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欢一点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我就喜欢吃回头草

01

付云意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床上,身上盖的、脑袋枕的还是少女时期挑的,印满了爱心和蝴蝶结的粉色四件套,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壳在这梦幻的粉色世界里隐隐作痛。

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付云意眯着眼睛极快地给自己订购了一套纯灰色的四件套,退出软件时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她揉了揉眼睛,放弃了想再睡一会儿的想法。

倒不是不适应,在江航忙起来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凌晨睡觉、午后醒来的昼夜颠倒的日子她都过来了,只是她突然间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秦欢似乎约了她中午一起去王府井那边新开的餐厅吃饭,下午再一起逛逛。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二分。

她睡前设置了静音模式,这会儿才发现攒了一堆微信消息未回。最上面的对话框就是秦欢的,发了十几条,新的一条显示在十分钟前。

“好好休息吧小霸王,昨天你也没少喝,饭我们明天再吃也来得及。”

往上翻一翻,消息大多是“起床了没有”“头疼不疼”“今天还吃不吃饭了呀”之类的消息,她本来打算退出对话框了,却猛地见到前一晚凌晨时分秦欢发来的让她离赵知年远一点的消息。

好巧不巧,她刚看到这个人名,手机就又振动了一下,跳出来的是新的好友申请。

申请栏里就一句话,后面附了个名字:“好好休息。赵知年。”

付云意缓了缓,前一天晚上被酒精笼罩着的那些朦胧又破碎的记忆因为这些消息慢慢拼凑到了一起。

昨天的酒她确实没少喝,整个晚上喝了七八瓶鸡尾酒、大半瓶啤酒,还顺手灌了秦欢的小半杯白酒。喝完之后,她好像一边哭一边诉了两三个小时苦,差点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讲了个遍,然后……散场之后她好像和赵知年一起走的,还在回家的路上呛了他一路,一句好话也没说。

这一顿魔幻操作……

够丢脸的。

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赵知年的好友申请,又和秦欢敲定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便起床洗漱打扮自己。

晚上,她和秦欢见面也是聊些有的没的,付云意没敢再喝酒,叫了壶雨后毛尖慢慢抿着。她吃这一顿饭倒是挑挑拣拣,一会儿嫌醋熘肥肠做得太油腻,一会儿说干炸小丸子不够正宗。秦欢骂她事多,付云意梗着脖子扯歪理:“这怎么能叫事多,这叫追求生活品质!你忘了高中时我带你去吃的松林胡同口那家干炸小丸子了吗,加三倍辣椒粉才是真的好吃!”

秦欢由着她回忆过去:“是啊,那时你还说这宝藏地方是赵知年告诉你的呢。”

话题因为赵知年的名字忽地转了方向,付云意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疑惑,顺口问了一句:“昨天他干吗要送我回家?”

“我也不知道,他向祁景要的车钥匙,想和你独处呗。”

手机里赵知年晚上发的“一起吃饭”的邀约信息她还没回复,付云意莫名其妙地想到秦欢说的什么时隔八年念念不忘,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她这好朋友的嘴怕是开了光,八成还真被她说中了。

赵知年等付云意的微信消息等了一个晚上。

他不常在北京住,几乎没过过夜,自然也没留车在这边。为了和付云意吃饭方便,他还特意给在北京的朋友陆锦南打电话借车。那边问了用途,竟然直接开了辆黄色车身、不能更高调的小跑过来。

赵知年开不惯这种车,当时就觉得还不如叫出租车算了。陆锦南听了拒绝理由后,眼尾一挑,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塞他手里:“你这种老古董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就喜欢这样的车,带出去特别有面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词击中了他,赵知年沉默两秒后就把车钥匙放进了口袋。

他调整了一下停车位置,就给她发消息,可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付云意都没有回复。

他也没发新的消息催她,宁愿相信她是宿醉之后整天都半梦半醒,所以始终没看手机。

这些年,由于作息不规律,赵知年的胃一直不算很好,这会儿饿了有些久,估摸着它也抗议了,胃里隐隐约约有些疼意。最后他一个人开着车出了大院,在街边随便找了家米粉店,要了碗清清淡淡的蔬菜米粉。饭吃完了,他打算开车回去,隔了两三桌的一个年轻女孩竟然走到他面前向他要微信。

