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放心，我不会死，也确实，家里就差一个自杀的，但家里有你在，也不缺鬼了，我只是，只是，浑浑噩噩的，活我这漫长的一生。”
“姐，你跟我去阿名山吧，这趟旅行会很有意思的。”
“不去，我去过阿名山，高祖虽说在人间就要走人道，但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去过，很有特色，但冷，一年四季都很冷，过了阿名山，就是西圣斯克，我也去过，没劲。”
看着乙让离开的背影，莫相忘心下觉得不对劲，在其闪身离开之前，瞬移过去。
“姐，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在这天下午，莫相忘把乙让介绍给钟明悟。
钟明悟穿着白大褂，刚做完手术，汗水湿了发，正仰倒在椅子靠背上休息，见她俩进来，就说明萱不在。
当莫相忘表明来意后，疲惫的钟明悟点点头，说了句放心，就带着乙礼进了心理咨询室。
两个多小时后才出来，给出的结果就是中度抑郁。
“需要长期服药和心理干预，但你也知道，她不是人，现在升了妖仙，能力没被禁锢，很难控制的，倒不会像你这种堕魔，但会消极，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这样循环下去，怕会越来越严重。”
“起因呢？”
“我暂时还没问出来，她是妖仙，可没有人那么配合，并且警惕性很高，难搞。”
“那你？”
“明了哥熟悉这个，但我家姑姑也有研究心理学的，我虽说也学过一世，但——”钟明悟不敢打保证，“我只能说我试试。”
莫相忘叼着指甲沉思，“你晚上几点下班？”
“怎么？”钟明悟猜到她还有事，就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要是没有急诊，倒也清闲的。”
“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个？不过这个，还请你去我家里看看。”
若乙让长期处于中度抑郁，那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莫皮。
她觉得这孩子太乖太懂事了，有点让她心疼，并且，每次看这孩子的眼睛时，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空寂感，就像刚死不久入阴司任职那会儿的她自己。
钟明悟不是儿科医生，所以在对孩子这方面还拿不准，最后叫来了钟明萱。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诊断，并没有发现孩子有什么异常，性格方面没有扭曲迹象，既没有虐待动物，也没有虐待自己，没有任何暴力倾向，他就是不爱说话，还有点胆小自卑，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可妖不同于人，虽说莫皮只有五六岁孩子大小，但他却已经活了六十多年，跟着其母见过世面，也是被其祖母长期语言暴力。
最后钟明萱判定，这孩子可能有些轻微的自我封闭，这不是单靠药物就能治疗的，需要专业的引导才行，并且要密切关注孩子的言行举动。
倒是大姑姑那边在听说闺女是中度抑郁后，是捶胸顿足，说好好的闺女怎么抑郁了，还说自己跟着操心，也快抑郁了。
看着大姑姑在那边哭，莫母在一旁安慰。
乙让姐在小亭子里坐着望天，秀娥嫂子在那边陪着。
而莫皮，只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冷静甚至到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而这一切又像个错误，原本有块布遮着，现如今，莫相忘把遮盖的布掀起来，让他们因为布下的东西喧闹争吵。
“我是做错了吗？”莫相忘心慌地后退半步，“我是不是不该带着乙让去找钟明悟啊？”
“不是的相忘，你怎么这么想呢，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这要是拖到重度抑郁，可就来不及了。”豆花轻轻安抚她的后背，“他们需要面对现实的，但这一家子，可没有埋怨你的，你可别多心啊。”
“可我要是不说，家里就还是风平浪静的。”
“这叫什么话。”祖母听见她俩交谈，又瞥了眼那边哭嚎的几个，“早发现早治疗，遮着就是没有，掩耳盗铃呢？一叶障目啦？”
因为这是内宅的事，所以家里的女眷几乎都聚集到宝山宅里。
“算了，这事不用你担心，明日还得启程，带着仨孩子好好玩去吧。”曾祖母拍拍莫相忘的肩膀，“咱们是一家子，别看你老太爷和三太爷会拌嘴，但谁都不会跟谁藏心眼，这才是咱们莫家站稳脚跟的基础，在外遇事，大可回来跟家里的任何一个说，只要听了就都不会退缩不管，这才是家族。”
而乙让的事也惊动了高祖母禾嫣，她本来是要跟高祖出发去别的地方，但也因为乙让的事耽搁了。
“舒涧！收收！收收！别在乙恩的院子里哭啊！回去回去！三小崽还在呢！去我宅子吧，把乙让也带过来，还有钟家的俩孩子过来跟我讲讲，哦对了。”高祖母变出两个锦袋。
“明萱啊，你不用来了，回去准备准备，我家这边还有三个小崽儿跟着，跟你五叔好好说清楚，这锦袋里装着特召符，有事烧一张，还有一袋子金豆，我知道你家也不缺这点钱，就意思意思了，路上乐意买什么买什么，按理说这一世不危险的，但。”
