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季芳菲(1)
——公元前六十九年初夏的一个黎明,轻风吹拂着埃及王国的亚历山大城,座落在环海的山丘高处的埃及王宫一片宁静。突然,从王后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的卧房里传出了一个新生婴儿的啼哭:“哇——,哇——,哇——”,这格外响亮的声音在满是大理石的高大宫殿里回荡着……
“敬呈国王陛下,王后又生了个公主。”接生婆报告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的诞生……“陛下,依奴仆拙见,这一胎虽是个公主,但从她的面相来看,却有一番不凡气象,说不定她会顶起埃及王国将来的天呢!”
——“埃及的托勒密王朝从来就是人才辈出的伟大王朝,克莉奥佩特拉,你将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埃及女王”,仿佛天国里来的声音在克莉奥佩特拉的耳畔响起,“你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你将重现古埃及的辉煌!”
公元前六十九年初夏的一个黎明,轻风吹拂着埃及王国的亚历山大城。座落在环海的山丘高处的埃及王宫一片宁静。突然,从王后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的卧房里传出了一个新生婴儿的啼哭:“哇——,哇——,哇——”这格外响亮的声音在满是大理石的高大宫殿里回荡着。
“噢,仁慈的神、感谢您的赐福!”
静候于产房外左侧书房的国王托勒密十二世,听到婴儿的哭声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头一天的黄昏开始,他一直守候在这个房间里。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痛苦的哀叫撕动着他的心,使他食不下咽,坐不安宁。他一会儿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一会儿朝着王后的卧房凝视倾听,一会儿又叫女仆快去探试。他的嘴里不住地祈祷着:“万能的神啊,请您发发慈悲吧!”人们看着平日威严庄重的国王这副模样,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劝慰的话,一个个屏声敛气、噤若寒蝉,站满了书房和外面大殿的各个角落。从黄昏到黎明一夜的时光,他们都仿佛过了几十年。婴儿的哭声传来,大家的神经才跟着国王一起松弛下来,看到国王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他们也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啊,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这时,托勒密十二世已经大步出了书房,径直向王后的卧房奔去,他的皮靴在美丽的波斯大地毯上沉重而急促地踏过,就在王后的卧房门口,他和里面急匆匆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国王正要发怒,却看清这人正是给王后接生的女御医。接生婆看清是国王,连忙后退一步,低头施礼:“敬呈国王陛下,王后又生了个公主,恭贺国王!”
“噢……”
托勒密十二世听到这话,停住了脚。
接生婆抬眼偷瞧了一下国王,迅速发觉烛光映照的国王脸上闪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她向王后的房里看了一下。上前一步,轻声细语道:
“国王陛下,奴仆替托勒密家庭接生已三十多年了。依奴仆拙见,这一胎虽是个公主,但从她的面相来看,却有一番不凡气象,说不定她会顶起埃及王国将来的天呢!”
这老女医的一席话触动了托勒密十二世的心思。他和王后克莉奥佩特拉结婚十一年了,婚后的第二年,王后生下了公主贝勒奈西,令他欢喜不已,因为他喜欢孩子,也需要孩子——将来的王位需要继承人。但是,由于他体弱多病,十年来,克莉奥佩特拉再也没生过别的孩子,他的妃子们也是一无所出。对此,宫廷上下和下层平民早已议论纷纷,说这是宫廷世代乱伦的结果。
从埃及王国的法老图特摩斯一世起,为了保持王室统治者血统的纯洁性,就定下了一个世代必须遵守的传统规定:国王的儿子必须同国王的女儿成亲才能继承王位,取得合法的王权。他,托勒密十二世,托勒密九世的儿子、当年被埃及人民迎立做国王的时候,也遵照传统娶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克莉奥佩特拉为妻。多年来,他一直在祈求诸神的赐福,希望神能让克莉奥佩特拉王后,或者别的妃子给他生个儿子,哪怕一个也好,好让他将来掌管埃及王国的天下。
“难道神真的对托勒密王朝世代的婚姻制度发怒了吗?”当众人的议论纷纷扬扬传到托勒密十二世的耳朵里时,他的心里也不禁犯了嘀咕,有点发怵:“如若不是这样,为什么历代国君会要么短命、要么体弱多病一生呢?”每每处理完朝中事务,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为了继嗣的问题烦恼愁苦。
但是,“我们会有儿子的,陛下,只是时间迟早问题!”王后克莉奥佩特拉一直这样劝慰他,她说,“我们王室多少代一直都是这样保持王位的,从来没有在哪一代断过子嗣,难道单单就会在我们这一代断了吗?放心吧,国王殿下,神总会赐福给我们家族的。”王后的话让他生王子的信念一直保持在心底,可谁知这又是个公主!也许,也许下一个就是王子呢……
想到这里,托勒密十二世看了一下接生婆,沉吟了一会,轻轻走进房间,来到了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的卧榻前。
卧榻上的克莉奥佩特拉王后面色发白,头发凌乱。一夜阵痛的折磨使她完全丧失了平日光彩照人的风采,极度的疲劳和虚弱击垮了她。但是,做母亲的慈祥和幸福洋溢在她那苍白的脸上,那样子叫人想起圣洁的女神。托勒密十二世轻轻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她那汗涔涔的额头。王后费力地睁开褐色的眼睛,吃力地笑了一下。
“亲爱的王后,我很高兴你又生了个公主。”托勒密十二世微笑着说。
“是的,陛下,又是个女儿。我知道你……可是,你放心,我们会有儿子的,”王后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国王的脸,他觉得那上面写满了倦意和失望。尽管国王在用笑容安慰着她。“陛下,我一直有这个感觉——神迟早会赐福给我们的!”她又轻声道。
“是的,亲爱的,会有王子的。”
托勒密十二世听到王后的这些话,竭力作出自然的微笑,附和着王后说,“可是,那又将是哪一天呢?”他心里想着,“是三年之后,是五年之后,还又是十年之后呢?”过去的十年生活让他经历了太多的失望。不知有多少次,他在梦中看见王后和妃子们给他生了一群公主和王子,他置身在他们中间,听他们的欢声笑语,听他们争着叫他“父王”,就象一群初春的小鸟……甚至有好几次他还梦见自己有了几个长大成人的王子,他们英武潇洒,才华横溢,叫他自豪,叫他自信。可是,梦醒之后,却是一切照旧,他的宫殿里冷冷清清,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娇女……
握着克莉奥佩特拉的手,托勒密十二世坐在卧榻旁的软椅里,痴痴地想着,想着。
“尊敬的陛下,您该休息了!”
一个女仆轻柔的呼唤把托勒密十二世从遐想中唤醒。看看王后,她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了。
他轻轻走出王后的卧房。
太阳不知何时已从东面的大海里出来了。托勒密十二世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霞光满天,万里无云,微风从东边轻轻吹来,带着大海的咸味。雄伟的宫殿在明媚的阳光下一片辉煌。上了彩釉的陶瓷屋顶,刻有精细花纹的墙面、柱面,五彩斑斓的大理石栏杆,造型各异的艺术雕像都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真是一个艳阳天!
托勒密十二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感觉到十分疲劳,他打算回到自己的卧房稍稍休息再去朝堂。忽然,传来了侍卫官的报告:
“国王陛下,大臣阿波罗多罗斯求见,说是有急事禀告陛下。”
托勒密十二世犹豫了一下——他实在太累了。可是,这位博学多识的阿波罗多罗斯是极少单独来朝中的,更别说是来到后宫了,况且又是这么个一大早!看来是有急事。想到这里,托勒密十二世挥挥手说:
“让他进来吧,我在书房等他。”
一会儿,阿波罗多罗斯急急地走了进来,他身着一套棕色长袍,头发有些零乱,长袍的下摆也有些皱巴巴的,似乎今天没有梳洗过。这样子叫托勒密十二世吃了一惊。在他的心目中,这位祖籍希腊的学者一向儒雅整洁,很具上层君子之风,可从来没有这样面目不修、衣衫不整过,今天……?
“恭报国王陛下,我昨夜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新星,就在北斗星附近——西边偏下一点。”
阿波罗多罗斯进门还未站定,就发话讲开了。
“什么?这是真的?”
托勒密十二世一听此言,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睁大眼睛问道。这时候,他才听到阿波罗多罗斯的紧促的气喘,大概是急走赶来的。
“这是真的,陛下。我天天晚上后半夜都在观察星辰的运行状况。天上主要星辰的方位、名称、我一一清楚。那颗新星的确是昨晚上才出现的。它虽然不大,是一颗小星,但跟别的小星相比,它特别亮,特别耀眼。陛下今晚可以亲自观察验证。”
“唔……”
托勒密十二世用不着再去观察,他已经相信了阿波罗多罗斯的话了。阿波罗多罗斯是全埃及少有的博学之士,也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他不仅精通多种语言、文学、天文、地理、艺术、建筑、雕塑等等,还是埃及最著名的星相学家。他有一副特别睿智的头脑,他对事物未来的判断、预测,准确性在埃及首屈一指。而且,此人为人老成稳重,很少出头露面表现自己。所以,托勒密十二世相信了他的话。
“那么……阿波罗多罗斯先生,依您之见,这预示着什么呢?会不会是……”托勒密十二世满腹心事地问。
“噢,陛下,您的意思我明向。您是在担心会不会出现乱臣叛军危及您的王权。不会的,陛下,我敢肯定。我已仔细观察了那颗星,它置身于北斗星的西边偏下一点,亮光的颜色跟北斗星一模一样。因此,我以为,这是一颗衬托之星,是一颗继承之星。它预示陛下的王位将有一个强有力的继承者,他将是埃及持续文明的辉煌。”
听到这儿,托勒密十二世忽然想起那个给王后接生的老太婆在产房门口对他说的话:
“这一胎虽然是个公主,但从她的面相来看,却有一番不凡气象。说不定她会顶起埃及王国将来的天呢!”
“——难道这是天象在向我们昭示着这个女孩将会怎样吗?”托勒密十二世想到这里,才记起自己还未来得及看看他那刚出生的小女儿呢!但是,这个女孩怎么会和继承王位相联呢?必须是王子才能当继承人啊!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今天黎明时分,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生了一位小公主,而不是个王子。”
托勒密十二世说道,脸上满是狐疑。
“噢,一位公主?……那有什么关系呢!国王陛下,在我们埃及王朝的历史上,不是有好几位公主曾掌权理政吗?”
