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佳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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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江岷抱着毯子,用清寒冷冽的余光刮向傅佳辞:“我去洗毛毯。”

他走到阳台,打开阳台灯,将毛毯扔进洗衣机。片刻后,洗衣机里响起水流的声音。

江岷看向傅佳辞:“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傅佳辞打个哈欠:“还以为你想给我盖毛毯,结果被我发现就害羞了。”

江岷的嘴角浮现淡淡的讽刺,他从沙发背后绕过去时,对傅佳辞说:“明天记得把沙发擦干净,你衣服脏。”

傅佳辞被他气个半死,这人是刺猬吗?不扎人就皮痒?

傅佳辞噌地坐起来,在黑暗里,冲江岷仰着脑袋,她用同样讽刺的语气还击:“这就嫌脏了?那咱俩睡过,你是不是要把你那里给擦出血呢?”

江岷本来已经要回卧室了,被傅佳辞这么一说,他直接折回,双手插在棉质睡裤的口袋里,居高临下看着傅佳辞:“你出去。”

傅佳辞:“身份证给我我就出去。”

江岷:“在湖里,自己去找。”

“那我就赖在你这里了。”傅佳辞背靠着沙发扶手,闲适自得,她两条腿交叠,脚尖翘起,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王子,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城堡里,不害怕吗?”

“王子”二字直击江岷雷点。

他毫不温文尔雅地揪起傅佳辞毛衣后领,傅佳辞可不是这个爱好打拳击男人的对手,她被从沙发上拽起来,直推向房门的方向。

傅佳辞没想到江岷会动粗,她傻眼了。

说好的王子呢?王子可不会对美女动粗。

正当傅佳辞大脑飞速运转——要稳住江岷!一阵狂躁的敲门声传过来,傅佳辞和江岷面面相觑。

江岷松开傅佳辞,不着痕迹把傅佳辞挡在自己身后。

他打开门,是邻居家大婶。

门一开,邻居大婶就开始破口大骂:“要不要人睡觉啦!吵吵吵吵,小孩明天要上学的,知道不啦?你们俩小两口子的事自己搞不定就去找警察,晓不晓得?小孩子期末考,考不好要被踢出尖子班的!”

江岷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身上的气压极低。

他压低声音说:“知道了。”

大婶摔门而去。

江岷转过身,问:“她刚才说的怎么回事?”

傅佳辞小声说:“可能是我们动静太大了。”

江岷:“什么两口子?找什么警察?”

傅佳辞眼睛一翻:“她记错了吧。”

江岷说:“最好是这样。”

傅佳辞见江岷嘴巴紧抿,下巴绷着,五官更错落有致,立体有型。她忽然有些心动,看来江岷是个帅哥,穿拖鞋家居服都挺帅的。

在他的整体气质之下,单眼皮的缺点可以被忽略不计。

她对帅哥向来宽容。

江岷直盯住她:“看够了吗?”

傅佳辞装作可怜巴巴地搓手乞求说:“我没身份证,不赖你家,就要露宿街头。收留我几天,等我找到工作了就搬出去。”

江岷一眼看穿她:“我不帮赵安阳找律师,你是不会搬走的。”

傅佳辞嗲声问:“你嫉妒赵安阳呀?”

果然,江岷闻言立马讽刺问:“你们这种人?”

你们这种人……

不都是人吗?干吗还分三六九等,这种那种的?傅佳辞心中冷漠地想,这世上的人其实大多都相似,对那些和自己不同的人,会直接否定他们存在的意义。

傅佳辞不是没有自尊心,恰恰相反,她的自尊心太强了。

可是她的脾气再刚硬,都要亲自折断。

江岷一语中的,傅佳辞的自尊心被击成粉末。

她再咬牙切齿,也不能说出过分的话。

她清楚,她非留在这里的原因,已经不是因为赵安阳了。

她无处可去。

傅佳辞能屈能伸,不因江岷的蔑视而怒。傅佳辞深呼吸,心平气和地说:“给我住一段时间,我每天给你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保证你家里一尘不染,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一粒灰,我立马走人,不,你就报警告我非法入侵。”

“再加一条。”

傅佳辞眼睛睁大,这就同意了?

如果江岷能同意让她住在这里,她什么都答应!