现在的女孩就喜欢这样的车。陆锦南还真没骗他。

拒绝她耽误了一会儿工夫,结账之后赵知年本打算直接回酒店休息,转念想了想,转着方向盘还是回了大院。

他这次就回来待两天,老赵还是要见一见的。

车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大院门口,赵知年看了一下家里的方向,冲着院门的是客厅,此刻还亮着灯,老赵应该还没睡下。他从后座拿了自己的包和两件换洗衣服,锁了车就打算往楼上走。

关了车门,后面来了辆出租车停在他车后面,赵知年怕碍事,打算往里面挪一挪,结果被出租车师傅拦下:“不用不用,下个人就走。”

就是一抬眼的工夫,他就看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付云意。

小姑娘穿得很少,宽宽松松的短袖T恤下面搭了条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皙细长的腿,她下车的时候攥着一个小包,被风一吹,明显因为冷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他看了两眼,一下子想到好多年前的春天,她也是这样完全不顾天气,穿着薄薄的小裙子花蝴蝶一样跑到大院门口,对来找她的那个男生甜甜软软地笑。想着这些年来她的坏毛病怕是一个没改,赵知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等他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付云意也看到了他。

她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赵知年发给她的那条“一起吃饭”的消息她早就收到了,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当时又正和秦欢吃着饭侃着大山,看了一眼手机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直到在院门口看到他真人,她才记忆回笼地想起了这件事。

他还是一身黑,人站在那里的时候,周遭空气都会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付云意不知道下围棋的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种气质,像老街上一棵沉默孤独的树。遇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她想打个招呼,开口却换了一句:“你……等了我一个晚上吗?”

赵知年从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差不多吧。”

付云意得到他答案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嘴欠极了,她可完全没有下句能接。

不过赵知年似乎也不在乎这个,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便把外套递给她:“穿着进去吧。”

两天,她拿了两次他的外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付云意觉得这饭肯定是要和他吃了,于是干干脆脆地约他:“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们把这顿饭补上?”

赵知年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拒绝了她:“可能不行,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回上海。”

本来打算拿手机订餐厅的付云意猛地停住了手。

这两天迷迷糊糊地和他相处着,好像不自觉地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赵知年像邻家哥哥一样无条件地纵容她,有时他们约好了当天去哪儿吃饭或者去哪儿玩,付云意和别人玩疯了,把这些都抛到脑后,放了他的鸽子,他也不会生气。只要她垮着小脸冲他委委屈屈地撒一句娇,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今非昔比。

她很忙,赵知年看起来比她更忙。

“真不好意思啊,没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付云意诚恳地道歉,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我们再一起吃饭。”

赵知年好像笑了,虽然笑意不明显,但语调里能听出来,他应着,又催了一次:“好,你快回去吧。”

外套还抱在她怀里,还回去的时候,她在他身上闻到了不是很重的烟草味。

付云意都快走到单元门口了,准备开门时突然福至心灵地回过了头。她发现赵知年还站在大院门口,只不过换成了低着头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浓重,他整个人好像都被糅在大片大片的黑夜里,单薄又孤独。

怎么说两个人也重逢两天了,她好像一直忘了回问他一句,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偶尔从他附近人的动态里能窥探到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猜测着他应该过得不错。他潜心下棋之后打了几场足够出名的高水平比赛,事业上应该算是顺风顺水。不过,她这些年倒是没听说他身边有走得很近的女孩。

赵知年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很明显的孤独感,周身的烟火气都很凉薄,年少时她说他简直像个下一秒就要回天上去的神仙,那时她不理解这气质的来源,拼命地靠近他其实就是想让他别总是一个人,想让他热闹一点。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格都快被社会磨得变了一轮,他身上的孤独感却半点没减少,她注意到了,就依旧忍不住地想像年少时那样让他热闹起来。

付云意多看了他一眼,心脏好像被拧了一下。

她突然后悔了,如果这顿饭这么重要,她应该早点回复他,再和他多说两句话的。

02

赵知年上楼时,老赵还没睡,电视上放着午夜国际新闻栏目,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电视。

陈姨应该已经休息了,赵知年有家里的钥匙,事先也没打招呼,拧开门的时候,父子俩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老赵差点把一口茶咳出来。

赵知年脸上没什么表情,问话时语气像在讨论天气:“您身体怎么样?”

