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值少年时(五)
“奕夏,你想去图书馆吗?”吃饭的时候黎言问道。她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玩餐盘里的食物,大概是因为挑食的习惯。
“图书馆?”张奕夏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叉起食堂的螺狮粉,这道菜有点小摊上卖的那种感觉了,不过还不够味。厨师很明显是广东人,做的地方菜虽然都很还原地方特色,但相比本地人做的还是少了点什么。
“对啊,”黎言点的是扬州炒饭和糖醋排骨,她算是土生土长的浙地人,对这种甜口的菜一向有偏好。她最喜欢的便是用勺子把糖醋排骨的酱汁全部舀到炒饭上,现在她也正这么做着。“以你我的权限,基本图书馆所有的书我们都可以调用。”
“你去图书馆是要查什么资料对吗?”张奕夏问。
黎言手中的勺子顿了顿,接着舀起一大勺沾满糖醋酱的炒饭,“不,我只是去那里午休罢了,他们新进了我喜欢看的杂志。”
“那吃完饭一起去吧。”两人便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说话。一场风卷残云后,两人把餐盘放在回收处,简单洗手后,便前往图书馆。
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连廊,平时是不对学生开放的,但黎言颇为自信地挥舞着她手中的白卡,并说:“这个是高权限卡。”
“高权限卡?”张奕夏有些疑惑。
“某个蠢货给的,基本上学校就五张,我知道还有一张在黎天仲手里。”
“黎天仲?”张奕夏不禁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据她所知,少主的“助理”都是些怪人——没有贬义。她记得上次坐三轮车下山的时候,骑车的便是黎天仲。
“就是……我的‘同事’之一。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黎言赧然,“如果非要让我评价他,那你可得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行,我答应你。”张奕夏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愉悦。
“他那个人话太多了!每次外派的时候话最多的就是他。”黎言摇了摇头,“虽然我的话也许很多,但是他真的是句句废话,还每次都能把话题带到不相关的地方。”
“是这样的人啊。”张奕夏感到有些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少主的助理大抵都是一些话不多不引人注意的人,比如黎言这样的,虽然不知为何黎言在她面前总是话很多,可能是因为同一导师带来的亲近感吧。
“是啊是啊。”黎言走到玻璃门前,把白卡放在刷卡器上,“我们到了。”
玻璃门缓缓拉开,张奕夏好奇地打量着这条富有设计感的连廊,亦步亦趋地跟在蹦蹦跳跳的黎言身后。
“这里是图书馆的二楼,专门存放期刊杂志的地方。我和这一层的管理员混得比较熟。”黎言压低声音。
图书馆和一般的图书馆并没有太大区别,并且面积比它们更大。“那我自己先去找书了,你就当是在其他图书馆一样好了,不要太拘束。”黎言看出她拘谨的样子,于是提前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接着便奔向了小说漫画杂志的海洋。
张奕夏其实不想看杂志,所以她站在图书管理台前看了看楼层索引,一楼是文学,三楼是自然科学,四楼是历史人文社科类的书,五楼是家族藏书区。她对家族的历史比较感兴趣,所以打算去五楼看看。
图书馆里有其他班的学生,张奕夏假装没有看见他们,匆匆地走上楼梯,越往楼上人越少,最后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张奕夏迟疑了一下,走上五楼的楼梯平台。
迷雾,乳白色的雾遮住了张奕夏的视线,她不禁好奇为什么图书馆会有雾。
勉强看清书架侧面的分类,她找到了“家族史”的分类,并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乃先人之言也……殉道也,前圣之所厚也。然黎氏所为,实属叛逆,后人乃书其往事于骨骸,曰《无名卷》。”标点看上去是用钢笔加上去的,字迹边缘稍微晕开一些墨水的痕迹。纸张的边缘十分柔软,并且已经泛黄了,应该是某本古籍的影印本吧,张奕夏暗自思付。这讲的也许是黎家先祖的故事,昨天刚上的课,便讲述了黎家先祖建立黎家的故事。传说黎家的先祖是一名少年帝王,他借助黑色恶龙的力量,帮助秦王统一华夏,并建立了灵能者的帝国。可惜恶龙要以他的生命作为代价,于是少年帝王英年早逝,在桃花源一样的仙境深处,在重重宫墙内的王座上进入死亡的梦乡。
张奕夏不由得好奇“叛逆”的具体含义。但是这本书往后翻都是隐喻性极强的古语,张奕夏看不懂,只好换了一本。
这一本书入手便厚重,封面上是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家谱”。张奕夏有些好奇,于是翻开最后一页。
“他们居然还在分宗家和分家。”这一代的宗家是黎胤通和黎胤行,其中黎胤通是当今家主,他有一儿一女,分别叫黎泽秋和黎芫梅;黎胤行也有一儿一女,但是不同妻子所生,儿子叫做黎羽,女儿叫做黎满天。看年纪这两个孩子相差不大,怕不是黎胤行找的外遇。
“你在看什么?”黎言问道。
不,不是黎言,怎么可能是她呢?这个声音更加清冽、成熟,像是千百年苟存于世的灵魂,而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张奕夏抬起头,女人和黎言极其相似的眉眼吓了她一跳。“你不该在这里,”女人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族谱,更是愕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是谁?”张奕夏把书放回原位,做出防备的样子。
“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女人的眼神空洞,似乎像是在看着遥远的虚空。“那个人没说错,那场‘动乱’还没有停止,远远没有。”
“你说的那场动乱是什么?”张奕夏追问。女人不想回答她,只是一挥衣袖,更加浓郁的雾模糊了张奕夏的视线。她的视野慢慢地被一束白光侵蚀,理智也一同被蚕食,最后只剩下毫无边际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