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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心绞痛”?
我们心内科常见的疾病是冠心病心绞痛,中医属于胸痹心痛范畴。
这天,从外地来了一位患者。患者近一个月来频繁出现胸前区憋闷不适,每天发作十余次,每次持续一两分钟,休息或含服速效救心丸类的药物就能缓解,无明显胸痛及放射痛。来住院的目的,就是奔着冠脉造影检查,然后做支架置入术。
患者是一位偏瘦的中老年男性,面色偏暗,舌淡,少苔,脉象弦滑,饮食二便没有异常。我们很快安排了造影检查,结果完全出乎意料,患者冠状动脉正常,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患者,患者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怎么没事呢,那是哪的问题呢,大老远过来也没查出来,哎!”
刚要安抚患者情绪,他突然表情很痛苦,说:“大夫,不行不行,又来了,又来了。”
“怎么了?”
“又犯病了,我出不来气,怎么办,怎么办……”病人一脸痛苦地说。
当时家属也在旁边焦急地看着我,因为有冠脉造影检查结果,我很镇定:“没事的,没事的,血管好不好,以冠脉造影检查结果为准,你血管没问题,不用担心啊!”正说着患者病情就缓解了。
“好了,好了,不憋了,不憋了。”
我想患者可能就是神经官能症,正准备给家属交代病情。患者又叫唤上了,“憋气了,憋气了,要死了,要死了,我快不行了……”一会又“好了,好了,不憋了,不憋了。”
比造影检查前犯得还要勤,家属急了:“怎么办啊,这是什么问题,不是血管没问题嘛,怎么回事啊?”
我心想是不是血管痉挛,但先后做了两次心电图也没见什么变化。细问患者得知,一个月前曾感冒过,刚开始流鼻涕、打喷嚏,吃了些药就好了,但遗留下这胸闷憋气。憋气感觉是先从剑突下开始,逐渐向上,一直到嗓子,缓解刚好相反,从嗓子开始逐渐往下缓解。
怎么这么像《伤寒论》的奔豚呢?但是张仲景描述的不是“气从少腹上冲胸”吗?反复问病人也没提到少腹这一块不适。患者舌淡,苔少,没有明显的热象,排除用奔豚汤,又不是欲做不做奔豚那种,排除苓桂枣甘汤。考虑到患者之前的感冒,可能乱吃了一些抗生素。我认为西药的抗生素是寒凉类药物,可能伤了心阳。结合舌淡,苔少,决定试用桂枝加桂汤。
于是我就跟病人和家属说:“没事,就是神经的问题,血管条件挺好的,吃点中药就能好,我先给你开几剂试试。”
病人虽没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来看还是将信将疑的。
我开了一个大剂量的方子:桂枝48g、白芍24g、生姜15g、大枣15g、炙甘草12g。当时我在看陈伯坛的《读过伤寒论》,陈伯坛是清末民国时期的岭南伤寒大家。据说两广总督谭钟麟患失眠症,屡医不愈,陈以大剂量桂枝汤一药而愈,从此名声大噪。特别是使用大剂量,对病人大胆对症下药,其用药剂量多至一剂有三四斤,故被称为“陈大剂”,有广东四大名医和四大怪医之一的称誉。
受其影响我的桂枝用量达到了48g,开了三剂药。正好赶上周末,患者要求去北京亲戚家休息,我同意了,心想反正病人血管没问题,不会有什么大事。
周一查房,患者面露喜色:“大夫,我好了,吃了你的药,第一天只犯了三次,以前得七八次,甚至十几次,第二天突然出现腹泻,拉出一些黏黏的东西,就再也没犯过病。这不今天也没事,我要出院了,谢谢你!”
果然是奔豚啊!
“你上次感冒是不是自己吃消炎药来着?”
“是,刚开始嗓子疼,不是有炎症嘛,就吃了一盒。”
“以后可不能随便吃了,你这病就是这么得的。”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谢谢!”
我心想果然是苦寒的消炎药把邪气给冰封住了!体内的阳气老想冲开这封住的邪气,一直往上冲,结果道走错了,走到冲脉上,就发生了奔豚。桂枝能降冲逆,把从冲脉逆上去的阳气降下去,经芍药的敛藏入于太阴中土,阳气一入,冰封解除,邪气随大便排出,病自然就好了。要是单用桂枝甘草汤,桂枝阳气达不到太阴中土,肯定还好不了;要是变成小建中汤,芍药药量大于桂枝,桂枝降下来的阳气被困于中焦,真的只是建了中焦而已了。平冲降逆效果自然不如桂枝加桂汤,突破中焦降下逐邪就更不可能了,病人当然也不会腹泻排邪气而自愈。桂枝汤加减真是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