赵明德放下茶杯,咳了两声,倒也没特意夸大:“颈椎还好,就是心脏不太舒服,前一阵突然升温,可能闷着了。”

赵知年放下包,从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熟悉的人,说:“我明天带您去医院再好好检查检查。”赵家是一栋小复式的格局,他的卧室在二楼,临上楼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

赵明德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知年。”

他停下脚步,往沙发上看了一眼。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赵明德这话问出来,都带了一点请求的意味了。

老赵从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从军区出来的,说话习惯性地带着命令语气,说话冲,脾气也火暴,从前两个人意见不合吵起架来的时候,老赵的大嗓门几乎快掀翻天花板。赵知年不喜欢大声说话,气势上敌不过他,和他说理他又听不进去,一场架吵下来,离家出走的心都有了。

赵知年把包往上提了提,实话实说:“明天晚上就走了。”

短暂的谈话到此结束,赵知年上楼回了自己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有睡意,甚至拿手机查起了往后推迟一天的机票。最近和他有关系的比赛不多,棋室那边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多待一天也不是不可以,又能陪老赵,又能和付云意吃顿饭。

一箭双雕。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改签了机票,然后慢慢地睡了过去。

江航给付云意约的那个医生定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她本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的理念,不到十点钟就出了门。

工作室离大院不算远,就在第三人民医院附近,她提前四十分钟就到了,整个人无聊得要命,干脆在附近瞎转,打算找家奶茶店买两杯奶茶喝。手机地图导航明明显示一百米内就有一家,可也不知道地图和现实存在什么差距,她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问了一圈人都是外地的,比她还要蒙。

最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老老实实地往回走,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她的视线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什么缘分?她在这儿也能遇见赵知年。

男人手里拿了几张像是病例和X光片子的薄纸,另一只手夹着烟。付云意没见过这么浪费的吸烟方法,眼看着手上的烟快燃尽了,赵知年才举起来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随即就扔在地上踩灭了。

付云意看了一眼手机,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便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她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身后,然后突然从后面蹦到他面前冲他招手:“嘿!”

赵知年愣了会儿神,眉眼一下舒展开,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往他这边带了带:“注意点,别撞到人。”

付云意这天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说:“我就跟你打个招呼,还有事呢,先走啦。”余光瞄到他手上的病例,她又问,“你生病了吗?”

“不是我。我爸心脏有点老毛病,带他来看看。”赵知年没放开她的手腕,反而轻轻地使了一下力,“晚上一起吃饭吧。”

在她怔忪的眼神里,他又解释了一句:“我改签了机票,今天先不走了。”

“哦,好呀。”付云意赶紧把手腕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待会儿给你发微信。”

一直到进了工作室大门,她的脸颊和被他握过的手腕还是热的。

赵知年这人……现在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的,不是握手就是握手腕。

从前她巴不得牵着他走,他顶多就给她一片袖角。

人长大了,心也浪了啊。

付云意就是顶着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坐到医生面前的。说是工作室,其实布置得更像茶餐厅。所谓的医生也穿得非常不正式,白大褂都没有,就穿了休闲的薄衬衫和长裤,看起来清清爽爽,活像隔壁大学的校草学长。

她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名牌,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魏医生中午好。”

魏时与正在本子上记录她的个人信息,听了招呼抬起头来,弯着一双温润的眉眼:“中午好,付小姐今天很漂亮。”

在付云意匮乏的知识储备库里,对于“心理咨询”“心理治疗”一类的词语解释还停留在二十世纪老电视剧里病人躺在一张床上,穿白大褂的医生举起大金表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病人睡着了之后,医生便开始念叨一些神神道道的话来催眠,然后把病人的心理状态窥知个一清二楚的邪门剧情里。她把这些和秦欢说了,秦欢乐得前仰后合,点着她的脑门说她异想天开,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心理咨询其实就是聊天。

她抱着聊聊天的心理过来,最后还真就是来聊聊天的。

魏时与是那种接触起来特别让人舒服的人,说话不急不缓,等人说完了才会接话,怎么聊都能聊出话题,说出的话也始终留着余地,听起来绝不会突兀。付云意跟他东拉西扯了半个小时就完全放下了戒备,工作上那点糟心事全部吐露了出来。

她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前十几年懒散惯了,冷不防被丢到一个压力大的专业领域里,摸爬滚打八年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念大学的时候心理崩溃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她已经算能忍的那种人。

这样聊天的感觉和向秦欢抱怨完全不同,魏时与总是恰到好处地提一些简单的建议,不是烂大街的人生鸡汤,听起来就很真心实意,比如让她随时在口袋里放一颗糖,觉得生活压力大时就尝试不给自己定任何目标,跟着生活本身走之类的。魏时与的语速很慢,那些字好像轻易地就被她记住了,然后缓慢消化掉那些负能量。

她一边说,魏时与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许是写多了字觉得有些热,他随手将袖口向上卷了几圈。

鬼使神差地,付云意开口问了一句:“魏医生有女朋友吗?”

