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害　兄

且说老汉李彦实，平日和儿子李文道一起过活，说是老子管教儿子；殊不知，他既靠儿子行医卖药为生，在那药局之内，只算得儿子的下手。这日，他因儿子出门，一人无事，便检点药材，取出晾晒。刚一动手，却又见李文道匆忙回来，在架上和柜子里，各取了一包药。抽身出去，解着后院系在枣儿树上的那头毛驴。李彦实心中纳罕，忍不住问道：“孩儿！你这样匆忙，待往哪里去？”李文道说：“有人生了急病，请我前去看脉下药，只要一顿饭的时候，就回家来。”一面说，一面取了个大口袋，铺在驴背上，牵出门，紧勒缰绳，得得地如飞而去。

李文道才走不多时候，李彦实老汉忽然想起，那柜里装的，全是些砒霜之类的毒药；为人治病，不带平日所用的药箱，倒带了毒药去，却是何意？他待问时，怎奈李文道已是走得远了，找不着去向，没法追赶。虽则放心不下，只是不敢声张。

那李文道骑着一头快驴，扬鞭疾走，直出南城。哪消多久，便到了五道将军庙。下得驴来，把它系在庙墙石环之上。伸头探脑，四面张望，远近并无一人。一闪身子，他就踅进了庙里。

再说李德昌病倒在五道将军神座之前，头疼肚痛，一阵紧似一阵。一时眼睛发黑，神智不清；一时醒来，也是昏沉难受。心里焦急，盼望亲人不到，不觉眼中滴下泪来。正当此时，耳旁忽闻有人呼唤：“哥哥醒来，哥哥醒来！”

李德昌闻声睁眼，见是李文道，倒也一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兄弟，我从南昌回来，到此感了病症，行动不得，不能还家。你嫂嫂在哪里？怎么不来接我？”李文道说：“嫂嫂随后就到。着我先来，与哥哥把脉治病。”说着，就伸手按捺李德昌的脉息。把了一会儿，连连说道：“这是风寒暑湿的症候，并不打紧。只是病来如山倒，太急骤了，以此禁受不住。好在兄弟早已料到，带将药来，一吃下去，立刻就好。”

你看李文道，这时真的又关心，又利落，从身上掏出两包药，寻个破碗，舀碗雨水，把药羼和一起，扶起李德昌，就着他吞服。李德昌道：“等你嫂嫂来再吃吧。”李文道说：“哥哥病势来得凶恶，药吃晚了，难保性命，等个什么！”就这么半劝半强，把药倒进李德昌口中，不由李德昌不咽将下去。

李德昌咽下药，登时就觉烘烧五脏，火燎三焦。用手揉着肚子叫道：“兄弟！敢不是弄错了药么？”那李文道只是说：“不错，不错！吃了这药，暂时难受，须得忍耐些个！”一面说着话，一面却转身出去，取来驴背上的口袋，将李德昌那担金珠财宝，全部装上。

李德昌疼得满地打滚，眼看李文道劫夺财物，心知被他谋财害命，只因挣扎不起，不但不能和他争持，连话都说不清楚，只喊着：“你这厮！……你这厮！”

李文道哪里理睬他，只顾把那袋财物，驮上驴背，跨将上去，绕着庙后小路，换条路，不经南门，一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