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然醒悟
她双眼含着泪花，心尖在颤抖，如果，她的儿子没死，是被李氏掉包，那么，她这些年所受的痛苦，这么多年的牵肠挂肚的思念，岂不是冤枉岂不是无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恨来，这种恨，让她的苍白的脸庞激出一丝潮红来。
秦沝妤点头，安抚道：“大娘，不妨再告诉你，李氏不久之后便要对大哥动杀机。你要保护大哥，就务必要强硬起来，重夺府中大权，找出当日生产之时在你身边的嬷嬷，据我所知，为你们接生的稳婆已经被灭口，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就是当日服侍你的嬷嬷。”
风钧妍蹙眉回忆，眸子跳跃着怒气，她道：“当日我生产之后没几日，她就失踪了，如今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秦沝妤道：“她逃是明智之举，因为如果她不逃，肯定会被李氏灭口，那这个就成了死秘密，再无人知道。”
风钧妍咬牙切齿地道：“难怪，难怪啊，往日我就奇怪，她怎对自己的亲儿都如此疏冷，动辄打骂，原来是这样，她原先是我身边的人，我一直没有亏待过她，就连相爷要扶她为二房，我也没有阻止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一旦让父亲知道她生下的是死胎，那么，她以后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她这么辛苦才爬到二房这个位子，岂会甘心再被打回原形？”
“我如此待她，她竟狼心狗肺，夺我亲儿，毁我清誉，令我几十年间一直活在痛苦与内疚中，她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她当真是个毒妇……”说罢，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无言的哽咽。
“大娘，正因为您如此心善，才让李氏有机可乘，她这般歹毒的妇人，怎可念及您对她的推心置腹，对她这种人，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只有强大方可认回大哥啊”秦沝妤审时度势的道。
“我本无心与她争，偏偏她逼我于此，况如今我已有了依靠，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我儿周全。”风钧妍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在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在时，生活似乎是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但结果并不坏，不是吗？
风钧妍眸子有三分冷然，七分激动，她拉着沝妤的手，重生般邃然看着沝妤道：“如今，我要怎么做？”
秦沝妤见她眼里重燃斗志，心头松了一口气，她凝着一分寒意，道：“如今，您要让这家里的人知道，你才是当家主母，您要让父亲重新重视您，您要借助太后的力量，为大哥找一个护身符！”
风钧妍踌躇了一下道：“你父亲，我已经不稀罕，新婚最初两年，我跟他感情甚笃，也算是琴瑟和鸣，但是自从我生产之后，我的心就彻底被他伤透了，让我做些什么引起他的注意，我做不出。”
风钧妍出身名门望族，她的父亲是当今太傅风铭黎，位居一品，深得皇帝器重。她的母亲乃是靖国的公主，门楣显赫，自有一股大家小姐的自矜和傲气。她曾满心地期盼一个男人的倾心对待，得不到，她就不会再去乞求。
沝妤笑道：“大娘，不必你去刻意的讨好他，你就用冷漠的态度对他就好，男人都是犯贱的，你越是冷漠，他就越是在乎，况且想要保护大哥，有些手段不得不用。”
秦沝妤看着风钧妍，伸手为她拢好发鬓，风钧妍今年才三十九岁，比李氏还年轻两年。她十五岁嫁给秦震天，第二年怀孕生子，产后调理不好，体虚血弱，脸色是透明的苍白，只是，五官精致，出身名门的她贵气逼人，这种气质，是暴发户再用心培养也培养不出来的。
只是她这些年懒于打扮，穿着上也不花心思，更少出席府中的大小场合，偶尔出席，也是素面朝天，精神颓废，秦震天见到她这个样子，总会起一阵无名火，态度越发恶劣了。
秦沝妤用蛋清蜂蜜为她敷脸，把黄瓜切成小片敷于脸上，又配以珍珠粉清洗。
过了半个时辰，风钧妍的脸便焕然一新，美白滋润了许多。
她吩咐菡舒，“从明日开始，每天备下燕窝和红枣百合鸡蛋茶，芝麻羹，以桃花粉和白术涂脸，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菡舒应下，她在风钧妍身边多年，也被二房欺负了多年，如今要翻身，她自然落力应战。
如此这般，倒也宁静地过了几日。二房那边这一次吃了大亏，暂时也不敢兴风作浪，每日只顾着讨好秦震天，秦沝莹也每日跪在秦震天书房外请罪，秦震天这回是生了大气的，岂有这么容易就饶过她？每日命人打发她回去，并且不许她再来。
