什么，跟他们说话费劲......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任性。您消消气吧！”
说完，薛晴咧开嘴笑了，因为她看到陈皇的表情变得柔和，就在她提到公主的时候。尽管是很拙劣的借口，可薛晴心中清楚，“嘉城郡主”已经不完全是陛下一个人对她的愧疚与亏欠了。
爱之深，责之切......可薛晴不明白为何陛下会以为她还需要这些没用的关怀，她做这个嘉成郡主......好累啊。
“你呀！”陈皇笑着起身，走到薛晴身旁，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叹息着。
“章连，送郡主出宫。”
“是，皇上。”
在离开之前，薛晴回身问道：“陛下，我能去公主府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璇夕了。”
“去吧。”这边陈皇已经坐下，他看着薛晴的那双眼中尚有疼惜。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其实是有点心疼薛晴这个丫头的。自从她的父亲去世后，她就变得很小心翼翼，深怕那里做得不对，惹了他生气。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也不由他掌控。
“璇夕肯定也很想你。”
“嗯。”薛晴定定点头，然后离开了内殿。
一会儿，有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人一身霜色衣裙，头发用一支银钗随意挽着，她径直走到薛晴走之前最后站的位置，怔怔地看向门外边，一手撑腮，另一只手支住她撑腮的那只手，面有疑惑，“她不怀疑我吗？”
见女孩与以往不同的穿着，陈皇也有些奇怪，他看她杵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便同她说道：“薛晴信任你。”
“哦？”女孩突然回头，仰头笑道：“信任！郡主会那么容易相信我？毕竟我可是紫门门主，您在九生门的眼睛啊！”
紫乔撑腮的那只手在转身的瞬间又去支着她自己的下巴，她慢慢走着，戴着的那对流苏耳环直垂到肩。
她边走边说，“叔叔。你既然不想让薛晴再回去东城，我可以拖住她的。可是，最后为何又同意我陪她一起去了？”
紫乔边说边观察陈皇脸上的表情，她今天晚上的这身装扮，为的是暗询一些陛下的反应。
她从东城离开后，就忘掉了一些事情，不过，她同时也记起了一些事情，关于那位已逝贵妃的。
可陛下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是他藏得太好了吧......紫乔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像平日中的她，遂表情一变，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有一点点懵。她盯住陈皇，傻傻地笑了一下，问：“叔叔！我穿这身好看吗？这是我在琼儿房中找到的。她藏得可深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她发现没？”
陈皇叹气，“我就说嘛，你哪里来的这身衣服。你可要快些还给琼儿啊，这是她母妃身前所穿的衣裙，她找不到可要哭的！”
“啊......”紫乔双手捂住脸，快速跑到桌前，用手撑着桌子，叹道：“啊！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生气！我待会儿便换下悄悄给琼儿送回去。”
“嗯。我没有生气。”陈皇无奈摇头。
“诶！”紫乔忽然想起什么，拉起衣袖，看着陈皇，眼中闪着光，“叔叔，你也叫人给我做个跟这一样的衣裙吧！我可太喜欢它了！”
“一样的？”陈皇眉头微皱。
“一样的......不行吗？”
“这衣服不太吉利。琼儿的母亲只穿过一次，便就去世了。”
“嗐！”紫乔脸上的笑容很乖巧，心里却在冷笑：装模作样！
“叔叔，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怎么要受您这个陛下如此大的怪罪！”
陈皇的态度很强硬，最后还是紫乔先妥协。
“那，我还是要一条衣裙。”紫乔也没完全妥协，她作出退让，“不一样的也成。但要......一样的好看！”
“好。朕答应你。”
“谢谢叔叔！紫乔先告退。”
公主府外。
“阿晴，我就不进去了，陛下那里晚些还要召我。”
“嗯。多谢公公，您先回吧。公主府我很熟了！”
“嗯，那个......陛下只是气你瞒着他，他很担心你的。”
“我明白。我没觉得委屈。”
“那就好......”
公主府里边，薛晴同璇夕聊了许久。
薛忽然说，“我先走了，琼儿。我今日便要赶回嘉城，以后陛下召我，我再来看你。”
璇夕眼周有些困倦，她看了看窗外，月亮挂空中。听了薛晴的话也没有生气，只说，“阿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我这里的，不需要特意让我父皇知晓。”
薛晴看了璇夕一会儿，璇夕贵为一国公主，与她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友，可她却从来不敢把璇夕当作是最好的朋友，她的很多心事也从来都只跟紫乔说。
她也不知道璇夕对她的好是不是只源于当初的那份愧疚。若是，她宁可不要，真情中含了假意，她是真的会伤心的。
可璇夕憨态的笑容，让她不忍心与她继续共处一屋，薛晴眼中的泪在璇夕的笑声中慢慢消失，她说：“璇夕，我说的是，我想离开了。想离开陛下和你，离开乐都，离开这里所有的人。”
璇夕慢吞吞地从团垫上起身，向薛晴那方爬过去，握住她的手，又慢慢地露出笑容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说，“阿晴，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
薛晴像是没有预料到璇夕会说的如此直白，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可是阿晴，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璇夕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她好害怕了。
有好多人从她身边离开，她却没有应对之法。
薛晴眼中有泪闪烁，她头偏向一边，顿了顿，然后才转回来，说：“璇夕......你不可能永远都能那么及时地护住我。”
像是她说的话有些残忍，璇夕脸上笑容淡去很多。
璇夕低头，表情苦恼，她思考了很久，抬头对着薛晴很认真地说，“若你是这样想的，那只能证明我......还不够强大。让你们都无法感到安心。”
薛晴的思绪停在了璇夕的这句话中。
月光从窗间透进来，独独落在璇夕身上，薛晴见了，若有可无的笑了一下。
她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