魏时与执笔的右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没正面回答,而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那付小姐呢?有男朋友吗?”接着他自言自语一般道,“即使没有,付小姐也一定在年少时遇到过非常难忘的人。”

付云意觉得很神奇,也没否认,摆着虚心求教的表情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时与装作认真回答的样子,说出的话一点也不认真:“猜的。”

付云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两个人谈论的话题就此跳到了另一个频道上,从工作困扰直接变成了爱情话题。

她想到了什么,诚恳地问出了十来年的困惑:“魏医生,你说,真的会有那种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人吗?”

这句话其实是替赵知年问的。

付云意没这困扰。长大之后她可能心思还多些,少女时期真的是直来直往,她的世界里什么都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完全不存在爱恨交加、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这种神奇的情况。

直到她遇见赵知年这个怪人。

魏时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她没头没脑提的这个问题的范畴太大,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依我个人的观点的话,我觉得不存在。但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如果你真的很希望得到一个答案,还需要你把和自身有关的具体案例讲得详细一些。”

付云意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但也不多说:“我不急,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怎么说花的也是公司的钱,跑偏的话题最后又被强行掰正,付云意又问了些未雨绸缪的问题,然后揣着一脑袋魏时与教给她的以乐观的态度看待生活的方法,手上拎着他送她的几盒香薰蜡烛告了别。

午后阳光热烈,付云意躲着阳光寻阴凉处走,没走几步竟然看见了之前死活找不到的那家奶茶店。

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金橘柠檬茶之后,她整个人舒爽到了极致,甚至觉得第二天就能以完美的精神面貌去江航销假上班。奶茶店在医院门口的斜对角,她往医院那边看了一眼,赵知年的身影早就不在了。

付云意想一出是一出,低头拿出手机便给他发微信:“晚上吃火锅,可以吗?”

赵知年几乎是瞬间就回复了她的消息:“可以,地址记得发我。”

付云意和赵知年约在一家北京有名的老火锅店见面。

铜盆里装着热水,温度一点一点上来,白色汤底开始“咕噜噜”地滚着泡沫,店里水雾袅袅、热气氤氲,付云意脱了外面的薄外套,招手打算要两瓶冰啤酒,想了想又换成了冰汽水。

赵知年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凶神恶煞地拿着启瓶器和汽水玻璃瓶做斗争。他觉得好笑,特意多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帮她:“没打开是因为用力的方式不对。”他把锯齿卡在瓶盖的斜下方,轻轻往上提了一下,瓶盖一下子滚落到桌面上,“这样才好弄。”

付云意撇了撇嘴,自如地把另一瓶也递给他:“给你的,你自己开好了。”

点的蔬菜和肉类陆陆续续上了桌,付云意夹起一撮菠菜,看了他一眼。赵知年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得很随和:“你想怎么下就怎么下,我不挑食,跟着你吃。”

付云意放心了,土豆片、金针菇、青叶菜一股脑地往锅里倒,煮得毫无章法。

吃火锅特别容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付云意记着赵知年似乎不太吃辣,要的锅底是老汤牛骨锅,给自己调了一碗加了三勺红彤彤辣椒油的小料。年少时丢过太多次脸,她在赵知年面前实在也没什么形象可言,此刻也是饿了,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菜吃肉,非常自得其乐。

赵知年看她吃得高兴,怕她不够吃,刚打算再加点菜,却被她拦住:“不用不用,先把这些吃完再说。”

他点点头,夹了几根菠菜蘸点麻酱送进嘴里:“平时公司的伙食不好吗?”

“不是……”付云意一噎,表情复杂地解释,“每季度一次体检,体重到不了一百斤不让上飞机,我现在还差了一点。”

她看了一眼他几乎干干净净的盘子,开始回忆除了几根菠菜,他到底吃了些什么,学着他的句式问:“那你们搞围棋的,需要减肥吗?”

赵知年喝了口柠檬汽水,笑了:“没。只是中午吃得有点多。”

何止是多,陈姨一早上看到他出现在家里,招呼没打就拎着包直奔菜市场,等到他中午带着老赵从医院回来,赫然发现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就差没搞出个当代满汉全席。

外面劝喝酒,家里劝吃饭,赵知年每样菜都吃了一些,外加两碗米饭,结束时觉得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都很困难。

“那你还和我吃火锅……”付云意下意识地说,说到一半猛然刹住,“那更不用加菜了,我吃这些就够了。”

赵知年看她吃得也差不多了,而时间还早,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点,打开一个软件,突然问她:“要不要试试玩围棋?”

