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短暂的一生
八月二十日,今年暑期的最后一批游客离开了浮遇岛。
姜王奇和大哥一起站在迎迎码头,在那根石柱子旁边,送他们离开。他站在大哥原来站的位置,右手扶着柱子,柱子顶部的那一圈灯泡忽闪起来。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检查每一个离开的游客有没有带走什么不该带的东西。相当于一个安检系统,只有岛主才具有这个功能。
姜王峪虽然检测不出来,但是在父亲去世后,他作为新任岛主,这个习惯也保持了三年。
丁祥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再往后还站着崔岩、勇珂和桑桑,廖牧忠也来了,站在所有人后面。
姜王奇一转身就看到了他们。他看了一眼大哥,大哥笑了笑对他说:“重新认识一下这些人吧!”
“不用!”姜王奇倔强地说着,然后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丁祥,他以后就是你的助理,你要好好待他。”姜王峪自顾自地说起来,“崔岩,护卫队队长,以后有什么事多和他商量……”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红着眼,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你是我哥,我是你弟弟。等我把阿清救出来,你还是岛主,我们所有人在岛上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姜王奇大声喊道,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王峪此刻是那么满足,那么骄傲,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几个人一起把浮遇岛各处景点转了转,看看哪里有需要修缮的地方都记下来,到时候一并布置下去,交给工人去做。
这也是姜王峪在教弟弟如何管理浮遇岛。浮遇岛虽美,如果疏于管理,也会慢慢长满杂草。
姜王奇依旧在每天早晨起床后练习静坐,而且他已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静坐两个小时的关口。
同时脑海里也有了更多以前的记忆。
原来他们需要提防的除了那些偷偷上锦融山的人,还有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组织,或者可以叫他们贝壳人。
他们来历不明,爷爷和父亲都推断过,他们大概是生活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个荒岛,没有粮食,没有蔬菜,更没有先进的知识和技术。久而久之他们就活成了依附海水而生的一群人。
但是他们也有雄心壮志,四处游荡时发现了浮遇岛,比起他们生活的荒岛,这里简直可以称作天堂。他们试图对这里的人发起攻击,但是力量太小。于是他们把一些海里面的生物变成他们的“探子”,来探听浮遇岛的秘密。
终于,他们知道了,浮遇岛的岛主最不容易对付,因为他们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将鱼“烤熟”。要想占领浮遇岛,必须先拿下岛主。
当他们藏在水中攻击老岛主的时候,没占到任何便宜,老岛主的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吓得他们缩回水里去了。但同样因为他们在水里近乎透明的身影,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第二次,他们成功了。一根带着剧毒的针头,让大哥倒下了。
尝到甜头后,他们又来了。这次没用针头,而是将一条中了毒的鱼扔在沙滩上。善良的二哥以为鱼扑腾得太远,快把自己烤成干了,于是帮了它一把。就在他把鱼从沙滩上捧起来的时候,鱼身上的“刺”刺破他的手指,毒液就这样蔓延到了二哥身上。
幸而当时岛上来了一位师傅,给二哥配制了一瓶药丸,才让他这四年来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为了对付那些贝壳人,他们听从那位老师傅的建议,在靠近浮遇岛周围的海水里装了一圈电网,有效阻挡了他们靠近浮遇岛。
可是二哥身上的毒是无解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想起这些,姜王奇根本不可能为自己的“长进”欢呼。如果不是父母和大哥、二哥为他遮风挡雨,替他负重前行,他怎么能有机会到闭德学院学习?怎么有机会在岛上快快乐乐地玩一个多月?
他右手握拳,感受着食指不断冒出来的热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哥哥活下去!
他跑到哥哥的房间,却发现他已经下不了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冲丁祥大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药,药已经吃完了。”丁祥似乎一晚上没睡,眼睛都肿了,脸色很憔悴。
“带我去找那个师傅!”姜王奇拉着丁祥就要往外走。
“小奇——”姜王峪艰难地喊了一声。
姜王奇放开丁祥,先过去扶住哥哥。
“别难过,我已经很知足了。”姜王峪笑着对他们说。
留灵师傅四年前就告诉过他们,吃完这瓶药,就不用再去找他了。很显然,那药是续命的,不是救命的。
“陪我去看看父母,还有大哥吧!”姜王峪抓住弟弟的手,像是在恳求他。
姜王奇知道,这是哥哥最后的心愿。他哭着紧紧握住哥哥的手,把他的力气传递到哥哥身上,这样,他才能支撑得住。
岛上没有墓地。从姜祝勋开始,死后不入土,不立碑,不祭奠。他说,如果不是阿清和阿欢,他们早就葬身茫茫大海了。或许是天意,以后大海就是他们永恒的归宿。
在银坡和锦融山中间,有一处靠海的悬崖,他们叫它“断念崖”。因为这里是思念亲人的地方,所以禁止游客攀登。
浮遇岛所有死去的人的骨灰,全部从此处洒下。他们都说,没有比这更纯净的地方了。
断念崖并不算陡峭,姜王奇和丁祥搀扶着姜王峪,慢慢地登上崖顶。从这里向远处望去是辽阔,向下望去是怀念。
他们三个人站成一排,默默地缅怀着已故的亲人。
回去后,姜王奇看哥哥精神好了许多,以为暂时没事了。而他要继续练习静坐,也许练到某一层,就能像留灵师傅一样,为哥哥“续命”。
夜太深了,他在床上坐着坐着就倒下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个恐怖的梦惊醒,大喊一声“不好”,便赶紧跑去找大哥了。
哥哥并不在房中,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外,看到丁祥像个石雕一样站在那里,旁边却没有哥哥。
“我哥呢?”他跑过去,摇晃着丁祥的肩膀问他。
丁祥流着泪,把一封信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