阿波罗多罗斯沉思了一会这样说。
托勒密十二世听言,又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才微笑着对阿波罗多罗斯说:
“我还没有看到小公主的面呢!不知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可愿意同我一道去看看初生的婴儿?”
阿波罗多罗斯心中明白,国王眼下叫他一起去看初生的小公主,是想叫他看一看小公主的面相,因为国王知道他一向精于此道。
“陛下,臣子愿意同往。”
托勒密十二世引着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出了书房,走下大理石台阶,穿过一个长满各种热带树木,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花园,来到了十分安静的育婴室。两个女仆正守在婴儿的小床边。
“国王陛下早安!”
看到国王驾到,两位女仆急忙屈膝行礼。托勒密十二世挥手示意她们离开一下。
小公主正沉沉地睡着,大概是由于从母亲腹中挣扎出来的过程太长太累了。
托勒密十二世走近小床边,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和他站在一起。这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她脸色红润,鼻子笔挺。两道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浅棕色的睫毛象天鹅绒一般细腻,在那粉红色的小脸上留下两道月牙儿似的阴影。鲜红的小嘴唇紧紧地合在一起。额头方方正正,掩映在棕色的发亮的头发下。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端祥着小公主的面容,又轻轻地拿起小公主的右手,把那粉红的手掌展开,仔细看了一会。最后,他满脸笑意,轻声对托勒密十二世说:“果不出臣下所料,小公主一派龙凤之相。恭贺国王陛下!”
托勒密十二世低头看着熟睡的婴儿,似乎没有听清。半响,才含糊地“唔”了一声。
阿波罗多罗斯知道托勒密十二世对自己的预言是将信将疑的,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君王了。托勒密十二世绝不象一般的埃及人那样笃信星相术,他跟以往的国王大不一样。托勒密家族的祖先不是埃及本土人。当亚历山大大帝来到埃及的时候,托勒密是随之而来的一位马其顿将军——那是公元前三百三十年前后的事。他们的祖先是希腊人。那位托勒密大将跟随亚历山大驰骋疆场,身经百战,所向披靡,深得亚历山大的赏识。后来,亚历山大建立了东起印度河,西至尼罗河与巴尔干半岛的领域内的亚历山大帝国。亚历山大功成名就之后,没忘自己的部下,他把帝国的一部分——埃及赐给托勒密管辖。但是,托勒密十二世没有继承多少他那马其顿祖先的勇猛英武,他的血液里更多的是希腊人的艺术气质。他喜爱各种艺术,对文学、艺术、建筑、雕塑等方面情有独钟。尤其是音乐,他表现突出的敏感色彩。对于政治,他的才气则逊色得多,尤其是和他所处的君王之位相比时。他缺少优秀政治家对权术的玩弄手段,缺少对臣下的控制方略,更缺少残酷镇压异己的凶残之心。当然,他同样也不精于治国之道。他在政治上的依赖性很强。他渴望早已得到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好让他来振兴已经衰落的托勒密王朝。而一旦有外族入侵时,他就把强大的罗马共和国当作依靠。在阿波罗多罗斯看来,托勒密十二世盼子的渴望正是他缺少一个君王应有的自信心的表现。
转眼之间,小公主已经三岁了。她承母后之名,叫小克莉奥佩特拉。象她姐姐贝勒奈西一样,从这个年龄她必须开始接受宫廷教育。国王亲自为她设计了计划和实行的细则,就象当年为长女贝勒奈西设计一样。
语言,对一位公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托勒密十二世始终这样认为。因为每一位公主在成年以后都要经常参加各种各样的国事交往,出席许多王公贵族的盛会。有的公主还要远嫁别国,做别国的王后。托勒密十二世为小克莉奥佩特拉请了八位语言老师,分别教小公主学习拉丁语、希腊语、埃及语、叙利亚语、高卢语、法勒里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他叫这些老师在日常生活中轮流用各自的语言同公主交谈、做游戏、读书识字、唱歌朗读等等。王后克莉奥佩特拉五世担心女儿太小,同时学习这么多语言会接受不了。谁知小克莉奥佩特拉却十分投入。她对每一种语言的好奇心都一直持续着,她的领会能力极强,在极短的时间内,她都进入了这些语言的大门。
当然,那些老师也为此大动了脑筋。从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物品入手,抓住每一个时机,想尽了各种容易让一个孩子接受的方式。每当进入后宫的大院,那些外来的使者或朝中要臣,总能听到一个幼稚女童的异国之音。好奇的宫中女仆对小公主学习外国语也都怀着浓烈的好奇心,闲暇之时,她们会跟在无处不到的小公主身后,听她和那些外国语老师的奇妙对话,听小公主唱那美妙婉转的外语歌。在她们眼里,这个小公主简直就是神的女儿。
两年以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小克莉奥佩特拉已经能流利地使用这八种语言了——尽管有的时候她说着希腊语会插几句叙利亚语、说着拉丁语会带进几句高卢语,或者说着意大利语会带进几句法勒里语、西班牙语……诸如此类的语种混用,但她确实是掌握它们了。
“这真是一个奇迹!”
托勒密十二世这样对王后说,在知己的大臣面前也常常如此,“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会八种语言,这在我们历代王朝的王子、公主里还从不曾有过呢!”言语中流露着难得的自豪与骄傲。
其实,更令托勒密十二世欢喜的,是小克莉奥佩特拉表现的天真活泼和倔犟不屈的个性。她熟悉宫廷的每一个人,跟每一个人都能亲切交谈。她那深褐色的大眼睛闪耀着惹人喜爱的神采。她的举止象个大女孩,彬彬有礼而又落落大方。她那娇小美丽的身影就象一头小鹿,整天在宫廷的各处跳跃,高大的殿柱后面,光洁的大理石阶梯上,造型奇特的雕像前面、雾气缭绕的喷水池边、宽阔的草坪丛中、鲜花盛开的花园……而且,叫人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备受呵护的小公主从小长到五岁的时光很少啼哭。有一次,她在花园里玩耍,不小心被蜜蜂蜇了一下,胳膊上被蜇的地方红肿了一大片,却连一声哭叫都没有。她自个儿跑到奶妈跟前,诉说了原委,叫奶妈用针把蜂针挑了出来。奶妈和众女仆为此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深怕国王王后会知道。
更险的是另一次遭遇。一天中午,跟随小公主的女仆因为过于疲劳,就靠着一个殿柱旁打了一个盹。谁知小克莉奥佩特拉不知何时爬上了一个石狮子雕像上,脚一下踩空,从狮子雕像上掉了下来,顿时额头血流如注。那女仆听到“口扑通”一声惊醒过来,见状吓得面无人色,她大呼起来。御医在清洗伤口时才发现小公主额头裂了一个一寸长的口子。所有的仆人都感到大祸临头。谁知小公主却始终没有叫痛。好在那个御医作了特殊的处理,没有在小公主那花朵般的额上留下一点痕迹。但是,这事终于还是让托勒密十二世知道了,他龙颜大怒,要杀了那女仆。要不是小公主拉着他的衣袖反复说是自己的错,国王是不会放过她的。最后,那女仆挨了十棍,换作厨房女佣才算了事。
小克莉奥佩特拉使托勒密十二世产生了生命的活力和生活的激情,因为,她调动了父王的父爱之情和艺术家的情调——本来,他身上洋溢的艺术家的气质胜过他做帝王的气质。他对建筑、雕塑、文学、艺术、史学等方面的兴趣一直未衰,对于它们,他都有着极高的鉴赏能力。尤其是音乐,他更是精通其中的妙理。他有一支长笛,那是他最心爱的东西。在他眼里,它胜过一切金银珠宝,是无价之宝。当他还是一个王子时,一个艺术家送给他的。那时,他生活轻松自如,随意潇洒。他醉心于他喜爱的各种艺术,在那些天地和意境中,他体悟着生活的美好和人生的惬意。他有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他们经常聚集在他的王子府里,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另外,他还悄悄爱上了父王一个大臣的女儿,每一次看到她那窈窕娇美的身影,他都会心旷神怡,仿佛天也高了许多。但是,随着父王的与世长辞,他被亚历山大民众迎立为新国王,从此,他的生活完全变了。他深居宫中,再也没有倾心交谈的朋友,因为他们都变成了他托勒密十二世的臣民,他们总是对他唯唯诺诺。他不能再整日埋头他钟情的各种艺术,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国事等待着他去处理。他再也不能见到他深爱的姑娘、他被迫遵循王室传统,娶了同父异母的妹妹为王后。他因此常常都是郁郁寡欢。只有那支名贵的长笛还在陪伴着他。他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化作一支支乐曲吹奏出来。不知在多少个黄昏,他那悦耳的笛声在高大的殿宇中回荡,融汇在那夕阳的光辉里,直到暮色笼罩大地。那笛声有时明朗如三月的春光,有时豪放如壮士的长歌,有时苍凉如秋日的旷野,有时柔和如风中的杨柳,有时奋起如舞动的苍龙,有时幽怨如云遮的月光……托勒密十二世用它诉说着一个失意国王的无限情思,回眸如烟如雾的过去。每当笛声响起的时候,宫中所有的人都会驻足倾听,感受那美妙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悄悄给托勒密十二世取了个别号——“吹笛的君王”。
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的可爱激发了托勒密十二世的艺术情趣,他要把这个宝贝女儿的住处建造成艺术天地。