付云意瞪大眼睛问:“我和你玩?和鼎鼎有名的世界冠军、赵知年九段大师?”

“小时候你不是还问我你要是去学围棋怎么样吗?”赵知年倒是云淡风轻,“看看这些年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话说完了,他还加了一句:“放心,我拿一成的实力和你玩,也可以赌点什么。”

他是真的足够了解她,付云意最喜欢和人打赌。

“好啊。”她果然放下筷子,一口气干了玻璃瓶里的汽水,“来吧。”

她让赵知年下第一子,看他落了棋就大呼小叫起来:“你干吗不下最中间啊?不按套路出牌!”

这是把围棋当五子棋玩呢。

他也不和她计较,下一次轮到他的时候,真的老老实实地下了最中间。

付云意其实根本不会下围棋,脑子里仅存的那点围棋知识都是高中时赵知年教她的,他用一成实力她都看不懂,仗着赵知年让她,到后面干脆胡乱下,一盘棋下得随心所欲极了,最后还非常厉害地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赵知年看了一眼结束之后系统自动复盘的棋局,忍不住笑了笑:“棋室里六七岁的小孩都很难下出这样的局来。”

付云意因为这一盘棋,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比六七岁的小孩还是强了那么一些的,我愿赌服输。”

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原本就和她坐得很近的赵知年突然偏过头来,欺身吻住了她的唇。

付云意毫无防备,直接尝到了他口腔里清清凉凉的薄荷气息。她喘着气离他稍远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吃了薄荷糖……”

赵知年没有回答她,答案被淹没在靠得更近的胸膛和更深刻的薄荷味吻里。

一股热气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一路升腾到了头顶,付云意的思绪混混沌沌地搅和在一起,满脑子只剩下清晰的一句。

——赵知年你厉害。

03

直到她口腔里的辣椒麻酱味都被薄荷味取代,赵知年才放过了她。

付云意没这方面的经验,一个吻下来,整个人像脱了力一样气喘吁吁,脑子也跟着死机了,倒是赵知年仍旧一副平淡的样子,细看才能看出来红了耳尖。

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他们这一桌过分安静,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待到呼吸平稳下来,她才恍惚记起来刚刚赵知年的唇擦过她侧脸,停在她左耳前说了一句:“这么做,算是喜欢吗?”

是一个问句,没头没脑的,但他好像也没打算从她这儿要个明确的答案。

铜锅里还翻滚着几片肥牛,只是付云意再没有把它们吃下去的食欲,她拎起放在一边的外套,开口告辞:“我去结账。”

前台的服务员极其有眼力见儿,见她起身,连忙走过来,把消费单据和信用卡递给赵知年:“先生,您的卡和收据。”

好好的一顿饭,被结尾几件事弄得七零八落。

付云意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浮上了些怒气。

这么多年过去,赵知年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冲她摇了摇:“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付云意一梗脖子,倔劲又上来了:“不要!”

“重逢以来的第一顿饭,我总不能让你请客。”赵知年感受到她竖起来的那些刺,好言好语地哄了一句,“是吧,小意?”

这个称呼一喊出来,付云意全身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赵知年这个人太聪明了。古人讲,打蛇要挑着蛇的七寸打,为的是一击即中、一招毙命。赵知年这一晚上的表现,甚至往前点说,自打两个人重逢以来他的所有表现,付云意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在往她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砸。

她尚且还有薄弱的理智,否则怕是早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火锅店出来三十米,就是赵知年借来的那辆不能更扎眼的黄色小跑,付云意看着他按了下控制按钮,车灯应景地闪了两下,扯了扯嘴角。

她认识车的牌子,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个玩意,赵知年的审美够奇特的。

他又带着她平静地驶入北京的夜色里。

彻底坐实“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的付云意开始没话找话,只可惜他们两个的职业八竿子打不着,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什么共同话题,只能尴尬地问:“怎么想着定居上海了啊?是觉得北京没意思吗?”

赵知年留心着车载导航提供的回家路线,听了这话,回答得倒也算实诚:“北京这边的棋室都是外公留着的,因此年少时一直在这边。其实论行业受众和发展前景,上海还是要比北京好一些,加上后来外公也不在了,也就没必要守在这儿了。”

说白了,毕竟是当成事业,利益还是第一位的。

付云意表示了理解,然后随口问了一句:“上海好玩吗?”

