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税收
简单的晚餐之后，艾文等人继续之前未完的会议。相较于之前讨论军功时的紧张气氛，现在贵族们都非常放松。
最让他们担心的内容，已经商讨出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剩下的必然也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在之前的炉边谈话中，有民众向我诉苦说，生活只能温饱，税收过高。」
艾文说着看向在场的贵族们，观察他们的反应。自古以来，贵族们一直都在关注两件事情，自己的钱和权力，其他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两点运作。
下午军功爵制度，多少抽走了贵族手中的权力，也让普通人有了理论上晋升为贵族的方法。
现在自己又提到领地的税收，相当于是动了贵族们的钱袋子，他们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听到这个问题，贵族们纷纷反应相当激烈，纷纷表示现在的税收已经非常低了，不可能再降低了。很多人当场斥责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仅不思感恩，反而趁机挑衅。
安洛斯倒是显得非常平静，既不参与争吵，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心里非常清楚，从当时的反应来看，无论这些人说什么，都不会打消艾文对这部分动手的决心。只是他有些不确定，艾文到底会想出什么奇特的办法。
无论是之前的军功爵制度，还是铁匠铺那边属下的报告，都让他对艾文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原本以为自家小姐，在治理领地方面，有着不错的潜力，未来如果能成为一方领主，应该会大放异彩。没想到现在，居然从其他地方冒出来一个更加离谱的年轻人。
艾文见到贵族们群情激奋，心中冷笑一声，别说你们的钱，未来条件成熟了，教会我也敢收拾，到时候看看你们的嘴脸。
不说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明面上艾文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贵族们吵了一会，也渐渐看向坐在首位的艾文。后者一言不发的样子，可是和白天一模一样，再加上安洛斯等人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让其他贵族除了吵吵嚷嚷外，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不用说将诉苦的民众下狱。
「如果一切顺利，不打仗的话，我会在秋收之后，开始做准备。明年开春之前，对现在的税收做出调整。」
艾文平淡的语气，让贵族们脸上有些挂不住。很多人都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几名大臣，希望他们能说些什么，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三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做出任何决策前，都会有人反对，有人赞同。我们身为领主必须实事求是，在制定政策前，多做些调查研究，多想一些可能发生的问题和结果。如果你很能确定，你的决策会给领地带来好处，那么无论有多少困难，有多少阻力，都应该推行下去。时间会证明最终的结果。」
艾文轻轻握住德洛丽丝的小手，语重心长的说着。德洛丽丝有些懵懵懂懂的看着艾文，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洛斯则是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如同自己所想，艾文藉着教导德洛丽丝的时间，将自己的决意表达的很清楚。他对德洛丽丝说的话，未尝不是说给自己这些人听的。
「安洛斯，交给你一个任务，去调查拉奎斯总共有多少户家庭，每户家庭有多少人，有多少牲畜，分别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另外你找合适并且靠谱的人，查清拉奎斯历年有多少粮食收成，有多少税收。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必须确保真实，同时要尽快做完。」
「是。」
「艾文，这能看出什么吗？」德洛丽丝有些不太理解。
「很简单。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对领地的经济有更清楚的了解。」
艾文看着德洛丽丝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伸手抚平她的额头，更为详细的解释着。
「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说把税收比作一块面包，我们领主是做面包的厨师。我为什么要改变现在的税收制度呢？因为现在的做法，只是将一块你拳头那么大的面包，分给贵族和平民。贵族拿走了大部分，平民只能捡一些面包碎渣。那你觉得平民能吃饱吗？」
德洛丽丝摇了摇头。
「既然都吃不饱饭，那民众又要怎么活下去呢？这也是你经常能看到很多人活不下去，最后叛乱的原因，亦或是强盗匪徒肆意横行的情况。无论领主怎么镇压，那些人都象是草原一样。每年都会有新的人出现。德洛丽丝，你觉得民众如果能吃饱饭，他们会愿意选择这条路吗？」
会议厅中的贵族们震惊的听着艾文，这些言论他们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
如今从一个年轻人的嘴里听到，有种荒唐可笑的感觉，可是艾文所说的何尝不是他们自己听到的，烦恼的事情。这种矛盾的心态，旁人又怎么能理解呢？
艾文继续说着，「那我的做法其实很简单。第一步，先将面包做大。原来的面包只有拳头大，再怎么分都只有那么点，可是如果能把面包做的跟你人一样大，是不是就很好分了。到那时候，即使贵族们拿走了大部分，那么剩下的也足够平民们吃饱了。」
德洛丽丝眼中的迷茫慢慢褪去，她觉得她有些抓住了什么。
「完成了第一步，接下去就是第二步。我们除了要将面包做大，分面包的方法也很重要。如果我们尽可能多的将面包拿走，你作为民众会怎么想？很多人都会消极，觉得反正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劳作，到时候都是被你们贵族拿走，那我干嘛还要这么辛苦，反正都是饿肚子，为什么要给你们贵族吃饱。这也是为什么安洛斯会说，无论劳役还是耕作，效率都会很低了。」
「所以我要修改这样的制度，因为这种制度不会让我们贵族收获最多的金钱，只会让我们贵族和平民两败俱伤。」
艾文不大的声音，此时却像雷霆般炸响在每个贵族的耳边，出于对金钱的渴望，每个贵族都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接下去艾文的话，寻找解决的办法，全然忘记了刚刚自己的愤慨。
「于是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既然我们不能将所有金币都收入囊中，那我们为什么不将一部分金币，交给平民呢？」
「可是这样的话，平民的钱多了，我们的钱也少了啊？」德洛丽丝有些不解的反问。
「是的。不过你不妨这么思考，如果你是一个平民，辛辛苦苦整年的收入，原来一半要归领主，剩下一半还要交乱七八糟的税，最后剩下一成。突然间领主说，你只要给我交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归你，不用交税，也不会有人用各种名目收走，随你怎么处理。你会愿意让粮食多产一些吗？」
不仅是德洛丽丝，在场的贵族们全都愣住了，今晚的很多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想象，很多人一时间无法消化吸收。
「当然愿意了，我作为一个平民，原来只有一成的粮食归我自己，现在居然有一半的粮食归我。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多辛苦一些，多勤劳一些，让粮食产出的更多一些。我自己的粮食收入就会更多一些。」
「我们看似将部分属于贵族的金钱交给了平民，可是最终收获的金币，将比这些金币更多更多。因为平民们愿意多劳作，多辛苦，将面包做大，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以获得更多，我们也可以获得更多。」
看着德洛丽丝若有所思的样子，艾文知道，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话。
他瞥了眼下面坐着的其他贵族们，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想明白，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该说的都说了，能理解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
「所以艾文你之前让安洛斯去做的事情，就是为了确定到底应该从平民地方，收取多少税收，剩下的就给平民了。」德洛丽丝轻声说道。
「正解。无论如何，记着一个办法。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应该想想，如果我做了这件事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这叫换位思考，可以受用终生。」艾文最后叮嘱了一句。
「我明白了。艾文你教会了我很多，谢谢你！」德洛丽丝感谢。
艾文笑了笑，转头看向角落中的卡尔会长，「卡尔会长，我之后将钢的打造方法教给你。其中有残缺的地方，需要你和信得过的手下多加思考，麻烦了。」
「没有关系，艾文骑士。今天晚上的话语，让我觉得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了。或许你就是上帝派遣到人间的天使，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艾文听了，莞尔一笑。他看向窗外，自己可从来不信上帝和天使，但是知识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如果真的有上帝和天使存在，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吧？
「散会，霍斯特，明天的训练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