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林旅行记(文景·恒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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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决定赴萨哈林旅行,至少不晚于1889年夏。这时,他的哥哥尼古拉逝世,《新时代报》的发行人苏沃林建议契诃夫赴欧洲旅行,但被他拒绝,因为这时他已另有打算,即赴遥远的萨哈林。同年6月,契诃夫在敖德萨向70年代末去过恰克图和萨哈林的女演员克·亚·卡拉狄根娜第一次透露自己的打算,向她了解旅行的路线和途中有关注意事项,并要求她为之保密。直到翌年1月,契诃夫准备赴萨哈林的想法才被其亲友所知。

契诃夫行前搜集和阅读了许多有关萨哈林的资料,他的“书单”包括六十五种书刊(后来写作《萨哈林旅行记》的过程中又增加了两倍)。按照他的说法,他那些日子完全脱离了“文学”,整天关在家中,谢绝会客,埋头读书和做笔记,满脑子“装的全是萨哈林”。

3月中旬,契诃夫确定了未来的旅行记的总体性质,这将是一部文艺性和学术性兼而有之的考察报告。他还决定在书中加进插图,企图说服画家列维坦与他同行,但没能成功。这个时期,契诃夫也大体上规划了这次旅行的路线:从莫斯科乘火车到下诺夫哥罗德,然后乘轮船沿卡马河到彼尔姆,再乘火车到秋明,从那里乘马车经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伊尔库茨克赴涅尔琴斯克,再转乘轮船从石勒喀河(俄人称阿穆尔河)入黑龙江,抵阿穆尔河口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后横渡鞑靼海峡赴萨哈林,在那里逗留两个月;回程是:新潟—上海—汉口—马尼拉—新加坡—马德拉斯—科伦坡—亚丁—塞德港—君士坦丁堡—莫斯科。

契诃夫充分估计到旅途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危险,对此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启程前夕(4月10日)在给B. M. 拉甫罗夫的信中说:“我要长时期离开俄国,有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他甚至留下类似遗言的嘱托,4月15日写信给苏沃林说:“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是我准备去参加一场战争……如果我淹死,或者发生类似的事情,请您记住,我现在所拥有的和将来所能拥有的一切皆归我妹妹所有。”

1890年4月19日,契诃夫从莫斯科启程,但旅行路线略有变化。为了能够多多观赏伏尔加河的风光,他从莫斯科乘火车赴雅罗斯拉夫尔,在那里换乘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号轮船,4月23日抵达喀山,改乘米哈伊尔号在伏尔加河上又航行五天,然后溯卡马河而上,4月27日抵达彼尔姆,翌日乘火车赴叶卡捷琳堡。契诃夫因病在这里耽搁了数日——咳嗽,甚至咯血,他作为医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并没因此而退缩。后来契诃夫向别人谈起他的肺结核时,说在赴萨哈林途中便已开始。5月2日,契诃夫乘火车从叶卡捷琳堡抵达秋明,从此开始了漫长而又十分艰苦的马车旅行。

西西伯利亚真正的春天尚未到来,寒风凛冽,道路难行,桃花水使大小河流泛滥,两岸草地多被淹没,不得不换乘小船,而且途中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险情。5月5日夜间,契诃夫乘坐的马车跟迎面飞驰而来的邮车相撞而被撞翻。5月7日,他冒着生命危险在被额尔齐斯河汛水淹没的草地上行驶,随时都有可能连车带人一起掉进深渊。5月14日,他乘小船渡托木河,天气异常恶劣,风雨交加,险些翻船。尽管如此,契诃夫在旅途中仍然坚持“用铅笔记日记”,记下途中的见闻和感想。5月16日,他抵达托木斯克,在此停留数日,整理“旅途印象”。从托木斯克到伊尔库茨克,契诃夫走了两个星期,这两千俄里的路程更加艰难,常常为了修理被颠簸坏了的马车而等上十到十五个小时,有时又不得不徒步行走。6月4日,他终于抵达伊尔库茨克,6月5日出发赴贝加尔湖,由于途中不能在驿站及时更换马匹而耽搁,到达湖边的落叶松屯时轮船已经开航。他和旅伴们(《寄自西伯利亚》中提到的两位中尉——施米特和麦列尔,还有伊尔库茨克工专的学生尼基金)决定冒险,搭上一条开往克留耶沃的轮船,从那里徒步走了八俄里,到达地角屯,然后乘马车赴鲍雅尔斯卡亚驿站。6月20日,在叶尔马克号轮船启航一个小时之前,契诃夫赶到涅尔琴斯克,结束了从秋明开始的历时两个多月,行程四千多俄里艰难而又危险的马车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