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什么?”大姑姑原本还在回忆江淮的事,但听这么一说,震惊的没了反应。
“龙爷说没了,是在下轮回帐不久,龙爷一家当年只被判了一世,所以在轮回帐里死的,就是没了。”莫相忘知道这轮回帐对于不同受罚者有不同的规矩。
像付一笑那些个,就是剥夺全部,真真正正的轮回赎罪,会死会伤,但像龙爷和莫家钟家,以及她自己这样的,就属于小惩,只要死去,就再没有回到原世界的可能。
“可没告诉你祖母吧,要是她知道,肯定是要哭一段时间的。”
往事是喜也是伤,谈多了,就会变得沧桑,而对于长生的他们来说,沧桑感,有却不固,得而不表,不能用百年来延续千年万年。
就像月老宫结缘,也很难用前缘来补后世。
缘有时候也很可怕,莫相忘在灵魂境翻看记忆的时候,除了翻出了泽一的消息,还翻到了牧湘。
“牧湘?”钟明萱歪头看她,“是哪个妖家的?”
“比肩兽,被东虎家娶了,就为图个吉利,毕竟比肩是祥瑞兽。”
不想曾经还好,如今想起牧湘,莫相忘竟把今生的气都快叹没了,“她是那样温柔明媚,和善可亲的女孩子啊,跟她弟弟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可——”
莫相忘对东虎妖家的讨伐程度不亚于对邢昭月的,可恨,可恶,把那样美好的牧湘折磨凋零,但更可恨的是追名山一脉的牧姓比肩兽一族,舍女儿保权贵。
牧湘没折在东虎家,全凭自己命硬。
而事实证明,这比肩兽,确实祥瑞,能逢凶化吉。
吉了别人,却偏偏不吉自己。
那年,牧湘顶着乌青的眼眶,来付宅跟她小叙。
“我只要这样做,就不会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
当时的莫相忘才成亲不过半月,还不懂牧湘成亲后为何会如此。
“只要我不那样做,就会安稳度日。”
牧家给牧湘定了很多条条框框,但始终留了个门,还留了扇窗,但东虎家却把门窗缝隙都堵死了,把这尊祥瑞兽困死在东虎家。
而祥瑞兽也确实祥瑞,在娶牧湘后不久,东虎家的生意就发展起来,但他们并没把牧湘当成个神兽供起来,而是生怕被旁人窥觊,也怕牧湘逃走。
于是就给她锁在了阴暗的地下室里。
“追名山牧家不是比肩兽祖家,只是个小分支,是妖,不是神,攀不上祖家的大业,也没有大德,我家父、家祖都是以卖闺女为主,因为但凡挨了比肩兽名的,都有祥瑞,子,留下保自家业,女,卖出保声望。”
这样的事,在那时的莫相忘看来,只有气愤,甚至想帮牧湘出主意反抗。
但现如今再回看这段时,竟觉得既无助又绝望。
“所以后来,牧湘怎么了?”钟明萱问。
“第一年的正妻,第二年的使唤婆,第三年的奴仆,她父亲要将她锁在东虎家,不能被休,不能合离,会毁了牧家的名声,而东虎家不想放手,也想困住她,但又本性恶劣,不好好待她,又怕她会反抗,就,就——”
莫相忘回想着,不由得抹了把眼泪,若她沦落到牧湘的地步,哪怕咬舌自尽都不会苟活,可牧湘从小就被其父亲灌输那样的思想,为了保全牧家的颜面,就算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也不能离开夫家。
更——不能死。
东虎家又怕她跑了,就以这种丑事拴住她。
在莫相忘最后一次从小鬼们聊的八卦中获取牧湘消息时,已经过了一千一百年。
而这其中的消息,更是令人发指,莫相忘说的含糊,但其余三个都听懂了。
“畜生啊,这两家就是畜生啊,怎么两家畜生遇到一起了呢?”钟明萱拍案而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就不怕雷罚呢?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
“小鬼儿都知道,那是牧湘想要离开了?所以东虎家就把那些龌龊事传出去了?”岭问。
“是,小鬼儿们就是这么说的,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牧湘反抗了,逃出了,但逃出来后,却,毁了名声,也不知后来如何了。”莫相忘一闭眼,就是牧湘温柔和善的对她笑,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讲的都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