她虽然飞惯了北京和上海之间的往返航线,在上海住的日子仔细算下来也不一定比北京少,但回忆起来好像真没好好看过那座城市。她每次都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与城市只有露水之缘的过客,难以生出探究的心情。

赵知年退了挡位,稳稳当当地把车停在红灯路口前,偏过头来看她:“想去上海玩吗?”

付云意起初以为他这反问就像她的问话一样只是随口一提,可是男人眼里的认真骗不过她,她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可行性:“最近不忙,好像还真有过去玩几天的时间和精力。”

“把身份证号报给我一下。”路口的灯转成绿色,赵知年重新挂挡前行,用食指点了点车上的置物架,“存在备忘录里就行,手机没有锁屏密码,直接就能打开。”

付云意疑惑地问:“你要我身份证号干什么?”

“订机票。”男人回答得慢条斯理,“明天和我一起回去。”

付云意忍不住慨叹中国文字之精妙,赵知年这一句轻飘飘的“一起回去”,后劲还挺大。

黄色拉风小跑车一路畅行无阻地回到了大院,停在了祁景那辆军绿大吉普旁边。他们没吃多久,时间也不是很晚,两个人和打算出门找秦欢的祁景刚好碰到了一起。祁景握着车门把手的那只手僵在了那里,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了几圈,蹦出三个不伦不类的词语:“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付云意一抬眼,随口就呛他:“吃个火锅而已,你搞娱乐新闻出身的?怎么不说当红民航女机长夜会神秘帅男之类的?”

祁景受了屈辱一般,非常不屑地“嗤”了一声。

她瞄了一眼,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到副驾驶座上有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猜到他要去见谁,从口袋里拿出火锅店送的小零食塞到他手上:“赶紧去见欢欢吧,前两天你不还说从国外回来,忙得没时间好好约会吗?这个给你,图个吉利。”

祁景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包辣味虾片,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吉利可图。

付云意和赵知年在院中间分别,两个人有一点身高差,赵知年微微低下头看她,晃着她输了身份证号的手机对她说:“那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门口等你。”

付云意点了点头,上海几日游好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她知道今天晚上和赵知年在一起的事被祁景看见了,那基本上也瞒不过秦欢,但她没想到的是,祁景这人传话速度如此之快,搞得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把她跟赵知年这事的重要程度和第一手新闻资料的重要程度相提并论了。

那天晚上,付云意毫不意外地接到了秦欢的电话。

“小意,我给你发的那条微信,你看到了没有?”

秦欢这个人也蛮简单的,付云意能轻而易举地从秦欢对她的称呼里窥探出秦欢的心情,哄着她、求着她,或者开玩笑的时候,秦欢都是一口一个付小霸王,一有正经事,便语气严肃地叫小意。

付云意笑了,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吧,欢大人有什么指示?”

秦欢想说什么,付云意不用动脑子都知道。

那年,她厉害到能和赵知年这种清冷寡淡的神仙连吵两架,吵得鸡飞狗跳,差点撕破脸皮,决裂得极不体面。这帮朋友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只知道原本看到赵知年就能化身快乐花蝴蝶的小姑娘突然对这三个字咬牙切齿,秦欢试探性地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付云意当时正在收拾行李,把一本书狠狠地砸进行李箱:“性格不合,处不下去!”

那本书还是赵知年给付云意的,白底黑字的寡淡封面,标题写着《从零开始学围棋》。

问不出具体细节来,大家又都是和付云意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都带了先入为主的情绪。付云意完全能理解秦欢现在老母亲一样紧张兮兮的样子,轻咳了两声汇报似的开始说事:“今天晚上我和赵知年去吃火锅了,报答他借我两次外套外加送我回家一次之恩。”

“我知道。”

“结果吃完火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账结了,搞得我又欠他一顿饭。”

“嗯,然后呢?”

“然后他就送我回大院了,停车时看见了祁景。”

“这我知道。”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愉快地敲定了上海观光旅游的计划,明天下午就走。”

“我知……付云意,你再说一遍?!”

付云意不理会,默默地补了一句:“哦,对了,在吃火锅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欢压着声音威胁地道:“你说。”

付云意给自己鼓了两下掌助兴:“恭喜付云意,在二十六岁这年成功地献出了初吻!恭喜!”

“付云意?!”

