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中吹来的孩子

“吱嘎吱嘎”大门不停地在风中摇摆着，门边上挂的15瓦的灯泡在风中晃动，那微弱的光来回画着弧线。千疮百孔的木门板，就像满脸皱纹的老人，用神情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柳桥，你没关大门吧，赶紧去关上，一会儿别又啥东西跑进来。”刘妈妈抱着怀里睡熟的鸣哥，踱着步对坐在地上玩泥巴的柳桥吩咐道。柳桥搓了搓手，抬起头看看漆黑的门口，用手背划拉了一下额头上垂下的刘海，嘟着嘴说：“妈妈，我害怕，一会儿您把弟弟放床上，咱俩一起去吧！”

“啪嗒”布门帘掉下来一角。“妈妈，我怕！”柳桥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抱住了妈妈的大腿。“有妈妈在，别怕。”刘妈妈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柳桥的头，“还这么胆小，你可是男子汉，现在妈妈保护你，以后妈妈老了——”“我来保护您！”柳桥忽闪着大眼睛，仰头认真地说着，一只手撒开大腿拍了拍小胸脯。“呼——呼——呼——”风更猛了，从掉落的门帘处扭动着扑进来。刘妈妈晃了晃大腿，示意柳桥撒开手，然后把鸣哥轻轻放到了床上。“我去关门，你在屋里看着弟弟别醒了！”“不行，我要去给您做伴，要不外面会有坏人。”“哪来的坏人？你是怕妈妈害怕对吗？”“是！”“小家伙，还真懂事儿了。”“来把棉袄穿上，跟妈妈出去。”

“咣当，咣当，咣当”大门在风中摇得更起劲儿了，“今天的风，可真大。”刘妈妈给柳桥穿上了一个棉袄，自己也披了件衣服，娘两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大门口。突然，一个黑影骑着车从门前飞驰而过，消失在远方。“妈妈，有人，我害怕！”“谁？！”刘妈妈一手拉着柳桥，一手抄起门边的木棒，伸向了门外。“别怕，是过路的！”“他不，不怕被风吹跑了吗？”柳桥抓紧妈妈衣襟的手松开了，接过了妈妈手里的棍子，刘妈妈笑了，“我们桥儿越来越懂事了！”柳桥虽然心里美美的，但是他的大眼睛还在努力地向外头张望，“妈妈看，左边有一个东西在动。”“这孩子真是吓到了吧，你又把石墩看成什么东西了，再大的风也吹不动它！”“那不是石墩，石墩上的一个东西在动。”刘妈妈关门的手被柳桥死死抓住，“不要关门！你听她在哭。”“哪有？”刘妈妈伸手抓住了门边不停晃动的灯泡，定睛一看，果然石墩上放着一个包裹，在微微晃动，微弱的哭声发出来。她没有跨出去，站在原地没动。“对吧，妈妈，是不是有东西？！”柳桥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棍子，“我去看看是什么？”“回来，你不害怕了？谁给你的胆子？！”柳桥被妈妈的一声大喝吓得定住了脚。“可是，妈妈外面这么冷，这东西会被冻死的。”“我知道，可是，咱们不需要她，有可能是谁先把她放在这里，待会办完事从门前过会把她带走的。”刘妈妈说的没有底气。她知道这包裹里面是会是什么，不敢去打开，因为这份礼物她收不起。因为屋里已经有了两个，再也不能加了。“那咱们先进屋，等一会儿没人来取，再把她抱进去行吗？”柳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包裹对妈妈说道。

娘俩关上大门进了屋，刘妈妈把断掉门帘带子缝了缝重新挂好。柳桥还是坐在地上玩泥巴，做面条，但他时不时地抬起头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刘妈妈烧了一壶热水倒在脸盆里，又掺了一瓢凉水，放到柳桥面前，轻声说：“别玩了，洗洗手睡觉。”“好，我洗完手，咱们去外面看看那东西被拿走没有。”“你怎么还惦记着呢？”刘妈妈说着心里酸酸的，她心里也惦记着，柳桥就是在门外大柳树下，这回石墩上又——“好，快洗吧！”“妈妈您也在想着去看看，对吧？”柳桥把泥巴揉成团放到墙角的破瓷碗里，上边又盖一块瓦片。“是呀，如果没人抱走，咱们就抱进来。”刘妈妈咬着牙说道。