精心的研究之后,他把造取宏伟的王宫的东南角作为女儿的小王国。本来,这里作为宫殿的有机组成部分,同整个王宫一样,已经凝结了埃及历代君王的文雅的鉴赏能力,是气势恢宏的埃及建筑典范和曲线优美的希腊艺术的结晶。托勒密十二世在这里尽情施展了他那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给这恢宏与典雅之中加进了少女喜欢的艳丽华美和浪漫情调:精雕细琢的分枝烛台、回环往复的拱型走廊、造型工典的高背座椅,镶金的木板雕刻,小巧玲珑的小型塑像,象牙装饰的天花板、宝石点缀的香炉,薄如蝉翼的各色帷幔,花纹变幻的波斯地毯……书房里则摆满了各类论集和剧本,乐谱和文选。而宫殿外面,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花园。由于王宫地势较高,远处的海风能轻轻吹进花园,海风的湿润把花香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满沁人心脾的气息。花园中间铺着一条条大理石的小径,小径又连着一块块碧绿的草坪。草坪流淌着清澈的泉水。各种热带树木、如无花果、棕榈、芭蕉之类,高高低低,编织着层层的浓荫。喷水池长年不停地喷射着如烟如雾的人造雨,娇美的睡莲在池中零星地点缀在莲叶丛中,叫人想起天空中闪亮的星星……这些,无不荡漾着闺房的浓郁气息。
这时,小克莉奥佩特拉的姐姐贝勒奈西已经十五岁了,亭亭玉立的身材标志着她已是个成熟的姑娘。照理说,托勒密十二世和克莉奥佩特拉王后就这么两个女儿,她们应该相亲相爱、情同手足。特别是姐姐贝勒奈西,应该给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妹妹呵护和关怀了。但实际的情形却远非如此。自从小克莉奥佩特拉出生之日起,贝勒奈西对她就产生了一种敌意。
贝勒奈西天生相貌平平。虽然他也如小克莉奥佩特拉一样继承了母亲美丽的、深褐色的大眼睛,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但是,她的鼻子不够挺直,她那鹅蛋形的脸也显得稍稍大了点。她的下巴没有妹妹那样圆润可爱,稍尖的形状给人一种刻薄之感。尤其是她的嘴,由于嘴唇太厚让她丧失了美女的神韵,淡化了对异性的诱惑力。对此,贝勒奈西时常陷入一种深深的懊恼。好在她有一副十分窈窕的身材,这叫她找到了一点心理平衡的资本。
随着小克莉奥佩特拉一点点长大,美貌如出水的小荷一般渐渐显露,贝勒奈西内心的不平衡慢慢转变成对小克莉奥佩特拉的嫉恨了。每当她听到大臣,或者外国来使,或者来宫的贵族妇人夸赞她的小妹的时候,她便愤愤地借故离开,独自回到闺房大发脾气。有几次,她还抽抽噎噎地哭了许久。她常常想:我和小克莉奥佩特拉同是父王母后的女儿,为什么我们的容貌相差甚远?她有时会联想到一个古希腊故事:一对夫妻因为不能生育,只好抱养了一个人家的女儿。他们把全部的爱心都倾注在这收养的女孩身上,尽所有的努力让她幸福、让她安康。后来,他们的举动感动了天后——宙斯的妻子,她赐福于他们。十年之后,他们终于不医而愈,有了一双漂亮的亲生儿女。他们知道这是天后的神力,更加疼爱那个收养来的女儿,直到他们撒手人世……贝勒奈西只所以这样联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和小克莉奥佩特拉正好相差十岁。但是,她反复地考察表明,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她是父王母后抱养来。她的奶妈不止一次向她讲述过她出生的情景:母后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生她时,因为胎儿过大,差点难产而死。她一出母胎,也是面色乌紫,没有一点声音,幸亏老接生婆经验丰富,狠狠打她的小屁股,才把她的哭声打出来。奶妈每次说到这里就会来一句她那老生长谈的感叹:“公主,你的命可真是接生婆打出来的哟!”看着奶妈那动情的样子,贝勒奈西才会抛开那个傻乎乎的设想。
然而,贝勒奈西公主痛苦伤心的原因除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的美貌远远超过了她之外,还有更重的因素,这就是自从小克莉奥佩特拉出生之后,她似乎失去了父王和母后的宠爱了。她多么怀念那些没有小克莉奥佩特拉的时光啊!那时,父王母后只有她一个掌上明珠,全宫殿只有她一个公主。上上下下都唯她是爱,所有的人都宠着她,护着她,象众星捧月般围绕在她的身旁。父王母后称她是“宝贝”,“神赐的公主”。在她的心目中,她那时要什么就有什么。记得她五岁那年的一个秋夜,她被众人围着,在花园里看月亮。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迈着缓缓的步子在淡淡的白云中漫步,她忽发奇想——她要那个月亮,父王母后怎么解释她都不依。最后,父王只好命人棒来一个金盆,里面装满清水,端来了放在她的面前,于是,在那个金盆里,她有了自己的月亮……贝勒奈西常常说起她十岁以前的桩桩件件,她称之为“美好的童年。”还有,从她五岁那年开始,她的奶妈就常常悄悄地跟她的小主人谈论将来王朝的继位者这样的大事了:“噢,我的公主,我的女神、你是长公主。不论将来继承托勒密王位的是你的哪个弟弟,你都会和他一起同登王位的。那时候,你就是埃及王后了。”
当王后,她知道那是什么情形。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注意她的母后,头戴王后金冠的母亲和父王并肩而坐,接受万民的朝拜;坐在宫殿高位上的母亲辅助父王发号施令;坐在车辇上的母亲接受市民的注目礼;衣衫华丽的母亲把纤纤素手伸给来访的外国使者;珠光宝气的母后被贵妇人围绕在皇宫晚会的大厅中间,一任他们羡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留连……这一个个场面如五月的彩蝶,在她面前飞来飞去,令她眼花缭乱,甚至有点头晕目眩。一想到若干年后,她也会象母后一样享有万人之尊,她就禁不住心灵之颤。所以,她时常沉醉在美妙的幻想之中:陈设华美的大厅里她同大臣们一起欣赏缓歌慢舞;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高高在上听各位大臣陈述国事;头戴王冠站在观礼台上俯视万众的顶礼膜拜;乘坐坚实的战车在万马奔腾的战场上督战……一想到这些,贝勒奈西就陶醉在梦幻般的海洋里。
可是,贝勒奈西的这些梦想在一点点地被击碎。从奶妈的开导里她清楚了一个冷酷的情况——尽管未来的埃及王朝女执政者只能有一个,不可能两个王后同时坐在王后的宝座上,但托勒密王朝从未有过长公主可以有优先权的规定,那要看老国王和王后怎么确定继承人。而父王母后原先对她的厚爱也似乎渐渐转移到小克莉奥佩特拉身上去了,她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样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她想得到的东西,不仅小妹妹也有权得到,甚至得到的可能性比她要大。每当她想到这里,嫉妒之情就折磨着她,叫她难受不已。她不能想象将来小克莉奥佩特拉当埃及王后的情形,她也不愿去想象。
就在贝勒奈西十五岁的这一年,她对小克莉奥佩特拉的嫉恨又进了一层。
初夏时分的一个晚上,贝勒奈西参加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的生日晚会,之后,她等不到晚会结束,就向母后说明她的头疼又犯了,一个人回到了她的闺房,坐在她那华贵的梳妆台前发呆。晚会上的小克莉奥佩特拉真如天使一般。她身着一套鹅黄色的连衣裙,就象一只春天里刚出壳的小黄莺一般娇柔。浅棕色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棕色的双眼闪耀着纯真的光芒。深褐色的头发直披在肩上,那闪亮柔软的样子叫人感到那是一条棕色的绸缎,小巧挺直的鼻尖上因为兴奋挂上几小颗汗珠,也在烛光下莹莹闪亮。那一张小嘴不停地向来客致谢,许多外国来客都在为从这个小娃娃嘴里听到的流畅的本国语言而连连称奇。所有的来宾都在向站在小克莉奥佩特拉身后的托勒密十二世和克莉奥佩特拉五世道喜,他们无一不在夸赞国王和王后有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漂亮的言辞几乎都被用尽了。贝勒奈西清楚地看到父王、母后脸上写满了自豪的神情。尽管她也同时站在父王、母后的身边,却很少有人给她一句格外的赞美。
接着,她又发现许多来宾送给小克莉奥佩特拉的生日礼物都很昂贵,也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漂亮。有的是一挂精美的珍珠项链,有的是用一颗小宝石镶嵌的发卡,有的是用金丝装饰的象牙梳子,有的是一套纯金的小小酒杯,有的是一套从罗马买来的女童套衫,有的则是来自波斯几幅纯丝挂毯……它们摆满了大厅中央的长方形大桌子。那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是她喜欢的,却没有人在她生日的那天送给她。她越看越气,越气越感到委屈,最后,她已经是泪光莹莹的了。
正当她独自在梳妆台前呆坐着的时候,她的奶妈不知不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她本能地站起来,问她的奶妈有什么事。老奶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贝勒奈西示意门边的几个女仆出去。奶妈才悄声说:
“我的公主,我刚在小公主的晚会大厅旁走过时,听到几个大臣的夫人在说小公主天生富贵,有龙凤之相。还说什么有星相显示,小公主是埃及王权的主人。”
贝勒奈西听了,大吃一惊,她一下子跌坐在软椅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面目表情异常难看,连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成了直勾勾的。奶妈吓得大叫起来,她又是叫、又是摇,好一会才把贝勒奈西摇得回过神来。她顾不得被惊叫声引来的女仆都在身边,扑在奶妈怀里大哭起来:“我恨死她了!我恨死她了!”
