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漠然
生铁箭尖并不在乎锋利,而在乎势大力沉,对于没有板甲防护的镖师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马嘶人吼,血雾蓬蓬,一番齐射之下连马车都千疮百孔,无心之人更是变成了刺猬。
还没来得及呼唤众人防御,李长风身后神体瞬显,足足能挡住一辆马车的宽大盾牌把空中箭簇尽数弹开,完整的保护住了女子所在的马车。
镖局里的普通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若是恰好靠近马车,凭借一身功夫勉强还能避开来箭,那些窝坐在马车里的人,纵使有浑身力气,也逃不过乱箭射死的下场。
“敌袭!”
李长风一声怒吼,两边山林突然冒出来了一群脸蒙黑布之人,人头攒动,约莫三十众!
侥幸活下来的三四个镖师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同僚之死刺激的他们双目通红,望着来袭的土匪仿佛能喷出火来,握刀的手指节绷的苍白,青筋暴起。
松子堂根本没有掩盖自己修行者的意图,在飞箭来袭的第一时间就翻身下地,身后长弓显现,握在手中,右手虚抓之下,凭空凝箭,再拉弓射出,气息牵引之下,所有朝着他们马车过来的铁箭都偏了方向,斜斜的没入地里。
谷拥倒是省了力气。
独眼见有两个修行者,心中暗道不妙,可一轮齐射之下,还站着的镖师不过三四人,自己只要缠住这两个醒神境的高手,手下动作快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被李长风护住的车厢里,老妪缓缓伸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除了满脸烦闷,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李长风此刻没有功夫去留心老妪的异常反应,心里想着死去的弟兄,顿时怒火中烧,身后盾牌横陈面前,双手一举,直接朝着为首之人狂奔而去。
“散开!去抢马车!”独眼冷静下令,准备独自迎战李长风,于是轻轻呼喊,“金蟾。”
金蟾一出现,开口就是一声“呱”,弄得独眼莫名其妙,但大敌当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独眼的神体虽然不适合战斗,但他当年人生巅峰的时候,也学会了门派里的四品功法——《朝天跃》。
金蟾一吸气,迎风巨涨,瞬间变得巨大无比,虚影围裹之下,独眼触地而起,身形扑张之下,直直朝着李长风袭去。
“势重!”李长风见独眼率先发难,且招式一看就是中品功法,但愤怒使然,依旧顶盾而上,盾牌发出了淡黄色的微光,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
独眼靠着功法自然占了上风,一碰之下李长风连连后退,面色难看,吃了小亏。
看出来李长风擅守不擅攻,独眼得势不饶人,欺身再上,想要趁着松子堂没来帮忙的间隙先处理掉眼前之人。
松子堂自然不会前去帮忙,他的任务是暗中保护谷拥,其余人与他何干。
而谷拥也不敢冒然出手,当着众银甲卫士的面伤了袁惟,他的神体自然暴露,要是贸然使出,落了别人眼里终究是个隐患。
两人缠斗之时,土匪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分了五六个人去围攻镖师。
双拳难敌四手,土匪人人握刀,或劈或砍,雪白的刀刃晃的镖师睁不开眼,但能当镖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右手提刀横档,顺势一个侧身,脚下力气,朝着土匪便踢了过去。
没想到困兽犹斗,土匪一个恍惚,被踢到了膝盖,顿时一声惨叫便软软的跪了下去,镖师趁势怒目劈刀。
“纳命来!”
被斩断了半个头颅的土匪倒地,没了声息,周遭的同伴却是被激的不敢大意,一齐举刀而上,再也没能给机会。
余下镖师,皆被乱刀砍死。
剩下的人无视少女乘坐的马车,直直冲着载满货物的马车而去,手起刀落割断了绳子,随手一摸,竟然是捆扎好的木头。
“糟糕!”
“头!是木头!”土匪扯着喉咙大声喊道。
逼得李长风又用出了“乘风”功法的独眼一听,心中暗道不妙,就想要抽身逃跑。
于是咬牙一击,原本留着提防松子堂的灵力也尽数倾出,一下子把举盾的李长风给踢出去老远。
“走!”
大吐鲜血的李长风勉强稳住身形,却是没有一丝留下独眼的余力了。
土匪来得快,走得也快,只留了满地的尸体和箭簇,老妪和少女始终没有出过车厢,松子堂见尘埃落定,也回了车上。
谷拥想了想,还是走到了李长风边上,问候了一句。
“李镖头,没事吧?”
还没抹去嘴角鲜血的李长风看向谷拥的眼神有些漠然。
那些被乱箭偷袭的人就不说了,为何明明能救下刀下同僚,却不出手?
心中有怨惑,但李长风始终没有开口,而是一个人默默的抬起尸体,拔出插在上面的铁箭,然后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一起。
就像害怕打扰了他们的长眠。
不是滋味的谷拥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似乎是感受到了谷拥的矛盾,奚桐开解道:“先管好自己,才有资格和能去去管别人。”
“总不能每次都当好人的。”
谷拥点了点头,“也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感觉有些愧疚。”
似乎怕奚桐再多担心,谷拥又继续说道,“放心,我又不是圣母。”
“圣母?”奚桐想了一圈,自己知道圣子圣女,还真没有圣母这个称谓,不过上一世谷拥便是喜欢说些奇怪的话,奚桐也就没有多问。
受伤的李长风草草挖坑掩埋,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期间谷拥也搭了把手,李长风依旧没有说什么。
老妪探头似乎想要催促,看着掩埋尸体的两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望着刚被翻开的泥土垒成的土堆,李长风静默无语,良久,终于回神。
其余马车多多少少遭到了损毁,马匹也死在了血泊之中,只剩下两个被保护的还完好无损。
李长风仍旧和两人乘坐,只不过换了一下顺序,驱赶骏马走到了前面带路。
看着原本喜欢开玩笑的镖头此刻无比颓废,魁梧的身子也萎靡下来,再也不复以往的健谈。
谷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沉默。
似乎马车也背负了莫名的沉重,在布满石子的道路上坎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