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XX and Y / 7

这次就像是误闯了童话故事里的世界。

两旁皆是呈现动物形状的树木，天空上飘著棉花糖般蓬松的白云。

地面随处都可以见到盛开的花朵，形成一幅百花争鸣的景象，空气中还隐约闻得到茉莉花的香气。

原先是温泉旅馆座落的位置，如今变成了欧式风格的石造城堡，耸立在遥远的前方。而我们就在这一直线通往城堡的大道上。

「这下可有趣了，居然连地形和建筑物都能改变吗。」

理查等到我靠近身边时蹲了下来，用爪子摸了一遍舖于表面的石砖。

「还没注意到吗？普通的魔女之茧内顶多是依附著地势成型，但这个可是把地形的法则给无视了啊。」

「啊，说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里的概念本身还不够强韧，稍加破坏一下就会瓦解，像这样──」

唰地一声，理查将长剑垂直插入石造的地面。

拔起后意外地没有留下坑洞，剑尖方才没入的位置出现如同老旧电视般的杂讯。

「会发生这种情况，就表示蛹魔本身的魔力量异常地少，连这点破坏都无法立即修正的话，等级判定应该是在最弱的E等级左右。妳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明明资料上写的是等级A，现在理查却说是最弱的等级E，这个中的关联性实在不是我能判读的。

「在比例上说不过去。既然情感衍生的概念强烈到能将人类卷入，理应有足以运转这世界的魔力总量才对，但目前看来连维持都相当困难……相当矛盾啊。」

理查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似乎非常在意似地，皱起眉头望著城堡的方向。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

「我这么说吧，明明装设了超高速的引擎，然而所供给的燃料量却不够跑上半公里。这种力不从心的案例以少女来说十分罕见。」

「唔，也就是本末倒置了对吧？」

我总算明白理查的意思。原本就是因为魔力过多而造成感情的失控，如今却反过来变成感情迫使魔力失控。

也就是说，这类型的魔女之茧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那有要改变作战计画吗，理查？」

「还没有必要，不论类型为何，再怎样也只是蛹魔而已。就直接朝城堡突入吧，依我看来蛹魔和那两人都在里面，一样以救援为最优先的任务。」

「真是的，既然这样就早点说嘛。」

我和理查在宽阔的大道上并肩跑了起来。

与先前那人鱼的世界不同，尽收眼底的景物当中毫无任何会造成危险的存在，我暗自猜想防卫机制恐怕要到进入城堡后才会启动。

既然还有点时间，我决定趁现在将心中的疑惑一次问个清楚。

「……我说理查，为什么我用手机查守护兽的资料，你的名字却没有登记在里面？」

「什么？」

理查像是感到意外地望著我。

我知道时机点并不是很洽当，但不弄清楚的话我就没办法放手去战斗。

「嘿，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产生兴趣了，我就说妳们这些小女生整天脑子里只想恋爱可不行啊。」

「不要给我装傻，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哼，那种事情妳觉得我会知道吗？我可是有好好按照规定递交表格的啊。」

「但我看到的是截至上周更新的资料，没道理会没有你的名字啊。」

「哦，是那个吧，公务员偶尔会出现的职业疏忽。所以别跟他们计较了，过几个星期我的名字自然就会出现。」

理查自顾自地说著。然而，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呢。

理查有个习惯，那就是当他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避开我的视线。

「算了算了，你要用那种说法的话就随便你！」

说真的，感觉差到不行。

明明应该是要向我好好解释的情况，理查这家伙居然不惜说谎都想要隐瞒。

……开什么玩笑。

如果守护兽是要处决茧化的魔法少女的存在，像这样的家伙我一点都没办法信赖！

「喂喂喂，慢著！妳冲这么快是想要做什么！」

「反正是E级不是吗，这种蛹魔我自己一个人去解决就够了！」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这个魔女之茧还有很多未知──」