“相忘?”豆花有些害怕莫相忘因此堕魔印加深。
“没事,有仇,回去报。”莫相忘缓缓睁眼,“我知道,牧湘从东虎家出来一趟不容易,雷罚的事,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我猜——”钟明萱难掩眼中的愤怒,思铎片刻说:“我猜你雷罚的事,就是她反抗的根本吧,过了一千多年才知道,你被雷罚。”
“不知道,不过自我成亲后,我俩就只见过一面,那年我断一尾,去付家别院养伤的时候,曾去过东虎宅,但那些妖仆说,他们大夫人没在宅子里,我那会儿也没细想什么。”
“八成是在宅子里,但东虎家不愿意她见被人。”岭咂咂嘴,空手变出一个烟袋点起来,“苦命呦,被一窝畜生给作践了。”
牧湘的事,让她们四个沉默下来,在路边的茶舍坐到天黑才离开。
莫相忘的经历就已经让她们觉得悲愤了,可牧湘的事一出,竟成了一桩难以想象的灾难。
“断了尾也是幸福的,毕竟你解脱了,若是断三尾时,没发生那场劫难,可就不好说那邢昭月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对你下手。”大夏天的,钟明萱变出一件毛衣穿上,“想想我都觉得的可怕,那样的经历要是落在我身上,我真的现在怕的腿都在打颤,那牧湘是怎么忍了千年的?”
“从小就忍着,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当时还不懂,可现在回看,她那眼神就是一具行尸啊,就是一个空壳,没了灵魂。”
说道胆寒处,她们四个都翻出了毛衣和斗篷穿上,牧湘的经历是世间最黑暗的,能让未亲历者都跟着恐惧。
这夜,她们四个搭帐篷宿在一起,竟都做了同样的噩梦。
梦到自己面临牧湘的处境,嫁到了禽兽家。
但她们四个对事物的看法和做法,与牧湘不同。
莫相忘钟明萱和岭受到的教育也与牧湘不同,从而不会任由东虎家和牧家摆弄。
而豆花这种点火就炸的性格,更是不容别人欺负。
梦境里她们都在竭力反抗,最后手刨脚蹬,从睡袋里挣脱,推搡与拉拽,使她们相互惊醒过来。
面面相觑之际,后怕的脊背发凉。
后半夜竟也了无睡意。
余下的几日,她们都没再讲任何故事,也没心情游玩,只窝在一处客栈里,消化这个故事带来的恐惧感。
就这么颓废了五六日后,竟偶然碰见了高祖身边的小妖仆,莫六子。
“哎呦,四小姐,您从宅子里出来了?就自己吗?”莫六子捧着两个锦盒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网着个金瓜。
“哦,是,你这是,高祖在城里吗?”
“老爷不在春城,在南洼山的小渔村,最近高祖做了个短期生意,这不,让我来收钱的,人家送了老爷两盒子锦缎和一颗金瓜,小娟也来了,在买夫人要的东西,杠头在看车,咱家车停在天外楼客栈呢,四小姐,您要过去吗?”
“啊,过去,我就是来找高祖的,天外楼客栈,行,等会儿我就过去了。”
“唉,那咱就在天外楼等您。”
春城在鸿之国最南边,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而南洼山是个半岛,六子说的小渔村,又在半岛上最靠海边的南端。
高祖选择在那里落脚,一来是看景,二来就是做海产生意。
从春城到南洼山要大半天的时间,赶回小渔村都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高祖在收拾晾好的鱿鱼和紫菜,高祖母坐在房前的竹床上,修补破损的渔网,百顺在劈柴,烙花在收拾屋子,此刻正拎着三个洗好的食盒往厨房走,眼尖,瞄到大门外停下的一行人。
“哎呦!四小姐!老爷!四小姐来了!”
烙花紧着走几步,把食盒撂在厨房窗台上,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就迎上来,“四小姐怎么找到这儿的?”
六子把金瓜和一些调味料递给她,“可正是赶巧在街上碰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