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境

傍晚，老旧的电扇无聊地转动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昏黄的灯光照在林霖身上，在惨黄色的墙壁上映出一个动来动去的灰影。白盘里的小菜早已没有了热气，如一个装饰品般枯燥地躺着。林霖喝着白酒，一粒一粒地夹着花生米机械地往嘴里送。一天又一天，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仿佛无始无终。他已经从最初的不甘心转换为麻木，每天重复着前一天的生活。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吧！他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不管怎么畅想，日子还得继续，多过一天是一天。电视机播放着从年轻时候起就已经存在了的天气预报，他听着这声音，觉得很是亲切，“起码这世间还存在着和自己相似的事物吧！”，但也觉得有一丝凄凉。

没过多久，父亲林禅回来了，他默默无言，换了鞋，进了里屋。林霖独自喝着酒，并没有抬眼看向父亲。两人日复一日，每天交流不超过十句。要是在从前，虽然他嫌父母催对象唠叨，但起码母亲还在世，家里总是充满了欢笑声。可母亲不在了，父亲刚开始还不断跟他倾诉，讲些装修工地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后来便没什么话题可说了。两人就这样各过各的，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机器人。

正当林霖准备起身把盘子端回厨房时，一个粗重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为什么要把苹果扔垃圾桶？买的时候多贵呐！”林霖放下盘子，准备说已经坏了，可仿佛是没有了力气懒得动嘴，起身把那个苹果从垃圾桶捡了起来，默默放到了棕色的杂物柜上，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走进厨房，只听得砰的一声，知道父亲关上了卧室门，打开水龙头开始默默洗碗。

“你都四十了还没有对象，整天只知道闷在家里，也不出去跟人说话，打算就这么跟我过一辈子是吧？”他回想着父亲在一个下雨天家里涨水了的日子脱口而出的话，一阵委屈感油然而生。但是他不能也无力指责父亲，毕竟父亲说的也是事实。人生都快过去一半了，他不曾找到对象，眼下这种每年一样的生活模式，想找到一个同甘共苦的人更是不可能。

他关上水龙头，坐在一张破了皮的黑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女演员妩媚的笑容，想到了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女班长，不自觉地鼻子一酸。那时候，暗恋班长的不是长得比他俊就是比他家境好。如果不是班长主动找他核对个人信息，他羞得连一句话都不敢找班长说。算了，还是看完电视洗洗睡吧！找到对象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可能真的就是与他无缘，还不如冰箱里的啤酒来得实在。他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熄了灯，换了台，开始看起科幻片来。

电视机射出的幽蓝色光线在房间里闪动着，给蜷缩在沙发上的林霖披上一层凄冷的薄纱。墙边的柜子上，一条白色的小虫从一片褐色的淤泥中探出头来，默默注视着林霖，双目闪着欣喜的亮光，如夜空的星星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呀，搞不懂想表达个啥！”林霖自言自语地抱怨道，站起来准备关上电视机，余光却看见了身边的一个白影，不由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