我一举将增幅性能提升至最大，不顾理查的叫唤，将他远远地甩在后方。

既然他不想说的话没关系，那我也没必要在意他的看法，这个蛹魔就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冲刺了好一段时间。

来到牢固的城门前时，立刻就察觉到从内侧流出的异样感。

远远高过外界的魔力从缝隙渗漏出来。

城门上面涂抹著诡异的颜色，就像是儿时不慎在水彩画盘所混出肮脏颜料，夹杂著几丝蓝色与红色，如同污泥般令人不悦的色泽。

但没有停下来的必要，就这样一股作气突破──

「───喝啊啊啊！」

我借助冲刺的力道，用回旋踢一脚踹开厚重的城门，闯进城堡的大厅里面。

远比想像中还要昏暗许多的大厅，让刚从外界踏入的我花上好几秒才能逐渐适应。

将近有四层楼高度的天花板。

透过镶嵌其上的马赛克玻璃，被切割成五颜六色的光线投射下来。

正前方中央，那直直延伸而上的王座前，坐著一名穿著宝蓝色公主华服的长发少女。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低头摀著脸啜泣的少女，她那如同瀑布般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所以从我这里也没办法难以知晓她的身份。

然而，现在比起少女更需要警戒的，是在她身边护卫的那两只巨大的龙类。

纤细的身躯，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肤都被污泥色泽的骑士铠甲所覆盖，如同骑兵般站在王座两侧的生物，在第一时间就像是猛禽般转头瞪视过来。

「叽叽叽叽叽──！」

伴随让人联想到拖动桌椅的激烈撕哑声，龙骑兵双双扬起那蛇类般的长颈冲了过来。

手中的武器皆是双手大剑，从连接在那细身上如同竹竿的四肢估算，斩击的范围恐怕有三公尺以上吧，而且被夹击的话对我也相当不利。

「既然如此……」

我的左右两侧是通往环绕整座大厅二楼的阶梯。

毫不犹豫就往上跑，算好距离后纵身一跃而下，藉由地势之便从高处发动快攻。

「叽叽叽叽叽叽叽！！」

果不其然，离我较近的龙骑兵将大剑向后一甩，准备直接将我从空中拦腰斩断。

太过于单调的动作，分秒不差地沿著我预测的路径画出轨迹。

就在剑身即将触碰我的腰身之际，我收起大动作的佯攻，宛如体操选手般抱起腿旋转一圈，然后不偏不倚地站到他的长剑上。

「那我就──」

向前两步。

我抓住试图摆脱而不断摆动的蛇颈，接著高高举起拳头朝后颈挥出──

「──先解决你这只！！」

金属铠甲的碎片爆裂。

重重落下的一拳将整只龙骑兵击飞了出去，撞碎墙壁的同时，从后颈处散开了如同浦公英般的金色龙须。

相较之下，我这边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反作用力，穿著的紧身衣似乎将冲击力完全吸收，只在拳头上残留下命中的实感。

「好，接下来轮到你了。」

转头看向另一只龙骑兵，而他手中的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换成了长枪。

是打算采取保持距离的作战方式吧，不过这种迂回的作战方式对我没用，行为模式单调也就算了，单看速度的话上次的企鹅说不定都还比这东西还快上许多。

「───」

压低重心，以贴近地面的姿势朝著龙骑兵的方向冲刺。

一切都要速战速决。

王座上的蛹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我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呼！」

侧身闪避迎面而来的三连突刺。

龙骑兵不断退后，是想保持住长枪在距离上的优势吧。

只不过，在尝试第四次突刺的同时，已经顺利掌握枪身长度的我避开枪尖，一把抓住枪杆的前端将他庞大的身躯扯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胸口就出现在眼前，在我从低位挥出上钩重拳的瞬间──