付云意笑得差点从床上翻下去,一个松手,手机滚落到地毯上,磕到椅子边,直接磕断了和秦欢的语音通话。

她没再拨回去,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捞起手机,直接给秦欢发消息。

没有废话,总结起来就简简单单的两句。

“小欢欢,赵知年可不是当年的赵知年了啊。”

“付云意也不是当年的付云意了呀。”

04

第二天早上,付云意在吃早餐时,和父母提了一嘴去上海的事。

付家算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付云意是她那一辈最小的,说是全家宠着长大的也不为过。付家父母听说了这个消息,看了一眼她直接拖到门口的行李箱,一个叮嘱“注意安全,好好玩,玩开心了再回来”,一个询问“钱够不够,要不要转账给你”。

付云意猛虎喝粥,连勺子都不用,端着碗埋下脑袋,一碗粥喝得像喝酒。吃饱喝足后,她摆摆手说不用:“我和一个朋友一起过去,花不了什么钱。”

付家父母也不好奇,点了点头,吃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了什么,说:“对了,那个小赵……赵知年,是不是现在也在上海啊?”

家里人不知道年少时她和赵知年的那些纠葛,还想着他们两个算青梅竹马的关系,想撮合的心就没变过。付云意听出来了隐藏意思,放下碗,承认得大大方方:“巧了,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赵知年。”

吃了早饭之后,付云意跟着父母体验了一把闲适的退休生活,上午和老付去人民公园打了两个小时太极,中午一边吃饭,一边陪付母看了一集感人至深的家庭伦理剧。眼看着到了下午两点,付云意上楼去浴室冲了个战斗澡,换上一条仙气飘飘的白色小裙子,细细致致地给自己化了个妆。

她这么打扮自己的时候可不多。

白色制服一穿,帽子和墨镜一戴,别说化不化妆,是男是女都不一定能清晰分辨。付云意到底是小姑娘家,没事也喜欢收藏漂亮的口红和眼影,结果大多没用过几次就过期了,只能垮着嘴角丢进垃圾桶,再买下一批。

她拎着行李箱下楼,走到单元门口,隔着玻璃就看见了站在院中央的赵知年。

他难得没穿深色系的衣服,换了件白色的宽松款衬衫,胸口还别了一枚蛮精致的小别针,她有点好奇,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别针的样式是一朵云。

两个人站在一起,赵知年的眼睛悄然亮了一瞬。

他们穿得……实在太像刻意搭配的情侣装了。

付云意在这方面脑子非常迟钝,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自然地拉开车门上了黄色小跑车:“我们今天晚上去哪儿玩呀?”

赵知年看了她一眼,语气是绝对的纵容:“你想去哪儿玩?”

付云意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毫不犹豫地道:“去迪士尼,看焰火表演!”

赵知年低声笑了:“好。”

赵知年提前订了酒店,放好行李之后,他就打电话叫助理开车送他们。付云意惊奇地道:“哇,你还有助理哎,那有没有经纪人啊?”

他不理她的无厘头问话,剥了个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给她。付云意看了一眼手上的糖,对着车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这种哄小孩的行为表示不满。

大概没人只是为了看焰火表演去迪士尼。

付云意对那些游乐设施不感兴趣,离焰火表演还有一个小时,她也没地方可去,干脆逛起了纪念品超市。路过头饰区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货架上那些没有标签,她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突然有一种被时代潮流抛下的感觉。

赵知年就跟在她身后,付云意扯了扯他的衣角,虚心求教:“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物吗?”

男人“嗯”了一声,付云意的求知欲被彻底勾了起来,可下一秒,他就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百度识图,一边识图,一边给她念搜索结果。

最后,她挑了兔子朱迪和狐狸尼克的头饰,她把狐狸递给他,本来以为以赵知年的性格八成会拒绝,没想到他接过之后神色自然地把狐狸耳朵戴在了头上。付云意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两秒,然后迅速打开手机自拍软件。

她眨了眨眼,让他看镜头:“来,比个‘耶’。”

赵知年彻底被逗笑了。

付云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拍照键,保存到手机里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们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张合照。

“照片记得发给我。”赵知年握住她另一只手腕,带着她往外面走,“表演时间快到了,走吧。”

付云意瞄了一眼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倒也没挣脱,只在心里想,这男人动手动脚倒是越来越自如了。

赵知年只陪她玩了一天。

他在上海开了一间棋室,有几个分部,不仅有国内水平较高的选手跟他一起磨炼,也有专门面向青少年和小孩子的启蒙围棋课,雇了专门的老师上课。

赵知年不能当甩手掌柜,隔一阵就要过去看看,虽然参加的比赛渐渐少了,他自己也需要足够静心的练习维持水准。

带付云意来的第二天,浦东那边的分部出了点问题,他一大清早过去,中午的时候抱歉地给她发微信消息说事情棘手,下午怕是陪不了她了。付云意十分善解人意地回复说没关系,转身自己一个人就跑去了静安寺。