第二天开始,贝勒奈西似乎变了,她似乎变得超年龄地成熟了。
再说大臣阿波罗多罗斯,从小克莉奥佩特拉出生那天进宫以后,五年的时光里他再也没去过。就是上朝,他也很少主动走进见她,只参加例行朝会。但是,他一直都在注视着小克莉奥佩特拉的一切。这位希腊人的后裔,血液里流淌着古希腊艺术细胞,更保持了古希腊人坚定不移地向着目标奋进的顽强精神。从他发现那颗新星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与它有了不解这缘。他把那星相和小克莉奥佩特拉的面相,手相看作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他以为从那一天起,自己就在为小克莉奥佩特拉光明灿烂的未来而活着。他一生中曾为许多人预卜着未来,其结果都一一应验,而对小克莉奥佩特拉的预测,将是最灵验的一次——他坚信如此。五年来,除了做学问以外,他是深居简出,苦心积虑地研究与小克莉奥佩特拉相关的一切。他注视着小公主的一切,主要是通过他的夫人——王后克莉奥佩特拉五世的好朋友。她时常进宫去拜见皇后。每次夫人进宫之前,他都不厌其烦地叮咛夫人进宫后把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的近情了解清楚,回来后详细地告诉他。
阿波罗多罗斯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的祖先是罗马贵族,她的言谈举止都有着罗马贵族特有的高雅风采。她的祖父是个富商、专做珠宝生意的,家中异常富有。老人一生仰慕学者,所以他用家中的资财尽情供养自己的儿子读书学习。于是她的父亲就成了一个博学之士。她从小生活优裕,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些陶冶了她的情性,也培养了她高雅的审美情趣。她第一次跟随阿波罗多罗斯先生进宫参加一个晚宴就引起了王后克莉奥佩特拉的注意,简单的交谈使她们一见如故,很快成了一对好朋友。十几年来,二人的情谊一直保持着。克莉奥佩特拉王后对她无话不谈,就连重大场合的服饰打扮都要和她讨论商议。
阿波罗多罗斯夫人一生生了四个儿子,他们个个相貌英俊,文质彬彬,就是没有女儿。她常常为此自怨自艾。她以为,女人的生命是靠女儿来延续,如果有了女儿,那世界就有了一个新的自己,自己的青春就会在女儿身上延续。而且,她以为女儿和母亲最贴心,母女之间可以无话不谈。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渐渐老了许多。每当对着镜子自视的时候,她总会如怨如诉地轻言一句:“要是有个女儿多好!”因此,她从看到小克莉奥佩特拉的那天起,就深深喜爱上了小公主。每次进宫一拜见完王后,她都要急着去看看小公主。
“噢,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我的小天神、我的小天使,知道我多爱你吗?”拉着小公主的手,抚摸着她那粉嫩的小脸蛋,阿波罗多罗斯夫人每次见面都会情不自禁地这样说。
“亲爱的阿波罗多罗斯夫人,我也爱你。”小公主也同样真挚地对阿波罗多罗斯夫人说,“我总觉得夫人就像母后一样对我可亲!”
一听到小克莉奥佩特拉这样如黄莺一般婉转动人的话语,阿波罗多罗斯夫人就会笑容满面:
“亲爱的小公主,我的小可爱,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多好!”
她把这种羡慕的情感吐露给克莉奥佩特拉王后,王后总会说:
“嗨,亲爱的阿波罗多罗斯夫人,你才叫人羡慕呢,你有四个生龙活虎的儿子……你知道,我们要是有一个王子该多好!”这时,阿波罗多罗斯夫人只能把话岔开。
有一次,王后看到阿波罗多罗斯夫人牵着小克莉奥佩特拉的手,漫步在花园里,十分亲昵,就走到她们面前,诚恳地对阿波罗多罗斯夫人说:
“亲爱的夫人,我的朋友,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今后在公主面就不必多礼了,你想什么时候来看她就什么时候来吧。宫中的大门是向你敞开的。”
阿波罗多罗斯夫人的眼里含着泪花,她一下子抱起小公主,亲着她的脸儿说:“谢谢王后,谢谢王后。”
从那以后,她成了小公主的大朋友,每次来宫,她都会带着一些她认为公主会喜欢的东西——色彩特殊的珍珠、造型独特的小雕塑、裙子、小皮靴、发带、头饰、手镯……甚至还有她亲手制做的美味糕点。小公主每次见到她,都会象一只彩蝶一样欢快地扑过来。
因此,每一次阿波罗多罗斯夫人从宫廷回来,总要把小克莉奥佩特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丈夫听。当然,她不免要加进去一点感情色彩。
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五岁生日的这一天,阿波罗多罗斯夫人很晚才从宫中回到家。象往常一样,她一到家就向书房走去。她知道,阿波罗多罗斯先在等着她回来呢!
“噢,亲爱的,我们的小公主已经会使用八种语言了!”
阿波罗多罗斯夫人前脚刚踏进书房的门,就兴致勃勃报告了丈夫。这是她刚刚在宴会上得到的消息。当时,她和各位来宾都惊喜不已。
“夫人,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这是今晚克莉奥佩特拉王后亲自宣布的。”
一向沉稳的阿波罗多罗斯脸上放出了光彩。他兴奋地走来走去,就连夫人说了那么多晚会上的细节,他都没听进去一句。
这天晚上,阿波罗多罗斯几乎一夜未睡。他又回想起五年前的今天,他观察的那颗新星,他看到的小克莉奥佩特拉的面相、手相,以及他对国王讲的那个预言。通过夫人,他深深了解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的个性,天赋,他越来越坚信自己那个预言的可能性。五年来,每天凌晨他都要起床看那颗小星星。他发现,它的亮度一天比一天地增强了。
但是,博学多识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知道,一个杰出人物的造就仅在超凡的天赋是不够的,许多天才都被世俗的尘埃掩埋住了。在他的心灵深处,他清楚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就是未来的托勒密王朝的王后,甚至是女王。她的聪慧和个性表明她已具备了做王后或女王的禀赋,接下来就该汲取丰富的学识和丰富的修养。“既然我的后半生注定要为小公主尽力,就让我从做小公主的老师做起吧——是我出山的时候了”,一夜未眠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在自言自语中起了床。
上午,托勒密十二世刚刚上朝,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就第一个来到了朝堂拜见。
“尊敬的国王陛下,臣下有事相告。”
“啊,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您最近好吗?我很久未见到您了。您有何事,请说吧!”
“尊敬的陛下,您还记得五年前小公主诞生时我给您讲的话吗?”
“记得,那又怎么样呢?”托勒密十二世微笑着问。
“陛下,我听臣下的夫人说小公主已经熟练地掌握八种语言了。我想,这表明她已经开始迈向那个预言的实现日。可是陛下,这还不够,公主还必须学习更多的东西,她那智慧的潜力是无穷的。”
“那么,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您想说什么呢?”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不揣浅陋,斗胆自荐做小公主的老师,侍奉公主左右,为她将来的成功尽一份微薄之力。”
“我亲爱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感谢您的忠心耿耿。可是,您真的认为您的预言有实现的一天吗?”
“尊敬的国王陛下,看来您直到今天还对小公主那辉煌的明天将信将疑。为什么不呢?陛下,我是坚信那一天会来到的。”
“那么……好吧,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您就来做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的老师吧!且不说预言能否实现,有您这样博学多识的人做小公主的老师,总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二天,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早早来到宫中,这是他就职的第一天。在小克莉奥佩特拉的书房前的大厅里,师生相见了。
“您好,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很高兴您能做我的老师。”
“您好,尊敬的小公主!为什么欢迎我做您的老师呢?”
“您是阿波罗多罗斯夫人的丈夫啊,她是我喜欢的夫人,您知道吗?”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他非常舒心地笑了。他已经为小克莉奥佩特拉公主制定了全面的学习计划,内容涉及十分广泛:哲学、神学、史学、法学、文学、雕塑、建筑、音乐、绘画等等各种学科以及具体的治国安邦之道。
渐渐地,小克莉奥佩特拉也喜欢上了宽厚慈祥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喜欢他上的每一节课。让一点一滴知识的摄取,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小公主渐渐成熟了,她的言谈举止,气质风度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
且说贝勒奈西公主,经历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生日晚上的痛苦之后,也开始转变了。她知道,她一向表现的对妹妹的嫉妒愤恨都无济于事,只能折磨她自己。美丽的容貌,众人的宠爱,她都比不过妹妹。那么,她该如何战胜妹妹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凭自己的实力取胜。现在妹妹还小,这正是她加强自己实力的最好时机。
每天曙光初照的时候,贝勒奈西公主就已经起床了。除了每天跟着老师学习各类知识外,她另给自己定下了许多课外科目。常常深夜时分,她还在书房中苦读不倦。她的学识在突飞猛进。
