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喜欢你,写进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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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古月堂前初定情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

——钱锺书

提起钱锺书的名字,我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围城》。电视剧《围城》里的主角方鸿渐被陈道明老师演绎得淋漓尽致,电视剧《围城》不仅引发了舆论的强烈讨论,每集开头的经典对白更是深入人心:“围在城里的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写这句话的并不是作者钱锺书,而是他的夫人杨绛。

钱锺书对书的喜爱,犹如他的名,锺书,锺书,一生钟情于书卷。他看的书很杂,并不局限于正统文学,就连野史、演义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对每看一本书他都有自己的见解,不会人云亦云。

1929年的清华校园发生了一件无人不知的趣事,一个参加入学考试的新生,数学成绩只有15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还被录取了,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其他学科的成绩着实让人佩服。他用自己的才华征服了全校的师生,他就是钱锺书。

钱锺书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整个人犹如一道阳光,清华园内的很多少女对他心存仰慕。他气质桀骜,志存高远,对未来有太多的期望,至于情感问题,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考虑。

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钱锺书不是不需要爱情,而是他心中的那个她尚未出现,那个画在心底的轮廓,未曾清晰。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此时的杨绛正在苏州东吴大学上学,两人相隔千里,在这茫茫人海该如何相遇?可距离对有缘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对知识的渴求让杨绛并不满足于现状,她的梦想是能够进入清华研究院,十几岁的少女,拥有一个远大的理想,满身的书卷气息中隐隐透出执着与坚韧,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卓尔不凡,犹如一棵挺拔的骄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杨绛的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她的同学费孝通(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便是其中之一,然而费孝通是个内敛的人,从不曾直接表达过对心上人的爱意,可他总是在别人向杨绛袒露心声时横刀一立:“要追她,得先过我这关。”杨绛是个聪明人,她怎会不明白费孝通的心思,只是男未言明,一个少女又怎好主动谈论情感的事情。直到费孝通去了清华,这份感情也就慢慢淡了。

1932年,社会更加动荡不安,闹学潮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大学生活。杨绛毕业在即,可学校却停课了,怎么办呢?杨绛不是一个坐困愁城的人,很快她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北上。

可此时她却收到了美国韦尔斯利女子学院的录取通知,还可以获得全额奖学金。如果是现在,家里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父母不知该多么骄傲呢。但杨绛的父亲却很平淡,只是说:“如果愿意,可以去。”

我们都知道了她后来的选择,但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心思缜密的少女想到了父亲不经意间的话:“只有咱们中国的文明,才有‘清贫’之称。外国人不懂什么‘清贫’,穷人就是下等人,就是坏人。要赚外国人的钱,得受尽他们的欺辱。”她知道这些话有些偏颇,但只要肯学,在哪里不能吸取知识、施展抱负?更何况她心中的梦想之所是清华大学。最终她告诉父母自己还是去清华研究院攻读文学专业,父母很高兴,后来母亲时常取笑她:“阿季脚上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因此杨绛踏上了去北方的旅途,也贴近了红线的另一端。

北上的路途很顺利,她和同学一起在路上用了三天的时间,越是接近北方,寒意越发刺骨,或许因为时代的动荡,一路上的景色显得特别萧瑟、清冷。到北平时已是2月27日的晚上了,星空璀璨,呵气成冰的寒冷阻挡不了莘莘学子内心的火热,虽然他们面对的是未知的前路,但未来不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话说回来,接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费孝通。昏黄的路灯映射出一个张望的身影,今天是他来接站的第三天,好在这次没有扑空。世道的混乱,火车能够安全抵达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晚不晚,晚了多久,没人在乎。费孝通将他们安顿在燕大的宿舍,他们需要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入学。

对于钱锺书的名字,杨绛并不陌生,无论是从费孝通还是从孙令衔的嘴里,她听说了很多次,还有他不少的趣事,对于他的才华杨绛是钦佩的,但此时仅仅是钦佩而已。

用“势均力敌”形容钱锺书和杨绛的感情最为恰当。他们初次相见的古月堂,现在成为很多有情人的打卡圣地。

那是一个晚上,杨绛去寻好友蒋恩钿。可是夜色已深,世道混乱,即便在校园内也难以确保一个女生行夜路是安全的,于是孙令衔便让她的表兄送杨绛回去,这个表兄不是别人,正是钱锺书。