三月二十三是当今太后的寿辰。
皇帝为了聊表孝心，特允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赴宴，为太后贺寿。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是借太后盛宴，为皇上选妃，同时也为各王公大臣的女儿觅得好夫婿。李氏更是卯足了劲装扮秦沝莹，先是从城东的最好的成衣铺子订下了烟笼明瞻裙，再从珍宝阁挑了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和玛瑙簪，又特意命银匠打了一副脚链，用沿边扣细细的做了一圈流苏，柳青眉因为自己是个姨娘，只希望两个女儿能被哪家公子看上，做个正室夫人，莫如她一样便好了，虽也把一双女儿打扮的体面，但和秦沝莹相比差远了。
四位千金都是适婚的年龄，这婚事也该紧着操办了。
相府的人都以为风钧妍像往常一样不会出席这次宴会，以为她病的更加严重。
转眼间，便是第二日清早。
秦沝莹一袭迤逦的烟笼明瞻裙，外套双凤鎏金薄轻纱，内里粉色的牡丹绣金丝，金色的扣边流苏，朱唇琼鼻，细细勾勒的青黛，趁着娇嫩的肤色更如远山般的人，可望不可即。
她挽着李氏的胳膊，用着招牌式的微笑，若是在大街上，早已收服大片的男子，这在秦沝妤的眼中却是假的可怜。
马车在门外等候，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只等着秦震天出来，便全部上马车入宫去。
直到申时，秦震天才匆匆赶到府门口，他环顾四周，李氏正在指挥奴仆搬运撰礼的箱子，二公子秦景瑞正在斗着手中的蛐蛐，三姨娘和四姨娘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怒声问道：“三小姐呢？这都快要走了，还不见人影，成何体统？”
“昨晚的时候，我便差人通知三妹今个要去赴宴，叫她早早来着！”秦沝莹飞快答道。刚说罢，就有人说：“来了！”
秦震天扭头一看，果真见秦沝妤扶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走来。
秦震天定睛瞧了许久，才发现这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是风钧妍。
她身穿一袭正红色的丝绣锦袍，金丝绣着大朵大朵的黄金菊，袖口微微外翻，袖口青丝线绣竹叶，脖子上挂着一条圆润的东海珍珠项链。梳着高贵妩媚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根鎏金流苏金镶玉簪子，皮肤白皙，白皙中透着红润，更显得柳眉纤细飞扬，唇红如汁，往昔眼睛旁边的细纹如今都瞧不见了，而再瞧清楚些，她也不过是淡施脂粉，并未像姜氏等人那般，涂着浓厚的脂粉。
她敛眉，走上前去，道了个万福，叫了声：“相爷！”沝妤也在旁边叫了声：“爹爹！”
秦震天回过神来，收回直接的眼神，尴尬的说道：“你怎地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回相爷的话，多亏了沝妤，妾身这几天身子调养得当，已无大碍！”风钧妍不卑不亢的答道。
如此淡然的语气，让秦相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竟冷漠至此，仔细想想自己这些年来，专宠二房，对她疏于照顾，顿时愧疚之心加固，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心，可谁知她竟不着痕迹的躲过，道：“相爷，时候不早了，还是请孩子们快快上车，别耽误了时辰才是。”
“是，是，是。”秦震天尴尬的缩回手，讪讪的笑道。
这一幕被李氏看在眼中，看着相爷痴痴的眼神，她开始明白，只有把风钧妍彻底的除去，才能让相爷彻底的忘了她，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成为这相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秦沝妤看着李氏愤恨的眸光，心下冷然，李氏，既然你想和我斗，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然而，秦沝妤不得不佩服她，因为，她的怨毒只在脸上凝了一会便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喜不自胜的笑意，上前牵着风钧妍路的手，眉目里闪着欢喜道：“姐姐，您身体见好，妹妹实在太高兴了。”
风钧妍想着李氏做的丧心病狂的一切，恨的咬牙切齿，身子前倾，只得给她几巴掌也不解气，秦沝妤悄悄用手拉了几下她的衣襟，她才回过神来，是她心急了。
她收敛神情，一张柔美的笑容溢上唇瓣，道：“让妹妹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