托勒密十二世和大臣商谈国事时,贝勒奈西总是端坐一旁,侧耳倾听众人的议论,从不插言。一旦退朝之后,她就会迅速向父王和母后告退。回到书房,她立即分门别类记录当时的议论内容,各人不同的见解及父王的最后决定。各位大臣向父王反映的民众意向,生活疾苦,喜怒哀乐,她也一一记述,作分析总结。至于一些棘手事件的发生发展过程,解决处理方法,她也都作了详细的记录。而父王治国的一些重大举措,政策方略更是她用心揣摩的内容。贝勒奈西的礼仪老师是一位罗马绅士,他是一个聪明人。他从贝勒奈西公主的变化中已经揣测到公主的意愿。所以,他不仅把公主的仪表礼节都悉数教给公主,还外加了如何做王后,女王的礼仪这一附加课程,常常因此引来了贝勒奈西会心的微笑。
亚历山大城作为都城,是埃及的文化中心也具有迷人的自然之景。它凝结了埃及的古老文明,是埃及人的骄傲。阿波罗多罗斯用了秋天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带着小克莉奥佩特拉游览了一遍。他要小公主饱览都城的壮丽和繁华,激发她对祖国,对都城的热爱,对托勒密王朝业绩的珍惜。他意在让小公主明白,她将是这一切的女主人,她必须用她的青春年华与宝贵生命保卫它,使它永焕光华。
一天黄昏,阿波罗多罗斯先生领着小克莉奥佩特拉登上了王宫的最高点。正值夕阳西下的时候,远山和近水都沐浴在惨淡而神奇的晚霞之中,整个王宫建筑一片金光闪闪。上面是蓝色的天空,高远而辽阔;下面,橙黄的沙滩绵延舒展,直到天边。满眼所见的近景,是五彩斑斓的大理石,上了彩釉的陶瓷圆屋顶,凯旋门。宝塔尖以及刻有精细花纹的墙面柱面……阿波多罗斯先生说:“公主啊,你看这宏传的宫殿如此绚丽多彩,每一个生活在这里人都应该为之自豪。”
王宫的东边是一座山,山顶上耸立着的建筑就是万神殿。阿波罗多罗斯告诉公主:埃及历代国王都崇尚美和艺术,所以留下了一个古老的传统:从各国来的诗人、雕刻家、音乐家和艺术家,只要是太阳神阿波罗的虔诚信徒,都要首先到这里朝拜诸神,之后,就会受到埃及人热烈的欢迎。
再向更远处一点观看,那儿有一座柱廓环绕的高大建筑,乃是著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里面藏书有一百多万,其中许多都是稀世珍本。如第一部希腊文的《圣经》,荷马史诗的手稿本等。
转向王宫的西边,那一个由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的建筑群,是亚历山大学院。学院聚集了全世界许多第一流的学者,来自罗马、雅典、塞琉西,远东等地的贵族子弟从遥远地方来到这里学习,完成学业之后就带上“亚历山大学院”这个光辉的荣耀到世界各地谋求荣华富贵和光明的未来。
与学院相邻的是剧场和体育场。剧院里上演着各类名剧,是上流贵族附庸风雅的良好处所。体育场十分宽大,是亚历山大民众最喜爱的地方,那里的竞技场可以容纳两万个观众。还有戏场,角斗场,欢声雷动是那里的常景。
阿波罗多罗斯又指着远处的高高的王陵,告诉小克莉奥佩特拉,那里安息着她的世代祖先。埃及最伟大的帝王——亚历山大大帝也躺在陵寝的水晶棺里。他每天都接受着万民的朝拜,也以他那不朽的灵魂守护着他开创的这片土地。
亚历山大的狂欢节远近闻名。狂欢节到了的时候,阿波罗多罗斯奏明国王,和几十名王宫卫士及两个公主的随身女仆,带着公主,经过巧装打扮走上了街市。只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国来宾都向亚历山大急急赶来。城中宽阔的大街,纵横交织的小径,从破晓时分开始,就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可以看见多彩多姿的服装和各种肤色的游客。其中大多数是希腊人,他们身体强健而柔软,披着大披风,很容易辨认;罗马人戴着青铜面具,昂首阔步;蓝眼睛的高卢人身着毛织紧身束腰外衣,显得精神干练;亚洲人则低垂着眼皮,身着飘逸的绣花长衣。更多的则是埃及土著人,棕色皮肤的、黑色皮肤的,大都穿着土褐色的长衣。
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妇女,她们各自梳着奇特发式,戴着独特的头饰。她们身上的金银珠宝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街面上各种各样的交易都在进行着,阿拉伯人在卖骆驼,波斯人在出售地毯,犹太人在收购珠宝,卡尔菲人则顶着大篮子在人群中叫卖水果。你还能听到算命先生的花言巧语,看到杂耍艺人的惊险表演,贵妇人的雕花马车。
亚历山大港在节日里也格外繁忙,客船和货船泊满了各个码头,人们行色匆匆。集体装御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使港口充满了无限生机。尼罗河上,则呈现着神话般的美丽,两岸是大片肥沃的良田;河面,则是白帆点点、那铺满节日鲜花的游船日夜川流不息……他们行走之中,充分领略了繁荣与美丽。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又给公主描述了远处看不见的埃及王国那不计其数的财富:尼罗河两岸绵延不断的千里沃土,遍地是黄灿灿的稻谷;北部的地中海和东面的红海为埃及提供无尽的海产资源;三万个大大小小的城镇彼此呼应,繁衍着人类的文明;金字塔脚下的圣城底比斯,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停留驻足;伊德富一带蕴藏了无数的珍宝;南方则盛产香料和花岗岩;葡萄园更是一望无边……“小公主啊,请你永远牢记,所有这些,明天都将属于你。这是一方神圣的土地,这是一个富饶的王国。你必须保证它永远不会变成任人宰割的奴隶,使托勒密王朝的基业长存!”阿波罗多罗斯的这些腑肺之言永远铭刻在了小克莉奥佩特拉的心中。
冬去春来,光荫如梭。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担任公主老师转眼两年了。小克莉奥佩特拉过完七岁生日,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女朴轻柔的呼唤叫醒了。女仆说,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已经在书房等她了,说今天要上新课了。
小克莉奥佩特拉刚在书房的书案边坐下来,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就讲开了:
“亲爱的小公主,两年来你的学识已大大长进,你涉猎了文学、音乐、雕塑、法律、建筑、天文、地理、历史等各个领域,掌握了这些方面的基础内容。至于进一步的加深学习,那将是你终身都要始终坚持的事情。学习是永无止境的。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加进一门新课,这门课对你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埃及各王朝的统治史。所谓‘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历代明主的治国之术以及生存奋斗,对小公主会有作用的。”
“是的,可敬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我想,是到了学习历代王族统治史的时候了。以前,我对于我们王国的历代明君圣主知之甚少,只是一些轶闻逸事,不成系统。我早已渴望这一天了。”公主的老成持重已经超过了她的年龄,特别是在学习知识方面。
接下来,阿波罗多罗斯开始了他的课程。
“可敬的公主,我们埃及王国的第一位国王是图特摩斯一世,他是一个勇敢善战的法老。那时候——公主,你知道吗,全世界的文明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摸索呢!当时,埃及被外族人占领了,人们忍受不了被凌辱、失去自由的生活,进行了英勇不屈的反抗。图特摩斯就是反抗队伍中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他带领全部家族成员冲锋陷阵,走在抗击队伍的最前列。终于,侵略者被赶走了,他被民众推上王位。成了图特摩斯一世。他娶的王后是雅赫摩斯。雅赫摩斯是一位贵族的女儿,她的父亲跟随图特摩斯国王冲杀了二十多年,对图特摩斯家族也了如指掌。国王和王后一生相亲相爱,但他们只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哈特谢普苏特。这是一个十分贤惠又美貌惊人的公主。图特摩斯国王和雅赫摩斯王后都十分钟爱这个女儿,视她如掌上明珠。国王也有几个儿子,但是,他们的母亲都是出身低贱的妃子。由于受母亲的影响,他们的言行举止、思想谋略都比哈特谢普苏特逊色得多。生性要强,气度豁达的国王总是不满意他们。哈特谢普苏特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图特摩斯国王和雅赫摩斯王后却都舍不得掌上明珠远嫁他方。做别国的妃子或王后。王权也需要得力的接位人。于是。国王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他让哈特谢普苏特公主嫁给他的妃子所生的长子。同时,他下令:为了保持王族血统的纯洁性,以后各代都将如此下去。否则,继承王位的王子就不能取得合法的继承地位。噢,尊敬的小公主,从此以后,埃及的公主才具有了参与统治的机会——当然每代只有一个公主有这种机会。也就是从此开始,埃及各个统治王权的历史上出现了许多杰出的女性,她们都成了王权的分享者。”
这时,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改变了一下坐姿,小克莉奥佩特拉见状,立即命人给他换了把柔软的靠背躺椅,以便先生讲累时可以随意更换姿式。
“在众多杰出的女性中,第一位就是哈特谢普苏特公主。公元前1512年,图特摩斯一世去世了,他的长子继位称图特摩斯二世。哈特谢普苏特公主和比她小五岁的这位弟弟结了婚。”名义上,王权应该由国王主持,可是哈特谢普苏特公主改变了这个现实。她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又继承了父亲豁达豪放、勇敢不屈的禀性。她聪明机智,性格坚强。少女时代,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埃及王位,常常以埃及王室真正的继承人自诩,从未把同父异母的那些兄弟放在眼里。在她看来,他们天生就不具备君主应有的素质。所以,从18岁起,她就设想有朝一日统治这个王朝了。
“再说继位的图特摩斯二世,他生来体弱多病,疾病常年不断,而且生性懦弱,胆小怕事,没有一点支配王权的能力。他又小哈特谢普苏特五岁,简直就是个不省人世的弱少年。所以,从他继位的那天起,公主就牢牢地控制了他。她借口国王身体不好,要国王只管保养身体,自己掌握着一切大权。但是,好景不长,六年之后,身体极度虚弱的图特摩斯二世就去世了。”讲到这里,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感到有些疲劳,想休息一会儿。但是,小克莉奥佩特拉早已听得入了迷。她令女仆赶快送上清凉的果汁,亲自捧给老师,就急切地追问道:“那以后怎么样了呢?”