昏黄的灯光下,空气中飘荡着甜甜的味道,在钱锺书眼里,温婉的少女满身桀骜,就像一个跳入凡间的精灵。他曾有诗云:“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靧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虽然后来杨绛有另一番解释:“锺书的诗好用典故,诗中第四句红花和雪的典故来自北齐崔氏的洗儿歌,说的是春天用白雪、用红花给婴儿洗脸,希望孩子长大后脸色好看。”然而这难道不正是在形容那时的杨绛面容白皙,脸色红润?此刻杨绛眼中的钱锺书和她心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曾经有人告诉她,他是“风度翩翩”的,可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青布大褂,脚上穿着毛布底鞋,鼻梁上一副老式大框眼镜的男子,怎么看也没有风度翩翩的样子。

虽说不可以貌取人,可往往陌生人对我们的第一印象却是从外表开始的。好在杨绛早就知晓钱锺书的才学,否则这次见面对他们的感情难免会是个障碍。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次相见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很深,可要说“一见钟情”怕是也较牵强。后来有人问杨绛与钱锺书是否一见钟情,她说:“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但我无此经历。”此时的杨绛或许并不心动,但她却对钱锺书产生了好奇,在她的潜意识里想去了解这个男人,这大概就是一段情感开始的苗头,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而已。

钱锺书对眼前这个少女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让他几乎彻夜难眠,这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不曾体会过,他知道自己动情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打探彼此的消息,可得到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据说杨绛已有男朋友,钱锺书早已订婚。然而这并没阻挡他们二人了解彼此的脚步,钱锺书提笔写信给杨绛,并约了再次见面的时间。

依旧在熟悉的清华园,两人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见面了。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杨绛,钱锺书有些晃神,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急忙解释:“外界传说我已经订婚,这不是事实,请你不要相信。”

看着这样的钱锺书,杨绛本来想笑的,但见他如此急切,又不忍心逗他,便一本正经地说:“都说追我的人有七十二个,这也不是真的,我没有男朋友。”

或许此时的杨绛仍并没有爱上钱锺书,只是这个男人无论从品学,还是家庭状况,都与她相当匹配,更何况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在一起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钱锺书则不然,他是个执着的人,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最清楚,这个少女正牵动着他的心,“非她不娶”四个字着实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毕竟此前他从未想过步入婚姻。

他们两人无论从家世还是学识上,都称得上是门当户对,随着了解的逐渐加深,他们在心灵上也是相互契合的,可以说他们谈了一场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恋爱。在20世纪的中国,钱锺书和杨绛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神仙眷侣。胡河清曾赞叹:“钱锺书、杨绛伉俪,可说是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钱锺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大智若愚,不显刀刃。”

那时候谈恋爱哪有现在通信这么便利,两人除了平时约会,便是写信了,钱锺书曾自诩能用佛家典故与理学家语来作情诗,此番修为古今无第二人。可这样的情书想必对普通人来说是晦涩的,但杨绛却能明白其中的深意,毕竟如此特别的情书是她的专属。大才子钱锺书文采斐然,写起情书来更是撩人心弦,恰到好处,杨绛的心渐渐被他的深情融化。只可惜这些情书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被保存下来,这也是杨绛最遗憾的事。

都说江南女子婉约羞涩,可杨绛却不同,她不仅胆大心细,而且很有主见。都说陷入爱情的人可以所向披靡,与天下抗争,可她的理智让她更期望得到对方家庭的认可,毕竟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事,更事关两个家庭,还关系到两人的未来,这样的观点放到现在也适用。

杨绛曾在写给钱锺书的一封信中说:“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这样清晰理智的观点不仅让钱锺书心存赞叹,更让其父亲钱基博老先生眼前一亮,于是钱基博亲笔给杨绛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郑重地将自己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托付给了杨绛。

1933年,杨绛与钱锺书在相识一年后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