很快，柳桥洗完手，他突然变得胆大起来，挑开了门帘向外望，“妈妈，有月亮了，又大又圆！”“我儿子胆子变大了，月亮出来为你照路呢！”刘妈妈看到皓月当空，心里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她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煤块，准备迎接新客人的到来。

此时的风虽然叫声不减，但是吹到脸上却温和了许多。柳桥先妈妈一步打开了大门，“还在，还在，妈妈快点！”刘妈妈快步奔了出去，从石墩上将包裹抱起来，“桥儿，快关大门，赶紧进屋！”“咣当”大门关上了，月亮也想追进去，无奈被里屋门帘还有门挡到外面，只能静静地听着屋内对话。

刘妈妈快速地跑进屋，打开包裹，瘦弱的婴儿头发粘在一起已经变硬，脸上还有血迹，嘴唇发紫，奄奄一息。“怎能这样狠心？！”她轻轻地搓着孩子的小手和小脚，想让她的血液循环起来，心里愤愤地想着。柳桥凑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原来是个小宝宝啊，妈妈，她脸为什么这么红，是冻的吗？她会不会死？怎么不出声音了……”“桥儿，别问了，去把挂在炉子边的弟弟的小被子拿来！”“好！”“噔噔噔”“给！”“再去把绳子上晾的弟弟的小棉袄拿来，对了在炉子上把里面烤一下，热乎点！”“哦，好！”这工夫，刘妈妈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将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小皮肤将凉气迅速向她传递，进到身体里。“妈妈，小棉袄热乎乎的，给！”“真是妈的好儿子！”她确认自己的胸前已不再温暖，才把小婴儿放到暖暖小棉袄里，又裹上小被子。

“妈妈，她是被大风吹来的吗？”柳桥吹着自己的手，还在不停的问。“哇哇哇”婴儿发出了响亮啼哭。“是被风吹来的，没错！”刘妈妈用奶瓶沏好奶，放到了婴儿嘴边，她还在哭，不知道吃奶。“我来吧，妈妈！”柳桥将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拿过妈妈手里的奶瓶，笑着趴到婴儿身边，对着她耳朵说：“别哭了，吃了这个就不冷了，乖乖宝，乖乖宝……”他将奶嘴在婴儿嘴角滑动着。婴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桥儿，你怎么会？”刘妈妈给宝宝系上衣服扣子，惊讶地问道。“妈妈不就是这样喂鸣弟弟的吗？”“对！对！对！”刘妈妈高兴地看着柳桥认真喂奶的样子，突然她发现了背到身后的那只手，五个手指红红的，有的起了水泡，这孩子难道是刚才去烤小棉袄时烫得？她想哭但是却咬着嘴唇在笑。“妈妈，她就叫风宝吧，大风送来的宝宝！”“好，就听你的，这名字好记！桥儿真聪明！”刘妈妈伸出大拇指，“妈妈去看看炉火啊，你先喂着！”转过身，去寻找烫伤药，泪水开始了肆意奔流！

突然，“啪啪啪”从外面传来了拍门声——

“妈妈，谁来了？”柳桥嗖地一下窜了出来，脸色惊慌地拉着妈妈的后衣襟问，“会不会？”“嘘，别出声。咱们再听听，晚上如果不是认识的人，就不开门，听到没有？”柳桥屏住呼吸听着妈妈说，用力地点着头。

“啪啪啪”“啪啪啪”大门几乎要被震碎，“开门，开门！”“妈妈，是陌生人吗？”柳桥用气息跟妈妈说着。刘妈妈拿着烫伤膏给柳桥抹到烫伤的地方，又把针尖在炉火上烧了一下挑破水泡，涂上药膏，轻声说道：“我听着不熟悉，别管他，小宝宝是不是喝完了奶，把奶瓶给我，我把它洗干净了。你去床上躺着别动。”刘妈妈拿过奶瓶去洗，柳桥费力地爬上床，看着小宝宝和弟弟香甜地睡着。

“我的孩子一定在里面，给我抱出来！抱出来！”门外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妈妈，是来要宝宝的！您去开门吧！”柳桥突然放大声音叫道。“桥儿，小点声，一听就不是好人，如果是宝宝的父母一定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把她丢在咱们的大门口。”“他会不会有急事儿，把宝宝先放门口待会。”“不会的！”刘妈妈也上床了，关灯睡觉。

敲门声越来越小，叫喊声也没有了，直到天亮。

这一整夜，刘妈妈不停地起来给两个宝宝换尿布喂奶，几乎没怎么合眼，天蒙蒙亮，她终于想再眯会，可是门外再次响起了拍门声“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