“唉,我亲爱的小公主,这时的哈特谢普苏特可犯愁了。这倒不是因为失去了图特摩斯二世,她一点也不爱他,对他的逝世无所谓。主要原因是她自己没有生过儿子,跟图特摩斯二世只生了两个女儿。女儿是不能直接继承王位的。”
“那……,尊敬的先生,国王的妃子们也没有生过儿子吗?”听到这儿的小克莉奥佩特拉问。“图特摩斯二世的其他妃子有儿子。但是,他们见识浅陋,举止粗俗,又都象他们过世的父王一样软弱无能。哈特谢普苏特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们,她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们。”就在哈特谢普苏特不知如何着手的时候,王室内为争夺王位展开了激烈的较量。一部分有识之士十分尊重哈特谢普苏特。也十分仰慕她的才能和魄力,对她想亲自独掌政权的愿望也心领神会,所以形成了支持追随派。在这一派人眼里,哈特谢普苏特是他们最崇拜的开国君主——图特摩斯一世的化身,是他的智慧和精神的延续。只有她才能把先君未完的事业发扬光大。但是,更多的人则坚决反对这样一个女人来统治全国。依他们之见,女人是阴柔的象征,散发不了太阳的光辉,女人一旦作主,国家必会衰落下去。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阻碍她执掌王权。这样,两派的争斗持续了几个月。眼看国家就要因此发生动乱,哈特谢普苏特公主只好采取迂回战术。经过和反对派的多次商谈,最后达成了如下协议:王位由图特摩斯二世的一个偏出之子继承;哈特谢普苏特以姑母的身份担任摄政,帮助年幼的国王处理政事。这样看来,哈特谢普苏特公主在王位之争中作了让步,但实际上她却取胜了。因为这个继位的图特摩斯三世只有十岁,还是个糊糊涂涂的孩子呢!实际上的王权已掌握在她一个人手里。于是,哈特谢普苏特公主放开了手脚,显示了她非凡的统治才能和治国之术。首先,为了控制十岁的图特摩斯三世,她让他与自己的长女涅菲鲁勒订了婚。她有了国王姑母与准王后母亲的双重长者身份。接着,她又以保护国王成长,维护国王独立为名,把图特摩斯三世与朝臣们隔绝开来。她知道,如果不采取这样的策略。软弱无知的小国王随时随地会接受朝臣们的意愿,那样将对她大大不利。
这样以来,图特摩斯三世就彻底成了名义上的国王了。此后几年,哈特谢普苏特公主过了一段舒心畅快的日子。她借图特摩斯三世之口发号施令,统令全国。政令通行无阻,民众生活安宁,埃及王国此时一片太平景象。
但是,图特摩斯三世渐渐长大了。他开始显示自己的政治意志,例如亲自询问一些事件的处理,各级官员的安排,军事力量的布置,年成、收入的情况等。哈特谢普苏特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图特摩斯三世年龄的增长如果加上那些反对者的影响,会促使国王的早日觉醒。到一定时候,国王羽翼丰满,能独立为政,她就无政可摄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在图特摩斯十五岁那年,她向朝臣宣布国王脾气暴躁,举止无常,需要静心养气,调理精神,就把国王流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卡纳克。又让手下人设法让国王成了阿芒神庙中的一位年轻僧侣,彻底解决了这个后患。
公元前1503年,哈特谢普苏特公主终于实现了自己平生的最大心愿——她取得了国王的标志,徽章,服饰等多种象征物,正式给自己加冕,做了名符其实的国王。
“哈特谢普苏特的继位震惊了当时埃及王国的上上下下。因为,在此之前,包括公元前一五零零年以前的所谓‘前王朝’时期,埃及人还从来未见过一位妇女当朝主持朝政。所以,如何稳定自己的王位成了摆在哈特谢普苏特面前的头等大事。这时,她的聪明机智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首先,她必须克服性别的障碍。因为国王经常要主持一些祭拜仪式,如洁身仪式,参加者都是男性贵族。哈特谢普苏特开始换着男装,模仿男子的姿式动作,戴上男性的标志之一假胡须,也用男性的代名词来称呼自己。然后,她制造了维护她的王权的各种舆论。那个时候,埃及人最崇拜的神是太阳神阿芒。经过深思熟虑,她开始声称自己是阿芒神之女,并且派遣许多亲信,走遍全国,到处散播着关于她出生在世的神话故事。她又派艺术家把这故事做成浮雕,用生动的形象向人们叙说她的出生。后来——”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讲到这时,被小克莉奥佩特拉小鸟般柔婉的声音打断了:
“对不起,阿波罗多罗斯先生,那个出生故事是怎样的呢?我想听一听。”
看到小公主那渴望的神情,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笑了。“尊敬的小公主,那个神话故事是这样的——
太阳神阿芒特别钟情埃及这一方沃土,因为这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它把文明的曙光洒进混沌的世界,它引导人类进入了文明的世纪。因此,阿芒神就想从自己身上产生一位埃及统治者,使这里的神奇与文明发扬光大。一天夜里,阿芒神巧装打扮,变成了图特摩斯一世的模样悄悄来到雅赫摩斯王后的卧室。平日与图特摩斯一世情深意厚的王后错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她为国王在夜阑人静时分抛开年轻的妃子来到她的身旁而激动不己。他们同床共枕,极尽欢娱,度过了一个良霄。不久,王后就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哈特谢普苏特。阿芒神非常喜爱这个女儿,常常在深夜时分来看望他的小宝贝。他命令他管辖的各位女神都去给他的宝贝女儿赐福。女神们纷纷光临王宫,有的赐给那女孩美貌,有的赐给她聪明,有的赐给她才干,有的赐给她思想,有的则赐给她治国之术……这样,哈特谢普苏特成为人间最杰出的女性。在图特摩斯一世临终前,阿芒神又授意他定立哈特谢普苏特为埃及的未来统治者。
从此之后,经过两年时间的努力,反对哈特谢普苏特做女王的怨声渐渐平息了。埃及人民怀着对太阳神阿芒的敬畏之情渐渐接受了她这个女王,她的王位平定了。
可是,哈特谢普苏特知道,只凭着这些来长治久安地统治埃及是不可能的,她应该以突出的政绩来取信于民。她从一些大的国事入手。一是竭力维护和平,保卫民众的安宁生活。她的父王就是因为赶走了入侵的外族人,为人民恢复了世代的独立与和平才被全埃及人拥戴为国王的,对民众来说,无论何时和平生活都是他们的共同追求。她命令军队守好边防,坚决抗击外族侵入,同时也绝不依仗强大的国力侵略外族。二是重视改革行政制度。她抓住人们对诸神虔诚的崇拜情绪,大力提高僧侣的地位,规定僧侣可以监督王宫贵族的日常行为和政治行为。这样,用僧侣的力量抑制诸王妃及其子女势力的发展,减轻她的负担。三是重视王国商业的发展,增加王朝的经济实力。她派遣使者和远近的各王国广泛联络,进行贸易活动。用埃及的金银珠宝换取粮食和各类食物。远航的船队一次又一次满载而归,大大增强了埃及的实力。四是注重古老文明的保护和发扬。作为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埃及有许多古老的建筑,它是民众的骄傲,是民族的精神财富。她令人大量修复了那些外族人入侵时毁坏的神庙、纪念碑、大型浮雕、狮身人面像等,又令艺术家和建筑学家联手,重新设计建造了许多富丽堂皇的寺庙,重新扩建了许多重要城市。
哈特谢普苏特实施了这些措施,使埃及王国出现了图特摩斯一世、二世、三世时期所未曾的繁荣昌盛与安宁祥和。王国上下开始对这个女王刮目相看。她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
可是,哈特谢普苏特毕竟是个女人,她也难以克服女人们难以克服的共同弱点——一旦陷入爱河,就难以自拔。
这时的哈特谢普苏特正值三十多岁。她身体强壮,精力充沛。每天处理完国事之后,她一个人守在金碧辉煌的寝宫里,倍感寂寞。两个女儿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常和她在一起。她渴望男人的陪伴,渴望甜蜜的爱情。朝中有一位年轻大臣,名叫孙漠特,精通建筑艺术,是她进行各种修建、扩建、重建各类设施的总建筑师。孙漠特身材高大,体魄健壮,既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旺盛活力,又有贵族绅士的倜傥潇洒、彬彬有礼以及学者的深沉持重。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对女王一直怀有深深的仰慕之情。但是,女王的至高尊位使他抑志着感情,不敢越雷池一步。女人的敏感使哈特谢普苏特从孙漠特的言谈举止中找到爱情。很快他们相爱了。先是孙漠特时常出入王宫,后来就索性住了进去。白天,哈特谢普苏特忙于朝堂诸事,夜幕来临之后,他们就偷偷品偿爱情的甜蜜。女王深深感受到孙漠特跟她的丈夫——已经去世的图特摩斯二世是截然不同的男人。他温柔体贴,柔情蜜意,充满男性魅力,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只要能得到她,宁愿肝脑涂地。哈特谢普苏特完全忘记了自己女王的身份,一躺到孙漠特的臂弯里,她就觉得一切都不复存在,连天和地也融合在一起了。
唉,男女相悦本来也是自然之理。但是,女人对情人跟男人对情人的态度截然不同。男人倾心于哪个女人,总是送给她各种各样礼品来讨她欢心,甚至价值连城也在所不惜。女人一旦钟情于一个男人,就会想尽方法来抬高他的地位。如果那女人是男人的君主,就会给他无限的权势。哈特谢普苏特聪明绝顶,却也跳不出这个迷魂阵。
自从哈特谢普苏特爱上孙漠特之后,孙漠特变得越来越引人注目了。他的升迁用“飞黄腾达”一词来形容也远远不够。一开始,女王任命他为她私人庄园的总管,所有的女王私人事都交给他统管。接着,又请他兼做两个女儿的家庭教师。这样,孙漠特似乎成了女王家庭中的一员。后来,女王竟任命他为阿芒神庙最高祭司。这可是个权力很高的职位,就相当我们托勒密王朝的首席大臣。实际上还远远不止如此,女王的治国之道,用人之策,在不知不觉中都要询问他的意见,简直就是完全听命于他了。
哈特谢普苏特的这些行为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满。许多大臣开始敌视孙漠特,声称孙漠特是迷惑女王的佞臣。而王宫中那些图特摩斯二世的妃子和子女们,和原先反对哈特谢普苏特的朝臣联合起来广为宣传:图特摩斯王权已经旁落,女王对于执政显然已力不从心,必须改变现状,否则,图特摩斯王朝的未来将不堪设想。与此同时,军队和将领也成了反对哈特谢普斯特的一股强大势力。”
“那是为什么呢,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军队难道不属于女王掌管吗?”
——已经沉默静听了许久的小克莉奥佩特拉,听到这里满脸狐疑,插问了一句。
“是的,尊敬的公主,哈特谢普苏特女王是一直掌握着军队的大权。可是,小公主,为政者处理政治事务,分配权势利益的一个重要秘诀是一定要均衡得当。哈特谢普苏特女王没有把握好这一点,她当初为维护自己的统治,在提高僧侣地位的时候,忽视了军队的将领。他们认为女王把僧侣当作重要臣子看待,却没给他们任何特殊待遇,仅仅把他们局限在军队这个小圈子里,太不公平了。他们要向女王显示他们地位举足轻重,谁也不能轻视。
再说当年被哈特谢普苏特安置在阿芒神庙里做僧侣的图特摩斯三世,这时已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青年了。特殊的生活经历让他变得很有心计。每当他回想起这些年屈辱的地位,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很早,他就和许多追随者取得了联系。阿芒神庙成了他网罗势力,反攻倒算的据点,寺庙主持的身份为他联络信息提供了诸多方便。他向那些追随者们发誓:当年哈特谢普苏特把他当孩子一样耍弄,他今生今世就一定要推翻这个女王的统治,恢复真正的图特摩斯王朝。当他了解到军队将领不满哈特谢普苏特的情绪时,就决定以此为突破口,来打开局面。
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图特摩斯三世避开了女王密使的监视,在一些僧侣和追随者的帮助下,十分秘密地和军队的将领们取得了联系。经过反复协商,双方达成了合力推翻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的协议。图特摩斯三世向将领们许诺:一旦他重新执政,他们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晋升。军队将领们则向图特摩斯三世立誓:他们会全力以赴,直到国王重登王位为止。这样,女王的军队掌握到了图特摩斯三世手中。
敏感的哈特谢普苏特。从一些细事末节上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意识到了事态已到十分严峻的地步,就和孙漠特商议对策。但是,图特摩斯三世和将领们蓄谋已久,还未等女王付诸行动,就把灾难罩在了女王的头上。”
“这是公元前一四八二年深秋的一天早上,图特摩斯三世神话人物般地坐在了殿堂王位上。他向全王国宣布,从即日起由他执掌王权。同时,埃及王位上执政了十七年的哈特谢普苏特和她的宠臣孙漠特以及两个女儿,则神秘地失踪了。关于她们的去向,国王只字未提。”
“啊,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女王她们怎么会突然失踪呢?是被图特摩斯三世派人暗杀了吧?”
