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掌柜再现
人影缓缓出现在光亮里,我看清了来者的样貌。
竟是,棺材铺的掌柜!!
掌柜的比上次在店里看到要精神许多,浑身西装,手里撑着拐杖。
脑袋上带着圆帽,浑身上下皆是墨色。
唯有两处是白色,手上带着白色手套,还有同样惨白的脸色。
“是你……?”
“先生可喜欢这些人骨?”
掌柜的丝毫没有惊讶,似是早知道我要来。
伸出一只手,指着那一堆人骨唇角扬起,一副满意状。
我再看了一眼人骨,属实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思路瞬间清晰,这村里的人,最容易接近尸体的人是谁?
自然是棺材铺的掌柜,掌柜的收藏人骨,做成艺术品,完成信仰。
三清村有习俗,人死后家属不看遗容,直接送到棺材铺入棺待到七天之后,入土为安。
这就更方便了掌柜的动作,窃取人骨?制作属于自己的人骨教堂。
“艺术品做的很好,掌柜的,费心了……”
我望着掌柜点了点头,手中的五帝铜钱剑没有反应。
“你没死!!”
我意识到被信息来源误导了,只以为整个三清村没有活人。
现在看来,掌柜的演技不错。
“你演技,很好,好到,连我都要信了。”
“先生谬赞,只是,和生人相比,确实是死了。”
掌柜的咧开嘴角,面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先是左边脸上的皮肉开始皱缩,产生皲裂,还有一条条古怪纹路。
“啪——”一片皮肤忽然砸在地面上,掌柜脸上多了一块缺口。
没有流血,甚至没有肉,只有一块皮,掉下来我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一片、两片、三片……
掌柜的左半边脸上的皮一块块掉落,像是腐烂了的树皮。
很快,整张脸,一半是有皮肤,另一半,只有半个白花花的头骨。
“糠骨人!!”
我看着对面像是在蜕皮似的掌柜淡漠低语。
掌柜的的缓缓抬起眼眸,眼神之中带了些欣赏。
“先生不愧是阴阳师,见识果真颇广……”
“灵魂附体分金骨和糠骨,金骨命数通达纵向荣华,但活不到二十岁,糠骨命数则反之而行,但可年岁却长,不过二者皆是万中无一,你,倒是幸运。”
我望着这掌柜的半边头骨半边人脸。
左眼之处像是被人砸下去的黑洞,大而深。
右眼却是略带着呆滞的苍白,眼孔藏满了血色。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遇到糠骨人,只是这种人一般被称作只会劳力的“贱人!”
但我看着掌柜的浑身穿着,并非像是……
掌柜的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
扯掉左手的手套,瞬间稀里哗啦从手套里掉出一堆皮肤。
一片片看的人头皮发麻,左手,很显然,只剩下了手骨。
“先生很好奇我为何不是贱人?为何没有破布烂衫活到死?”
掌柜说着似是有些自嘲,但少了半边脸的自嘲非常诡异。
忽而手上的拐杖冲着地面狠狠怼了几下,浑身都是冷气。
“我不死心,也不服气!是谁规定的非要有这种命数,若是非要有,为何我就天生要是贱人?难道我就不能有金骨?”
我自是清楚这种心理,拥有同样罕见的命数。
却是种类大为不同,不过却也有所好坏。
“糠骨可以很长寿,掌柜的不愿意长寿?”
我有些疑惑,世人情绪太过复杂。
我见过幼年小童坐在门沿上祈祷死亡。
也见过耄耋老人弓着腰满脸乐着说要长命百岁。
世人皆是这般复杂,但我想,若是顾忌亲人家眷,多半是愿意长寿的吧。
掌柜的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想要长寿,这是我应得的,我如今,按照生人年岁来算,应该已经百岁有余……”“那还有何处不满?金骨之人虽是纵向荣华却也活不过二十岁,掌柜的难道还不满?”
我属实有些无语,既然想要长命,那怨从何而来?
掌柜的强行直起腰背,硬生生扛起来的身子像是坠了千斤。
“我虽是百岁有余,但活的畜生不如,如今这年代,我竟是还要操心饮食起居,饥肠辘辘更是常事,就算我在如何挣扎,也逃不过糠骨带来的贱人之命,难道我还不能不满?”
掌柜的一一只眼狠狠瞪着我,像是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不是生灵命数的决定者,我只能循规蹈矩。
“正所谓有舍有得,需要有舍,才能得到应得的,掌柜的既想长寿,又想荣华富贵,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或许有人一生都是平安顺遂,不过那也是很少见。
多数生人一出生便带着前世孽障,一生一辈子,多少会有坎坷。
不伤及性命,磨练命数,这乃是常事……
不过扎掌柜的貌似是对我的说法十分不齿,缓缓向前走到一具人骨身边。
提起自己的左手手骨,放在被架着的人骨之上,缓缓抚摸。
一只手骨轻柔的抚摸另一只手骨,场面莫名的诡异吻合。
掌柜的像是在欣赏杰作,不过嘴角咧出的笑却告诉我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哼,舍得?什么是舍得?我屈身承下糠骨,本就是舍,若得到仅是寿命,那我,宁愿不要,不到二十的荣华或许短暂,但我也不想百余年受人冷落白眼!!!”
“所以呢?”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让我大开眼界,所以再度追问。
掌柜将自己的左手手骨放在眼前,正反看了看也像是在欣赏艺术。
“先生降灵多年,不知可曾见过像我这样的糠骨人?”
我摇了摇头,确实没有见过。
糠骨人虽然命数艰苦,但身体状态和常人一般无二。
棺材铺掌柜这般像是蜕皮似的,数十年来,我是第一次见。
“没见过吧?”
掌柜的一声冷哼,只有一只眼睛却满眼是讽刺。
“从年过半百,我身上便发生了这种变化,一开始我以为是皮肤病,并未在乎,可时间越来越久,竟然开始连血带肉的往下掉,虽然每次只有一点,但开始也就罢了,五十多年,你能想象每一日,我睡醒之后,床上全是血渍皮肉的感觉吗?”
我第一次听到有关糠骨人的异事,属实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