江岷说:“别再跟邻居吵架,影响我看书。”

傅佳辞现在沉浸在自己被收留的幸福里,敷衍地夸奖江岷:“王子真是心地善良。”

听到她又叫出那两个字,江岷的心跳漏了一拍……应该禁止她用那两个字称呼自己的。

可眼前的傅佳辞高兴地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她过去的那些张牙舞爪,在此刻单纯的快乐面前都消失不见了。

傅佳辞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她先借住在江岷这里,等帮赵安阳找到靠谱律师以后,她就去找一份模特工作。

她住在江岷家,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江岷每天早出晚归,等他夜里回来,傅佳辞已经贴着沙发呼呼大睡了。

傅佳辞用完的东西都会物归原位,她每天将家里打扫地一尘不染,纵然她也住在这里,却没留下任何属于她的痕迹。

江岷晨跑回来,发现傅佳辞不在,要不是她带来的行李还放在茶几底下,他便以为她要不告而别了。

他出了一身汗,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在洗脸池前吹头发,洁净光滑的白瓷台上有一根蓝色的头发。

江岷看到那根头发,并没有过度地发挥他的强迫症,他久久盯着那根头发,一颗水珠从他额前碎发滴落,打湿他眼睛,他才回过神来,拿起纸巾包裹住那跟头发,扔进垃圾桶。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别人的生活痕迹了。

等头发吹到半干,江岷裹着浴巾离开浴室。

傅佳辞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粥,看到美男出浴图,移不开眼。

江岷的头发被捋向脑后,因为头发短,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竖立起来,有种凌乱的美感。傅佳辞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呢。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男色。

这是收留她的人,是她的恩人,她怎么能觊觎自己恩人的美色?

傅佳辞端着粥,朝江岷扬下巴:“快来吃早饭,我亲自买的。”

江岷淡淡嗯了一声。

看到了傅佳辞,他想到了洗脸池属于她的那根头发。

原来家里不止是多了根头发,还多了一个人。

傅佳辞刚从外面回来,她穿着一身运动衣,头发松松散散扎着一个髻,脸上的表情玩世不恭,活脱脱的一个高中的不良少女。

她站的位置,正好被晨光照。

江岷从黑暗的过道里走出来,和她站在了同一片晨光里。

他从傅佳辞手中接过碗,问:“在哪儿买的?”

傅佳辞:“楼下市场的粥店,我一出门就闻到香味了。”

傅佳辞总是早睡晚起,今天难得她早起,江岷想要知道原因,可是——

他干嘛那么在意这个女的呢?

没等他问,傅佳辞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了:“我昨晚看了一部韩剧,好感动哟,哭死我啦,我要是哭完直接睡觉,肯定会眼睛肿的。”

除了眼睛红,她身上倒是没有其它熬夜的痕迹。

现在的傅佳辞永远是憔悴的模样。

因为她讲述的方式过于生动,江岷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韩剧值得她哭成这样?连觉也不睡?

可是,他干嘛那么在意她看了什么韩剧呢?

“男主角为女主角挡子弹中枪死了,编剧一定是来报复观众的。”

江岷:“不写成这样,会有白痴看?”

傅佳辞脑子转得格外快,瞬间就明白了江岷骂她白痴。

如果不是她寄人篱下,早就各种粗口还给他了。

但傅佳辞,她有她的修养,她越想骂人,话就要说得越好听。

“王子的品味真是不一般呢。”

面对她耍无赖,江岷也只能投之以无视。

还真别说,他狭长的眼睛冷眼看人的时候,别有一番魅力。

江岷喝完粥,去学校上课,他今天破天荒迟到了十分钟,在满教室人众目睽睽之下,江岷气定神闲走进教室,找到后排的位置坐下。

今天结课,江岷正好错过了划重点。下课铃一响,方颜冲到他身边:“江岷,你要不要抄我划的重点?”

江岷:“谢谢,不用。”

方颜又问:“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你从不迟到的。”

江岷:“路上堵车。”

就在方颜几乎要相信江岷迟到的理由时,梁召司从旁窜出来:“兄弟,你家走到教室最多二十分钟,堵什么车?”

“我昨晚回郊区睡,有问题吗?”

梁召司不满:“原来江大律师是在炫耀自己房多呢。”

方颜不满梁召司破坏她和江岷的谈话,朝梁召司的背上狠狠一巴掌。趁梁召司喊痛的时候,方颜挤到江岷面前,满眼期待说:“江岷,元旦去滑雪吗?

“不去。”

“去嘛去嘛,净山旁边新开的滑雪场,还没正式对外营业,据说是亚洲最大呢!我爸是他们的客户,给了我一沓优惠券呢。学习之余,也要放松的嘛。”

江岷找借口敷衍:“元旦要陪我妈。”

方颜不死心:“那请阿姨一起去嘛。”

江岷拿出杀手锏:“我妈她不喜欢太聒噪的环境。”

说完,江岷提起书包离开。

方颜推了推一脸看戏的梁召司:“江岷,他是不是说我聒噪呢?”

梁召司:“有吗?我没听到啊,他说什么了?”