——小克莉奥佩特拉着急地打断了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的话。
“尊敬的小公主,谁也说不清楚。从那时到现在,这还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呢!因为历史资料和文物上,没有留下关于那次宫廷政变的任何记录。到底哈特谢普苏特是被暗杀了?被囚禁了?还是她自己见势不妙逃走隐居起来了?不得而知。
事隔多年后,有人挖开了她生前修建的,在国王谷中的女王陵墓,也没有发现她的木乃伊。按当时的处境看,女王是凶多吉少的。
图特摩斯三世复位以后,进行了大量的清除哈特谢普苏特一切影响的工作。他深知,自从女王执政以来十七年,女王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女王的显赫政绩无处不在。而许多人却把他——图特摩斯三世忘却了。他必须让自己的形象取代女王形象。他先从朝中除去女王的党羽,杀掉那些对女王死心蹋地的中坚分子。随之派人跑遍全国,把女王的名字从所有的石碑铭刻中抹掉,把女王建在卡纳克神庙的方尖碑用砖墙挡起来——那上面刻满了哈特谢普苏特的诗词文赋,都是女王为太阳神阿芒唱的赞歌。他曾想尽方法要把那些方尖碑毁掉,可是,它们都是用整块石料雕刻成的,高有三十米,结果是白费力气,谁也无能为力。埃尔巴利神庙里有女王珠石塑像,国王则找到了一个妙法使它彻底毁坏。他叫人把油浇在石像上,再架上木柴尽力焚烧,然后用冷水突然浇上去,使得石像一块块炸裂开来。如此反复进行,直到石像全部变成石片。尽管如此,图特摩斯三世还不肯罢休,连那些石像的碎片也不放过。他下令把它们扔到庙旁的深沟里,掩埋起来。”
“呀,真难以想象!”小克莉奥佩特拉感叹道。
“尊敬的公主,王权之争充满血腥味是难免的。图特摩斯三世煞费苦心想抹去哈特谢普苏特,历史却无情地嘲弄了他自己。直到今天,人们知道的女王的事迹远远多于知道的图特摩斯三世的事迹。因为哈特谢普苏特的方尖碑一千多年来由于砖墙的保护而完好无损。可是图特摩斯三世的方尖碑却因暴露在外,风吹日晒而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虽是初夏,外面也已骄阳胜火。阿波罗多罗斯宣布今天课程结束,第二天再续讲。
“为什么是明天?下午可以再上呀!”小克莉奥佩特拉说。
“不,尊敬的小公主,下午的时间是留给你作记录的。我讲的这些内容,你要把它全部记下来。它对你有用。”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站起来说。他走出书房门口时,看到一个小姑娘——同小公主年龄不相上下,个子比小公主高出一些——正站在那儿等待着小公主,“先生,这是我的伙伴查米恩,昨天才来的”,小克莉奥佩特拉向他介绍说。那个女孩忙向他施礼,“阿波罗多罗斯先生,你好!”他这才想起昨天王后向他说起过。
查米恩的父亲是托勒密十二世的一位将军,年轻有为,深得国王信任。不久前,这位将军的夫人染病去世,将军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国王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与小克莉奥佩特拉同年出生,也很聪明伶俐,深得将军的宠爱。为了给他一点安慰,也为给小公主一个合适的伙伴,国王就下令把他的女儿接到宫中,以解除将军的后顾之忧。王后嘱咐小公主的总管,查米恩是小公主的陪伴,物质待遇一如小公主。查米恩有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皮肤白皙。五官端庄。由于母亲的去世,她变得沉默寡言,天性的善良使她的蓝色眼睛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叫人一见就会产生一种怜爱之心,独往独来的小公主和她一见如故。立刻成了好朋友。
第二天上午,当曙光刚刚普照大地的时候,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就来到了小公主的书房。可是女仆却告诉他,小公主早已在花园南面的大树下静候多时了。
原来,昨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小克莉奥佩特拉发现阿波罗多罗斯先生鼻尖和额上不断渗出汗珠,才觉得天已热了。一大早,她就吩咐女仆们把上课的地点从书房移到花园南面的一排大树下。那排百年老树遮天蔽日,完全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即使是最炎热的中午,树下也会浓荫清凉宜人。地面上是修剪得平展整齐的大片草坪,干净得连一片落叶也没有。最大的两颗树之间,安放着一个白色大理石的圆桌。桌面光洁如镜,滑润照人。桌旁对称放着四只同样形状,同样质地的小椅。
身着一身深绿绸缎衣裙的小克莉奥佩特拉看到了阿波罗多罗斯先生,从小椅上下来迎接老师,轻轻对老师说: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查米恩想跟我一起上这几天的历史课,行吗?”
阿波罗多罗斯先生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谢谢您,先生!”小公主笑了,她向女仆说:
“去请查米恩小姐来,告诉她阿波罗多罗斯先生答应了。”
待一身米色衣裙的查米恩和小公主入坐之后,阿波罗多罗斯开始了他的新课:
“时光荏苒,从哈特谢普苏特女王之后,转眼一千多年过去了。到了公元前三百二十年前后,埃及又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这就是圣明的托勒密王朝。
托勒密王朝的创始人托勒密一世原是亚历山大大帝的一员战将,他和亚历山大一样。年轻时就醉心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人物。当亚历山大还是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的王子时,他就是亚历山大的好朋友了。亚历山大即位后,开始大举侵略东方。公元前334年率军战领赫勒斯滂入小亚细亚,败波斯王大流士三世(公元前332年),南进叙利亚,攻击腓尼基。公元前332年转入埃及,并在尼罗河三角洲建亚历山大城。公元前331年进兵两河流域,在高加米拉与波斯军作战。次年,波斯帝国以及阿契美尼德王朝被灭亡。接着,入侵中亚细亚。公元前327年南下印度,抵西发亚斯河,因气候不适,士兵厌战,当地人抵抗前进受阻。公元前325年,由尼阿库斯率舰队经印度洋前行。公元前324年返回巴比伦,在东起印度洋,西至尼罗河与巴尔干半岛的领域内,建立了亚历山大帝国。在这所有的攻战之中,托勒密一直跟随在亚历山大的鞍前马后,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亚历山大把原埃及一带分封给他管辖。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病死,缺少经济基础的亚历山大帝国随之瓦解,托勒密却保住了他的分封地,建立了埃及王国,成了托勒密王朝的开国君主。
托勒密一世为人既粗犷豪放,守信重义,又深谋远虑,处事谨慎。在他做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父亲之后,于公元前316年又得了个公主。这公主是他的一个妃子,一个东方姑娘所生。令托勒密一世格外欢喜的是,这个女孩继承她母亲所有的优点。象她母亲一样,她长了一头东方女性独有的乌黑柔软的头发,嘿!就象乌檀木一样黑。她的皮肤十分洁白细腻,这跟她周围人的浅棕色的皮肤截然不同。一看到她,托勒密一世就会展开关于白雪的想象。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就象两颗黑黑的葡萄晶莹闪光,掩映在两道蛾眉下,格外引人注目,小巧挺直的鼻子下一张小嘴鲜红欲滴……在托勒密一世的眼里,她具备东方美女的一切美质。所以,她一出生,托勒密一世就格外疼爱她,他给她一个昵称——‘我的东方美玉’。
经过反复斟酌,托勒密一世给这个女儿取了个名字,阿尔西诺伊。发音的美妙就象她的容貌。但是,他料想不到,这个柔美的女儿竟对以后的托勒密王朝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阿尔西诺伊聪慧可人,天生丽质。跟宫廷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从不注重衣着打扮,化妆梳洗,更不喜欢跟女人们谈论这些。而对于政治和权力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她的兄弟们。当她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容貌已如碧天里的星星一般灿烂夺目。但宫廷内外和朝野上下谈论更多的却是她的操行。坚强的性格、恢宏的气魄、深沉的思想、高远的志向都集中体现在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公主身上。一些臣子私下议论说:阿尔西诺伊使她的兄弟们相形见绌,她的才志足以问鼎王位。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阿尔西诺伊心中有一个不可示人的愿望:嫁给父王的长子,自己的异母哥哥,将来做埃及的王后。她清楚,这几乎是没有希望的愿望。因为王后有一个亲生女儿,她是长公主。托勒密国王定立的王位继承人必须和长公主结婚才能取得合法的王位继承权。作为小女儿的她——阿尔西诺伊不可能有这个福份的,更何况那个王位继承人又是她同胞哥哥呢!阿尔西诺伊曾经不止一次地埋怨那个分管蕃殖的女神:“我的爱昔斯女神,你为什么不让我出生在各位公主之前呢?你为什么不让我的母亲是王后呢?”