「──！？」

一道金色的闪光忽然出现。

仅仅用单手就接住了我的拳头，与此同时还将龙骑兵给一脚踢飞到二楼的高度。

不用说，出现的人当然是住在我家的那只蜥蜴。

「好危险啊，幸好同样的招式对圣骑士不管用。」

不但妨碍别人办事，还刻意扭著身子摆出一副帅气的姿势站著。

「理查！？你到底在搞什么……！？」

「哼，花了点时间，可我总算解开这个魔女之茧的谜题出在哪了。」

「我才不管那些，我不是都说我一个人就够了！让开，我要先把你后面那只给解决掉！」

「那可不行，而且我要将这句话如实奉还给妳。是妳说的吧，坐在那里的蛹魔是那个叫什么田中和枝来著的阴沉女人。我相当清楚妳无法对朋友下手，所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应付吗？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吗？」

在我和理查起争执的这时候，先前卧倒在瓦砾之间的龙骑兵摇摇晃晃地站起，从歪斜的墙垣后以极不协调的步伐朝我们走来。

一道道裂痕从后颈处延伸到头盔上，随著他跨出的每一步，上头的裂痕也逐渐加深。

「啧，没时间跟妳解释这么多了，妳立刻离开就是了！」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理查转过头看向后方的同时对我如此说著。

「我不要！」

「给我听话！现在离开的话还来得及！」

「我就说不要啊！！」

被认为是赌气也罢，现在的我就是不想遵照理查的方式去做。

然而，这时候就连我也注意到，他身后那名龙骑兵的行为异常之处──

「救……救、救救……救……」

发出与先前不同的干枯声音，对我们伸起了颤抖的爪子。

喀、维持结构到了极限的头盔应声碎裂，隐藏的样貌从中曝露了出来。

「别看──！！」

等我意识到理查的话语时已经太迟了。

在头盔底下存在的是，佐伯美悠那被迫拉长而显得变得像是蛇类的细长面孔。

「救、救我……救我、救救我……救救救我……」

原先露出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金色的龙须，而是佐伯那经过挑染的卷发。

就好像将萤幕上的图片过度拉开进而造成的扁平状态，佐伯从脖子到四肢都被延长到脱离人类的范畴。

理解到在那盔甲底下，有著被改造成像是肉色的妖龙一样体态，我的胃袋就急剧地翻搅起来。

「呕恶──咳、咳咳……！」

一股恶心的感觉侵袭。

我将头盔上盖掀起，就这样跪在地上吐了出来，但是胃袋空空如也，只干呕出少许胃酸和唾液混合的秽物。

「所以我才要妳先回去，要接受这些对妳而言还太早了。」

在一旁的理查走过来轻拍了我的背部后，递了一条折成方型的手帕给我。

「先把嘴巴擦一擦。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变这副模样，就算是有经验的魔法少女也难以承受。」

「咳，难道说……另一只龙骑兵是……」

「另一条母狗吧。这次蛹魔的能力多半是和『延展』有关，不论是地形还是建筑物，甚至是人类也好，都随她的喜好而被任意延展了。而她控制人类的手段就如妳所见，利用不断延展收缩包覆在外侧的金属，进而达到迫使其服从的目的。」

「为什么……田中同学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会造就这样的世界。

虽然我确实是不能明白她被欺负的痛苦，但她的身边也是有关心她的人不是吗。

不管是小希或是静美，只要她愿意寻求协助，哪怕是一次也好，就绝对不会演变成今天的情况。

「───」

理查只是静静听著，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拔出长剑面对著那位于高处的王座。

「啊啊，看样子来不及了，蛹魔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做好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吧。」

「用不著你说，我还没有脆弱到只有这点程度……」

然而，彷彿在等待时机给我最后一击般。

就在我撑著膝盖站起来的时候，王座上的那个先一步说话了──

「……由加？」

瞬间，脊椎就像是被硬生生替换成冰凉的铁棒一样。

那个细微的声音，穿越了广阔的大厅，贯穿了我的耳膜以及全身上下所连结的神经。

思考停止了。

我就这样惊讶地抬起头，望著已经从王座上站起来的公主───

「……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