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人,好字,好雨
“驴球日的疫情,啥时候是个结束……”
昏黄的光影中,男人将手中四毛钱一支的烟屁股弹飞,空中划出一道灰沫飞舞的弧线,火星砸落,在积了落叶的柏油路上。
“还能嘬两口,算是爷爷孝敬你,土地老儿。”
男人拍拍屁股站起来,胸口还有些灼热发涨,吸上一口十一月某个傍晚的冷风,舒服很多。
今天几号,不重要,反正从早睡到晚,直至解封,权当一天过。
“闲无事,练字养性也……”透罢风的男人返回了亮着半面灯的店里。提起“狼毫笔”,粗粗在墨汁瓶里蘸了一蘸,像给薯条蘸酱。
原本人气最旺的二号桌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纸,初学者用来练字的,红线方格有些模糊,男人不喜欢,便翻了个面。
“风流云散。”落笔四字。
男人呼出一口气,神色莫名,一个字掉两缕毛,果真狼毫笔!潇洒!
“一别如雨。”再四字。
歪歪扭扭,和劣质草纸相得益彰的丑。
“好字!”男人一甩笔,心中不免几分激荡。
出来打拼,还未翻身便碰了头,不免怀念起曾经。
风钻门缝的声音如鬼,又是骤雨击打玻璃。
男人转头一撇,暗沉的天空看不见,倒是一个形若枯槁的人影立在门前,落在眼里像几根火柴搭在一起。
一时间气血冲顶,男人绝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去庙里求一张驱鬼的符。
“谁?”
“雨(四声)旅人。”
人不人鬼不鬼推门而入。
“卖驴的?”兴许是方言。“口罩没戴!”
“马上就走。”
至不至于报警?男人没来得及仔细打量。
“写的真丑!”
你长得也丑!男人忐忑却不乏桀骜。
“我来。”旅人霸道。
“雨,濡物者也。”一落五字,仿若天成,劣质草纸,成了卧龙陋室。
“雨过天晴!”再落四字。
嗯,写的不错。男人忘了其他,揣摩着稀拉的胡茬。
……
此后大晴三天,此后再无新增病例。男人坐在台阶上,脚下是铺平的阳光,头顶一张镇宅符咒,自己画的。
“土地老儿,再孝敬你半根!”
男人摸了摸头,想起那天的旅人,不知是梦否。
草纸躺在二号桌上,上面有九个字。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和一个丑丑的字,查过,甲骨文“雨”,像不带把的三角耙子划出沟壑。
“娘的,邪门。”男人挠了挠脸,“天晴了,好在也快解封……”
男人想了想,转头钻进店里,将纸上一角细心裁下。
“人写的字,叫你个鬼署名?”
收起甲骨文字,男人又在旁边添上四个字。
雨过天晴。
男人心头大悦,摸着脸颊。
“好人!好字!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