恰在这时,色雷斯王国的国人派人前来求亲,把阿尔西诺伊推向了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色雷斯王国是埃及的友邦之国。国势虽不及埃及强大,倒也算个中等国家。其国内盛产黄金珠宝,国库充实,臣民殷实富有。国王利西马胡斯年轻有为,相貌英俊。是个引人注目的年轻君主。他原配妻子是叙利亚的一位公主,不幸的是王后生下一个王子之后,就得病去世了。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王后,利西马胡斯立即想到了托勒密一世最喜欢的公主阿尔西诺伊,因为阿尔西诺伊的倾城之美早已闻名遐迩,是许多王国王子心中的偶像。据他所知,所有前往埃及求婚的王子都只能望洋兴叹,心高气傲的阿尔西诺伊对他们一个也看不上。
当托勒密一世和王后把利西马胡斯国王派人携带无数珍宝前来求婚的消息告诉阿尔西诺伊时,她象往常一样又是一口回绝了。王后就找来了阿尔西诺伊的母亲,叫王妃劝说劝说她的倔犟女儿。王妃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了女儿,并特别指出,跟以前求婚者不同的是,利西马胡斯是一个在位国王。她嫁过去之日,就是荣登王后尊位之时。这样,她再也不会象自己的生母只是宫廷里的陪衬了。阿尔西诺伊被生母的推心置腹之言打动了心。是的,既然在埃及问鼎王权她已望尘莫及,为什么不另寻出路呢!七天之后,阿尔西诺伊就随着从色雷斯王国前来迎娶她的利西马胡斯踏上了远嫁异国的旅途。这一年,她芳龄十六。
当雕花的豪华马车驶出亚历山大城之后,一向坚强的阿尔西诺伊却禁不住泪水长流。望着漫漫的沙漠之路,看着路边的枯草和老藤条。听听呼呼的风声,她心中升起了无限的伤感。她想到了她那从遥远的东方而来的母亲,自从来到埃及做王妃,再也没有回过故土。她最不忍看的就是母亲每天黄昏凝视东方的情形。她总是设想母亲的思乡之情是否象大海一样深,不然母亲为什么总是流不尽思乡的泪!今天,自己又走上了母亲走过的人生路。她想到了她从小就有的那个愿望,如今世己彻底地被抛在了身后的亚历山大城,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也想到她正在去的那个地方,它会让她欢喜还是会让她忧愁?她在那里是坎坷多艰还是会顺利一生?……坐在摇晃不定的马车上。阿尔西诺伊觉得自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
做了色雷斯王国的王后以后,阿尔西诺伊以她的美貌与聪慧很快取得了利西马胡斯的宠爱与信任。国王把她看作心肝宝贝一般,为了取得阿尔西诺伊的欢心,他对她是有求必应唯言是听。
第二年,阿尔西诺伊生下了一个漂亮小王子,利西马胡斯更加钟爱她了。对于王后的意图,他简直是奉若神明。朝臣们都说利西马胡斯在臣民面前是高高在上,威风凛凛;在美若天仙的王后面前却是唯命是从,俯首贴耳。
利西马胡斯的前王后所生的王子,名叫阿加托利克斯。渐渐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青年。他不仅志向高远,才华横溢,而且善于体察下臣,关心民生疾苦,深得民众的爱戴。他做未来的色雷斯王国的继位人,是众望所归的事。
一向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阿尔西诺伊如何能顺应这种趋势!她不能听之任之,她要改变这种现状,将来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为达这个目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除去阿加托克利斯。
阿尔西诺伊用权位与金钱收买了一些朝中要臣和宫庭侍卫,让他们监视阿加托克利斯王子的行踪,并时时报告给她。又让一些人暗中散布谣言,声称阿加托克利斯早有篡位之心。又指使一些人向利西马胡斯国王报告说,阿加托克利一直暗中网罗力量,准备随时随地和国王对抗。
俗话说,谎言说了三遍就变成了真话。这一系列的假相迷惑住了利马西胡斯国王,他慢慢地对这个长子有了戒备之心。眼看时机成熟,阿尔西诺伊就亲自导演了一场弑君戏。
一天深夜,阿尔西诺伊叫一个仆人前往阿加托克利斯的王子府,声称国王有急事要召见王子。心有所备的阿加托克利斯迟疑不决,怀疑其中有诈。但父命难违,违背父王旨意也要担责任。最后,他还是去赴命了。临行前,为了防止不测,一一对手下作了交待,要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见机行事,也没有忘记带上那把心爱的宝剑。
当阿加托克利斯进入国王寝宫外的大殿门口时,守门的宫廷卫兵把他的一行随从挡在了外面。王子只好叫他们在殿外等待。
阿加托克利斯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国王的卧房。可是,他的一只脚刚踏进房间的时候,宫殿里就响起了刺耳的叫声:抓刺客!有刺客进来了!抓刺客……随之,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许多武士围了上来。阿加托克利斯本能地抽出宝剑抵挡一拥而上的人群。从梦中惊醒的国王一眼看到了正在挥舞利剑的阿加托克利斯,就信以为真。他顿时怒火中烧。急令卫士捉住逆子。
有所准备的阿加托克利斯自知有口难辩,只好先逃命再说。他很快退出大殿,得到了冲上来的随从的护卫。那些骁勇善战的护卫们杀出一条血路保卫他们的王子迅速逃出了都城。
阿加托克利斯王子逃到了塞琉西一国避难。塞琉西王国的王后是他的姑母,王子也是他的挚友。他们母子二人共同说服了国王。要他为阿加托克利斯王子报仇雪耻,支持他回国除去阿尔西诺伊。很快,色雷斯王国和塞琉西王国之间爆发了战争。公元前281年,色雷斯国王利西马胡斯在激烈的交战中负伤身亡。王子阿加托克利斯带领军队打进了国内,和王后阿尔西诺伊展开了王位争夺战。由于臣民一向对王后颇有微词,王后的军队萎靡不振,王后在战争中节节败退,最后竟无立足之地。阿尔西诺伊百般无奈,只好带着儿子逃回了埃及,回到了亚历山大城。
此时,托勒密一世已经谢世,执政的是阿尔西诺伊的胞兄,即托勒密二世。
且说托勒密二世和妹妹阿尔西诺伊自幼相处亲密,他十分喜爱妹妹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看到妹妹凄惨归来,他心中十分难受。他觉得妹妹虽是父王最喜欢的女儿,却受尽了委屈,应该从他这个长兄这里得到补偿。他把自己最欣赏的豪华别墅送给了妹妹,连带几个最好的庄园,并为她配备了许多仆人,希望妹妹从中得到快乐,忘掉丧夫去国的悲伤。
然而,阿尔西诺伊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她一向都不看重奢华的生活与舒适的享受。在色雷斯王国的争夺战中她是失败了,但这样的打击不会让她就此罢休,她向来都不服输。她决不甘心在这样在享乐当应该挑选最合适的人继任王后。他们又说,为了王权不至外落,他们一致认为阿尔西诺伊最能胜任王后之职,因为托勒密一世说过、阿尔西诺依是他最杰出的女儿。况且王室里兄妹成婚也是传统。
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公元前277年,费尽心机的阿尔西诺伊终于与她的哥哥、托勒密二世结了婚,实现了她的夙愿,成为埃及王后。一切得来真不容易,她为之付出了青春与心血。这一年,她已三十九岁了。
话得说回来,虽然阿尔西诺伊登上王后宝座的手段不太光明磊落,可她做了王后之后委实发挥了不小作用。她开始正大光明地参与理政,诸如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方面、她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方法。她的一些真知灼见连托勒密二世也自叹弗如。国王更加尊重她了。第二年、国王向朝臣宣布,基于阿尔西诺伊王后在朝政方面表现的突出能力与发挥的重大作用,他让王后分享他的所有封号。臣民对这个公主出身的新王后早已心服口服。于是,人们把王后的姓名雕刻在纪念物上、让后代记住王后的英名和功绩,让子孙后代记住她。
阿尔西诺伊王后四十六岁那年去世了,国王和臣民都很悲痛。在亚历山大、人们建造了‘阿尔西诺伊二世祠’,尊称她为阿尔西诺伊为二世,把她当作一个女王看待。在祠内,艺术家们以浮雕的形式,配以优美的文字、把阿尔西诺伊女王的许多政绩编成曲折动人的故事展现出来,来纪念这个不平凡的女性。
阿波罗多罗斯一口气讲完了这一段历史,看看时间已近正午,就告诉两个女孩下课了。小克莉奥佩特拉似乎意犹未尽,她从小椅子上跳下来对正欲告辞的阿波罗多罗斯说:
“阿尔西诺伊王后可真不容易,你说是吗。阿波罗多罗斯先生?”
“谁说不是呢,我亲爱的小公主!女人要成大事都得走过一条曲折的路,更何况要做王后,做女王呢!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实现她的夙愿。”
两年来的贝勒奈西公主,完全以一个成年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知识丰富、头脑清晰、处事果断、具有雷厉风行的性格特点。国王托勒密十二世觉得贝勒奈西再也不是那个娇气蛮横的小姑娘了,她在行为上已经独立。特别是她对朝政感兴趣的程度令他吃惊。每次朝臣议事时,贝勒奈西不再象以前那样沉默静听,她经常参与其中,甚至有时候是侃侃而谈,其见识之深之高,令一些大臣瞠目结舌、赞叹不已。托勒密十二世不喜欢一个公主就在朝上这样指手划脚、说三道四,但是,不满之中他又有些高兴,有些自豪。他想,人们从贝勒奈西身上能看出已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尽管他没有王子。
这时候,也有几个别国的王子前来埃及向贝勒奈西求婚。作为公主,贝勒奈西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但是,贝勒奈西即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回绝了那些求婚者。托勒密十二世和克莉奥佩特拉五世都劝说过她,叫她早早选择一个如意的王子。托勒密王朝的历代公主一般在十五岁前后就出嫁了。贝勒奈西却说,她现在还不想嫁人。父王至今身边还没有一个王子,他自己又是满身的书生气,她担心有人会打父王的主意。自己在父王身边,多一双眼睛,多一个头脑,对托勒密王朝总是有益无害的。托勒密十二世听到贝勒奈西如此之言,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催促她了。
得到父王的默许,贝勒奈西对国事的关心更加积极主动了。她帮助父王批阅文件奏章、出巡考察、参加各种祭神仪式,解决一些臣子间的纠纷等等,常常赢得托勒密十二世的赞许。为此,她很快乐。有时候,她看到比她小十岁的小克莉奥佩特拉还在那儿听老师讲课、象个小娃娃似的,她的心情就会更好。“她太小了,成不了我的对手,”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就会堆满快活的笑容。
不管贝勒奈西公主是如何处心积虑,此时的小克莉奥佩特拉却是一无所知。她只觉得姐姐不常跟她在一起,姐姐总是很忙,总有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事。她觉得自己很快乐。她住在父王为她修建的华丽的小宫殿里,有许多女仆为她服务,父王与母后也经常来看她。更重要的,她有如慈父般的阿波罗多罗斯先生天天来给她上各种有趣的课,教给她许多新奇的东西。她还有小伙伴查米恩。查米恩十分沉静、十分懂事,总象个姐姐呵护她、照顾她,给她讲宫廷以外的许多事。那一望无际的花园是她俩的王国。她们在那些高大的树下捉迷藏、到花丛中捉蝴蝶、坐在水池边喂鱼儿吃食,或者爬到石狮人面像上去看白云,真是乐极了。有些时候她们脱掉鞋子在那溪水淙淙的草地上走来走去,互相洒水逗乐儿。女仆们看到这个情景。总会夸张地大呼小叫。她们就更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