江岷回家,傅佳辞不在。

阳台多了几株绿植,原本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的空荡客厅,被绿色的生机填充。

这时,房门被从外打开,傅佳辞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双手揣兜,一副怕冷的样子。

她一边哆嗦一边说:“津州冬天怎么比北方还冷。”

江岷说:“湿度高,所以体感温度低。”

江岷想到她是岷江人。

岷江是在最北方的一座小县城,小到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存在。

江岷知道岷江这个地方,是一段机缘巧合。

他父亲过去就在岷江的基地做研究,后来他母亲怀了他,才被调离岷江,回到津州。

岷江那个地方,与他毫不相干,却又有着某些情感上的关联。小时候,每逢冬天,父亲都要跟他讲起岷江。

那里的冬天会下鹅毛大雪,遍地积雪没过膝盖。大雪覆盖在黑色的屋顶、树枝之上,色调古朴如一幅水墨画。

那副画,定格在江岷父亲的回忆里。

江岷虽然从未到达过岷江,可那副画的每个细节都藏在他的脑海中。

“元旦去滑雪吗?”

傅佳辞以为江岷在和人打电话,她忙着给龟背竹浇水,没有回头。

江岷这次直呼其名:“傅佳辞,元旦去滑雪吗?”

傅佳辞回头看他,手指指向自己,不可思议地问:“你在邀请我?”

“有同学约我去滑雪,你要不要一起去?”

傅佳辞嗅到八卦的气味:“是女同学对不对?”

江岷:“嗯。”

傅佳辞:“王子殿下真是魅力非凡。”

江岷:“闭嘴。”

傅佳辞黑眼珠在眼睛里转溜了一圈,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我不去,我在老家看够雪了。”

这时,傅佳辞和江岷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元旦没别的安排,她元旦也没别的安排。

那么,他们要同时在家三天吗?

江岷一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想出对策。

12月31日,他请了林云飞来家里吃火锅。

傅佳辞听到吃火锅,明明心动,可一想,有别人在,她住江岷家给江岷做饭理所应当,给别人做饭,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佣人了吗?

她那奇怪的自尊心作祟,江岷问她吃不吃,她摇头拒绝。

江岷见她不吃,打电话给林云飞:“来的时候记得买菜,还有底料。我家有锅,你不用带。”

林云飞纳闷,明明是江岷请他去吃火锅,怎么东西都得自己带呢?

他六点抵达江岷家里,给他开门的是傅佳辞。

四目相对,都傻眼了。

傅佳辞怎么都想象不到,江岷的朋友居然会是一个留络腮胡、满脖子纹身的大块头。

“你好,我是林云飞,江岷的朋友。”

“你好,我是傅佳辞,江岷的保姆。”

林云飞听完傅佳辞的自我介绍,哈哈大笑,他边往屋内走边说:“江岷,原来你私下是个巨婴啊。”

江岷冷着脸从厨房出来:“她借住我这里。”

林云飞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家里还有个美女?我买的这点食材不够啊。”

江岷:“她不吃。”

傅佳辞自己讲不吃饭,心安理得,可从江岷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没有吃饭的资格似的。

她不愿意吃饭,难道不应该由江岷劝她吃饭吗?

林云飞忙了半天,终于煮开火锅,满屋子都是火锅的麻辣味道,那味道无孔不入刺激着傅佳辞的味蕾。

傅佳辞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林云飞的声音传过来:“傅大美女,真的一口都不吃?”

“不吃了。”傅佳辞淡淡地说,但她心里却决定,林云飞再邀请她一次,她就决定和他们一起吃火锅了。

林云飞对江岷说道:“这妹妹真是倔哦,和你有的一比。”

江岷不喜欢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时间,直接说:“她厌食,不用叫她来吃的。”

这一句,彻底惹毛了傅佳辞。

江岷,他算什么?凭什么替她的肚子做决定?

傅佳辞从沙发上起来,对江岷和林云飞说:“我出去散步,你们慢慢吃。”

林云飞指责江岷:“跟女人说话能这么直接吗?江岷,我可算明白了为什么你这顶级配置,却单身这么久了。”

江岷说:“她自己不愿意吃,为什么要怪我头上?”

林云飞看到衣架上挂着的女款羽绒服,想到刚才傅佳辞是穿毛衣出去的。

林云飞说:“这妹妹连外套都不穿,冻着了怎么办?”

江岷还没开口,林云飞就抢先说:“你是不是要说她自找的?”

“没这意思。”

林云飞把傅佳辞的衣服扔到江岷怀里:“那你去给她送衣服,把人哄回来。”

江岷:“外面冷,我不想出去。”

林云飞叹口气,孺子不可教,钢铁不可折。

他无可奈何地拍拍江岷的肩膀:“我去给妹妹送衣服,你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