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识
又是一个冬天来临,马上就又能见到祖母了。过了这个冬天,只需半年,自己就可以毕业了就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在兑现诺言前,他必须挣足这几个月的生活费。脚下的自行车被蹬的很快,转过十字路口,是一片工地。
省会最近几年来改造力度很大,尤其是都市村庄,整片整片的拆,整栋整栋的盖。这对大型建筑公司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当然,对田襄也是机会,因为不愁找不到临时活干。关键是在这乱象下,还能顺手薅几根羊毛。
前几天,他在这里找了份搬砖的活,虽然累点,工资少点,但一天一结。对田襄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尤其是晚上加班,临走揣几块废铁烂铜还能贴补一下生活。
对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田襄在心底极为鄙视,但没办法,生活嘛,吃不饱饭光鄙视顶个屁用。所以,通常是一边鄙视一边薅羊毛,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只是没干的太过火罢了。
“哟,你小子终于到了,年纪轻轻不上学,倒挺能吃苦。”包工头赵德发笑骂着。
田襄一边笑一边停车,“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呵呵,对你小子,夸不得骂不得。”赵德发呲着一嘴黄牙说道。
“赵头今天心情不错呀,看来今天是缺人手了。”田襄一边往跟前走一边挖苦。
“谁说不是类,屎星点毛雨,就有人请假不来。他娘的,就晓得抱着婆娘睡觉,还不如你小子靠谱。”赵德发唾液横飞。
“赵头,你说话时能不能离我的脸远点?还没站稳你就给我来了场瓢泼大雨。”田襄夸张地抹着脸。
“滚蛋!少扯犊子,搬砖去!今天不上完,都别想走。谁敢偷奸耍滑,老子一口吐沫淹死他!“赵德发呲着黄牙横着脸。
小山一般的红砖,七八个工人在碎雨中车拉人拽,往楼上折腾,一直闹到半夜。虽然中间每个人补充了两个馒头,可现在也已饿的前心贴肚皮。
陆陆续续领完当天工资后,工人们起哄,“加班到半夜,赵头得请客!“
“请客容易,大排档的干活!”每当此时,赵德发就会滋生些许成就感。毕竟大排档花不了几个钱,两瓶二锅头搭上一盘花生米就能把事情办喽。
有饭吃,田襄自然乐意。但赵德发的饭不好吃,因为他请的客通常是只有酒没有菜,把人往死里灌,灌不去了就说你没种;可若一旦灌下去别说接着吃了,吃过的还得吐出来。
所以,当听到赵德发一口答应的同时,田襄连忙摆手,“你们去,你们去!我得回去了,就不凑哥哥大爷们的热闹了。”
“你小子会说人话不会,这些人你叫声叔叔正靠谱,他娘的,你偏把两个字漏掉,故意的吧?“赵德发笑骂道。
田襄伸伸舌头,冲大家一个傻笑,转身收拾工具。
“小子,你收拾着,我们可先走了。”赵德发胳膊一挥,带着几个工人鱼贯而去。
简单收拾后,田襄顺手把墙角的一块不锈钢往怀里一揣,四下望望,快步向自行车走去………
点了根蜡烛,田襄开始审查看手里的东西。一个粉红色的女式书包。拉开包链,书、笔,还有一包田襄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伸到亮处仔细看上边的字-“卫生巾”。“这是干啥用的?”田襄一边嘟囔一边拎出一本书,翻开书皮,一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经贸系大一薛雨馨”
“你小子不睡觉,点灯干鸟呀?”马瑞林钻在被窝里发牢骚。
“老马快起来,让你看个东西。”田襄压低声音喊。
马瑞林在被窝里探出头,看着浑身泥浆的田襄拎这个粉红色女书包,一种莫名地诡异,吃惊地问:“你偷的?”
田襄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呀,我是那种人?
“平时不太像,可现在你这个样子--极像!”马瑞林盯着他摇头。
“滚回被窝睡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田襄
嗔怒。
马瑞林没动,盯着他问道:“从哪来的?““刚才回来时碰见俩贼,在他们手里夺的。”田襄一边拨弄书包一边答。
“咝,真的假的?”马瑞林的眼都要突出来了
“看你问的,我用得着吹牛逼吗?一个人打他俩屁滚尿流。”田襄一脸坏笑。
“那就夺回来这么个东西?”马瑞林接连问。
“这么个东西?你去夺个试试,听你的口气挺轻松,没看我的样子,泥里打滚回来的。”田襄指着身子说。
“贼呢?”“跑了!”
“怎么不逮住个?”
田襄转过头盯着他,“你他妈去逮住个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马瑞林一咕噜坐起来跪在床上,“英雄啊!受马某一拜,来在我脸上签个名。”
“签名容易,先去给英雄打盆水,我得先洗洗
“滚蛋,马某先行歇着了。”说完,马瑞林又钻回被窝蒙头盖脸睡下了。
田襄把东西装回书包,撂在桌上,洗漱上床
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虽然没和二贼正面冲突,但那短暂对峙的场景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心有余悸,也有些莫名地快感。
久久之后,田襄才渐渐进入梦乡......