高祖母匆匆看了眼莫相忘。
“高祖母，我没事。”莫相忘心思敏感，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这一世里最大的危险。
“我不是说你。”高祖母道：“既然你能突然发送过来，那就有可能还会发送点别的什么过来，咱们之前又不是没遇见过，总之，别脱队，跟好钟家五叔的队伍，听良钧说，这五叔可是他们钟家武艺最高的，手下也都是亲自调教的，一顶一的高手。”
“高祖母放心，跟着我五叔保证安全！”
看着他们离开，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莫好跟莫仔儿都停下动作，胆怯地看着门口，莫皮则面无表情地坐在秋千上，看似无意的荡着，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他们这仨小崽儿，今晚都要宿在这小院里。
“姑姑，什么时候吃完饭啊，我饿了。”莫仔儿把玩具丢到一旁，拍了拍肚子，“晚饭有鱼吗？”
“有，豆花去跟后厨说一声。”莫相忘又让两个小妖仆带着他俩去洗手，先吃些糕饼垫垫，之后走到莫皮面前蹲下。
“饿不饿？”
莫皮摇摇头，“妈妈是病了吗？姥姥也病了吗？”
“你妈妈病了，姥姥是伤心的。”
“那我要留下陪妈妈呀。”
莫相忘一时语塞，她拉起莫皮的手，无意间看见了莫皮的今生，那些闪烁的画面里，几乎都是乙让在喝酒，并说了些消极的话，还有就是他姥姥的抱怨与白眼。
“妈妈是不希望我陪着吗？”
“你妈妈——”莫相忘也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同样是个生手，但在看清莫皮眼神的时候，不禁后脊背一凉，没来由的汗毛炸起，那不是个孩子的眼神，说这话时竟没有半点哀伤的感觉，没有任何情绪。
这让她联想到半妖的生理心理变化跟纯妖是不同的，偏靠人还是妖，并不能单靠身形判断。
可他们家除了莫皮，就只有小姑祖家的莫舒尘和莫舒晚是半妖。
她让院里的小妖仆照顾好三个孩子，随后瞬移到宝天宅，找到莫舒晚，经过一番询问得知，她跟莫舒尘一样，是按照人类的法则进化大脑和身形的，进化程度成正比，心多大，身多大。
但此刻能够对比的案例太少，不足以做参考，所以莫皮究竟是不是，心六十，而身六岁，还不得而知。
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后，莫相忘再看莫皮时，那种感觉竟变得无比诡异。
她实在摸不准，这孩子究竟是按照人规律长到六十岁心态，还是按照妖的规律长的。
不过她清楚一点，这孩子暂时不能送回乙让身边，也不能送到他姥姥那边。
若是旅行回来后，这孩子怕是要养在秀娥嫂子或是离双嫂子这里。
这日晚饭按照孩子们的喜好做的，吃完又玩一会儿后，莫好和莫仔儿都有小妖仆伺候着去休息，只有莫皮，被其母锻炼的生活完全自理，乖的，让宝山宅的小妖仆们羡慕。
看着熟睡的三个孩子，莫相忘不禁想起儿时的自己。
在堂庭山时，她可是最不乖，最皮的一个，也经常让小妖仆小仙娥们头疼不已，虽说被拘在堂庭山，但伙伴却不少。
她虽成形晚，但长得却不慢，百岁多一点已经十二三岁的模样，二百年多一点就已经二十多岁的模样了。
反观莫好和莫仔儿，一百来岁，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大小，这跟受到的教育、见识以及环境是分不开的，莫好跟莫仔儿因为长期处于轮回帐中，多半又是人间，所以父母尽可能藏着他们，导致他们见识不足，认知处于封闭状态，所以百年仍没有半点形态和心理上的变化。
但莫皮是半妖，他出生时，都以为会跟小姑祖的那两个孩子一样，二十几年就能长大定型，但偏偏，这孩子在长到六岁的时候就不长了，家里也没谁注意他的心理变化，所以他究竟是不是六岁身六十心，谁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莫家的五辆车汇入钟家五叔率领的车队里，护车的队伍，都是钟家五叔家养的妖仆之子，多半都是犬妖，也有几只狼妖，身型面相都极其彪悍。
货队走西城门，向西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由前到后足有一二百米。
因队伍浩大，引得城中百姓围观。
莫仔儿扒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姑姑！好多人啊！”
“姑姑！我要糖葫芦！”莫皮扒着另一侧车窗户大喊：“姑姑！糖葫芦！”
“你们好好坐下，到地方就有放你们出去的机会。”
莫相忘说着盘腿坐在车内，打算把临出来前讲过的规矩再重复一遍。
就在这时，车窗一侧的敲响。
“莫家四小姐。”
是钟家的护队。
豆花见状刚忙推开车门，接过一包东西，打开一瞧，竟是六串糖葫芦，“是第三护队队长给买的。”
“三队？”钟明萱把糖葫芦分给孩子，随即撩起车门前的挡风席往外瞥了眼，“南临？五叔还挺谨慎，把最厉害的放在咱们这队。”
“最厉害的？那这货队里最贵重的货恐怕也在这一队的。”莫相忘说着给莫好擦了擦脸蛋上粘的糖渣，因为车不大，三个孩子又都想跟她一车，所以伺候的小妖仆就都跟在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