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成宇的眼睛有些湿润，可有不敢让父亲看到，庆幸此刻他的父亲已经转身离开了。陆成宇看着父亲被岁月和生活压得有些佝偻的背景，阳光下，父亲年轻时那头浓密的黑发不知何时变得稀疏了，期间也掺杂了几缕白发，可是那臂弯似乎仍如同小时候一般坚实，步履也依然有力。

陆成宇很感谢自己的父母，感谢他们此时给予自己这么大的支持，他暗暗发誓：“今年复读，来年再战，我相信自己，也不会辜负爸妈对我的期望。”

当天晚上，孙秀娟特意做了白面面条，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旁。陆振山先开口了：“成宇等开学的时候就回学校复读，学费和生活费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一边说一边看向陆成宇，“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好好读书，家里有我和你妈，还有你哥成龙成伟呢。”

陆成龙听到父亲这话之后，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村子里向他这么大的年轻人早就娶妻生子了，自己却还是个“光棍儿”，有时候走在村子里，不免会听到有人在身后嚼舌头根：“老陆家的大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没说媳妇呢。”

“啧啧啧，就他家那情况，谁能嫁给他呀，连个新房子都没给盖。”

每当这个时候，陆成龙都会加快脚步离开，他不开心，也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家庭：“为啥我家这么穷，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

此刻，陆成龙听到父亲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便不得不开口道：“是啊，成宇，你就好好读书呗，家里有爸妈，还有成伟呢，”顿了顿，才把自己也加上了，“还有我呢。”

陆成伟接着说：“对，成宇，你就安安心心地读书。想当初我上初中那会，要不是老师照顾，我连初中都毕不了业。说实话啊，那会听老师讲课跟天书似的，啥也听不懂。哎，尤其是那个英语课，什么ABCD（陆成伟把英语中的CD读成了汉语拼音中的cd），我根本就记不住。咱家就你学习好，成绩都一直是年纪前五名呢。要不是这高考的时候生病了，怎么能考不上一个好大学呢。没事，家里再穷，你上学的钱还是有的，我跟大哥不都挣钱了嘛。”陆成伟说完看了陆成龙一眼。陆成龙却迅速低下头去吃自己面前的那碗面，心想：“爸都说了攒下了钱要给我盖房子娶媳妇的呢，现在估计又得往后推了。到时候我真得成了老光棍了。”

孙秀娟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给陆成宇的碗里又添了慢慢的一大碗面。陆成宇心头一热，眼眶紧跟着湿润了，家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自己坚实的后盾。他不敢让家人看见，于是把碗端到眼前，赶紧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吃面。而吃到肚子里的不仅仅是面条，还有那强忍着的泪水以及自己暗暗下定的决心。

暑假期间，陆成宇在田地里帮忙干农活。此时正值小麦成熟收割的季节，陆成宇同父母和哥哥门一样，头带着草帽，弯腰在地里劳作。有时候弯腰的时间太长了，陆成宇则会站直身体，将手臂向上和左右伸展，以缓解长时间弯腰劳动引起的酸痛。每逢此时，陆成宇都会抬头望望那天空，蓝得发黑得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透明清澈，毫无杂念。那是因为那天晚饭过后，陆成宇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在父母和哥哥们的安慰下安静了下来。“读书，读书，这是我唯一的出路。”陆成宇一边望天一边在心里默念。低下头看到仍在辛勤劳作着的父母，他觉得四肢又充满了干劲儿，生龙活虎般地忙碌起来。

田地里的活很累也很重，可是陆成宇并不怕。有时候汗珠在额头处汇集，来不及擦的时候便会顺着陆成宇那高耸的鼻梁一路流到鼻尖，从鼻尖处汇成水滴状，啪嗒一声落到麦叶上。孙秀娟忙活一会地里的伙计，就回到家里给大家熬绿豆汤解暑，熬完之后还会撒上一把白糖。把绿豆汤倒进桶里拎到田地边上，招呼着大家过来喝。陆成宇接过一碗绿豆汤，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光了，那绿豆的清香带着一丝丝的甜味，瞬间将口腔填满，又顺着食管流到了胃里。“啊。”陆成宇喝完一碗绿豆汤，嘴上发出了满足的声音，扭头看看那刚才还觉得永远都收不完的麦子，现在居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两碗绿豆汤下肚之后，陆成宇又接着忙活起来。一个假期下来，陆成宇的脸被阳光晒得黝黑黝黑的。不过他不在意，农民的儿子怎么能害怕晒黑呢。

陆成宇打算提前两天到学校，主要是因为高考结束之后他退了在学校附近租住的房子。学校里的宿舍不够住，好多学生都租住校外的民房。提前两天回学校正好可以先把住处找好安顿下来。三天前，孙秀娟就开始未陆成宇收拾东西了。被褥早就重新拆洗过，并且在阳光下暴晒了，闻起来有一股清香味。此外还有换鞋的衣服、鞋子，做饭用的锅、碗、刀具等等。孙秀娟特意未陆成宇准备了一袋子今年新收的面粉和土豆，以便他在出租房内可以自己动手做饭而不用额外花钱到外面去吃。

而且呢，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学校的老师也知道陆成宇家的经济状况，在得知他要复读之后，特意跟学校申请了免除了他复读的费用。这样一来陆成宇内心的愧疚感顿时减轻了不少，他感谢他的老师，感谢他的学校，感谢他的家人。所有的感激最后都化成了一股内在的力量，支持着他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取得进步。

回学校的前一晚，陆成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然有点失眠了。他望着黑黝黝的顶棚，脑子里幻想着回到学校之后的种种情景，后来又幻想着自己考上名牌大学之后那种春风得意，和父母哥哥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慢地，他的脸上带着着笑容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