一座古城,莺歌燕舞、卖艺杂耍,热闹非凡,田襄徜徉其中。一辆黄金打造的战车缓缓驰来,一位天仙般的美女近前邀他上车,然而他却摇头拒绝。瞬间铺天盖地的凶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古城崩塌,尸体遍地,一只小山般的猪头怪兽一边咀嚼着尸体一边瞪视着他。“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田襄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这个梦,田襄并不陌生,因为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频次之多,早已数不清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多年来反复做同一个梦,令田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东西要回?那又会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猪头怪兽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凶兽?梦境,让田襄有些窒息。他给别人讲过,但讲多了,也就没人相信了,没人相信他会时常做梦,更没人相信他做的是同一个梦。在胡思乱想中,田襄又一次糊糊涂涂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马瑞林站在桌子左手拎着粉红书包右手用拖把挑着田襄昨天的脏衣服讲田襄的英勇事迹,描述的绘声绘色,犹如亲眼所见,怎么出的拳,怎么踹的脚,惹得整个宿舍哄闹声一片。
被吵醒的田襄翻着白眼看着他,“老马,你真的有病。”
“英雄请放心,你的英勇事迹将很快传遍整栋宿舍楼、整个校园,走出省、走出国、走向全世界,让世界上犄角旮旯里的人民大众都晓得你的丰功伟绩,领略你的无上风采!”
“神经病!”田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被子一蒙头懒得理他。
“英雄请安歇,这个包包的主人,将永远铭记你。”马瑞林拎着粉红书包继续卖弄嘴皮,惹得宿舍里轰然大笑。
“滚蛋!老子还活着呢!“田襄猛地掀开被子,冲马瑞林吼。
“哦,英雄安在,我还以为诈尸。”马瑞林咧着大嘴坏笑。
当天上午,马瑞林把粉红书包送到系办公室
当天下午,在教室门口,一个俊俏的女孩站到了田襄的面前,“我的书包真是你从贼手里夺回来的吗?”
“是!”
“真的?”女孩还是不太相信。“难道是假的?”
“书包里啥都没有,掉在大教室,贼偷这干啥?“女孩接着追问。
“我怎么知道?这你的去问贼,可能他们有恋包癖吧。”
“好吧,就算真是你夺回来的吧,谢谢了。”“什么就算,那就是,你要不信大可不谢。”田襄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怀疑我自己偷包自己邀功吧?”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我没这么无聊。”女孩的语气明显是验证了后者。
“我告诉你:我也没这么无聊。妹子,你可以走了。”田襄说完转身进了教室。
“哎!哎!真是的话谢谢你了。”女孩站在门口喊道。
田襄没有回头,也没回话,只是伸胳膊冲门口摆了摆手。
这时墙角传来马瑞林的声音,“啧啧,我们的英雄被当成贼了。”
田襄白了他一眼,“你,可以闭上狗嘴了!”一句话,惹得教室哄堂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深冬,窗外的女贞蒙上一层厚厚的白头。
田襄正在大教室埋头苦读,已近期末,为吃饭问题折腾了一学期,这个时候该拾起书本复习备考了。
“喂!”有人悄悄走到他身后,猛叫一声。田襄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是薛雨罄,俊俏的小脸微翘着樱唇,粉红色的束腰棉衣将修长的身材映衬的更加迷人。田襄本想发作,见是这个刁蛮妮子,微微一笑,“妹子,可别把书包拉在这里,再被偷可没人帮你夺回来。”
“没人吗?这不还有你嘛!”薛雨馨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在邻桌坐下。
“我?我没那么无聊。”田襄不乏自嘲地说道
“生气了!这么大的人了还生女孩子的气,小心眼了不是?“薛雨馨把脸伸到田襄面前,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你来这里是找人聊天的吗?“田襄看了他一眼,低头接着看书。
“记仇、小心眼,女孩子肯定都很讨厌你。”薛雨馨撅着小嘴嗔怒。
田襄把书推在桌子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薛雨馨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妮子,怎么净说些老实话。”
薛雨馨“噗嗤”一声笑了,身子微颤、笑靥如花。田襄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应该说你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你厚颜无耻?”薛雨馨一边笑一边说。
田襄一呆,连忙镇定一下心神,微微笑道:“你的言语和形象反差很大。”
“大么?那就对了,对付高傲的男生就得用最刻薄的言语。”薛雨馨收住笑容,调皮地冲他挤了挤眼。“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上次的事还没谢你呢。”薛雨馨接着说道。
若在以往,有人请客田襄求之不得。可今天在这个小女生面前,突然有些局促,先是一愣,然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包,有种期盼之余的失落。多年来,田襄自谋生路,从来没觉得自卑,可现在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至于为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我还有事。”田襄口是心非地答道。
“有事可以不吃饭吗?啥事这么好,如此省钱。”薛雨馨盯着他,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你不懂。”田襄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还挺深奥,我更想听了。”薛雨馨不依不挠
田襄缴械,“好吧,你盛意难却,我只好腆着脸蹭妹妹一顿饭了。”
薛雨馨微笑着盯着他,“我好像懂了。”田襄有些莫名其妙,“懂什么了?”
薛雨馨坏笑一下,“我不说,偏不说。”“妹子,我很认真地给你说个事情。”“嗯嗯。”薛雨馨盯着他点了点头。
“在说话方面,我一直认为,除了我们宿舍的老马外,没有人我应付不了,你是第二个。”
“嗯嗯。”薛雨馨依然盯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田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迎着她的目光,也冲她眨了眨眼。突然间,薛雨馨的俏脸竟然一红,连忙收回了目光,颔首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在那刹那之间,田襄心里一荡,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有种亲近感。
短暂的沉默过后,田襄先开口,“就这样坐等吃饭吗?”
薛雨馨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还想怎样等?操场上跑着步等?”
“好啊!一起去操场跑两圈?”
薛雨馨歪着俏脸看了他一会,“走!”
洁白而空旷的操场上,两个人影缓缓而行,一脚深一脚浅,欢声和笑语为原本寂静的操场增添些许生机,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双交错的脚印
两人在操场上走了很久,说了很久,也笑了很久。田襄真想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这样走下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内心深处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