付云意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宗教信仰,去静安寺也是一时兴起,到了才发现,这一天似乎赶上了什么大日子。静安寺里外人头攒动、香火缭绕,偶有大风扬起大殿前铜鼎里的香灰,空气里像笼了一层特殊的薄雾。

身着海青的僧侣坐在法务处,见她一个小姑娘乱转,要给她递香,付云意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从身上摸出几张纸币投进功德箱。

来都来了,还是有所求的。

她从插香处借了点火,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句,虔诚又认真地把香插上,转头就出了门。

没走几步,手机里就收到赵知年发来的消息:“在哪儿?我去接你吃饭。”

付云意又多走了几步,发了个定位过去。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赵知年这些日子来的表现,示好意图不能更明显,她没拒绝,其实就代表着心里还是不排斥的。重逢之后,他没提过当年的不愉快,她也就当从前那些蒙尘往事都没发生过。年少时难免不理智,她也没必要揪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放。

付云意是那种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不喜欢想长远的未来让自己束手束脚,当下不反感,那就默允,当下喜欢了,那就靠近。就像此刻,赵知年人还没来,她就自作主张地做了决定:“其实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吃点轻食吧。”

“好。”他回复得快速又简略,后面还跟了一个规规整整的句号。

那天晚上吃得也很开心,轻食店里贩卖水蜜桃味的韩国汽水,付云意喝了一瓶没过瘾,又要了一瓶,感觉自己从胃到喉咙都充斥着甜甜的水蜜桃味。赵知年想到定位时她发的位置,心思一动,问她:“怎么想起来去静安寺了?”

付云意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你猜呀。”

赵知年点点她的额头,问她:“觉不觉得今天静安寺的人很多?”

付云意“嗯”了一声。不只人多,年轻人尤其多,挺奇怪的。

赵知年慢慢地解释:“因为今天求姻缘特别灵,很多人等了很久,就为了这一天。”

付云意猛地怔住。

他看出她的不对劲,笑了:“怎么,误打误撞,你也求了?”

付云意撇了撇嘴,笑得狡黠:“你猜啊。”

问这句话的时候,赵知年心里没什么底气。

前一天晚上,微信里显示有新的好友申请,他的私人微信号知道的人很少,起初还以为是哪个推销的凑巧加到了,点开才发现那个人是秦欢。

他对秦欢有些印象,但不深刻,只记得她似乎是付云意很好的朋友,还是祁景的女朋友。

秦欢做事干脆利落,获得他同意之后,直接发了一句:“赵先生现在方便吗,我们聊聊?”

赵知年同意了。

秦欢打来了语音电话,一上来就问他:“赵先生这次回来,还有意无意地接近付云意,是因为还喜欢她吗?”

赵知年沉默了一会儿,大抵是有付云意的好朋友这一层关系在,他也没有刻意避讳,直言:“我没办法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表达感情。当年和小意分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质问我是不是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喜欢时,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因为她的问句,隔了这么久,赵知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回忆起他和付云意那一年的吵架与决裂。

什么叫喜欢啊?

对她比对其他人更宽容和纵容叫喜欢吗?

习惯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又有活力的样子叫喜欢吗?

想到和她有关的事情时,心间有异样的感觉叫喜欢吗?

吃火锅,和她下棋,看她被自己的棋局逗笑的时候想吻她,叫喜欢吗?

“我没办法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有一点很清楚,我想让她一直高高兴兴、无忧无虑。”

他见过少女时期她中气十足地骂人的样子,见过她灵活地爬上树摘石榴的样子,见过她因为多捞到一条鱼而得意扬扬地大笑的样子,见过她太多太多鲜活生动的明媚少女样子,所以无法接受那天在KTV昏暗灯光里红着眼眶默然流泪,和面无表情地去心理医生工作室咨询的那个付云意。

如果他的出现和他的靠近能让她快乐,那他不介意再靠近一点。

秦欢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似是八卦地问了一句:“那这么多年,你身边就没有让你心动的女孩子?一直守身如玉地等小意?”

这问题其实有点逾矩了。

赵知年难得好脾气,老老实实地回答:“凑巧而已。”

他的心思比付云意,乃至大多数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不会做出那些刻意的事情。这些年来,他怀着的也不是什么矫情的“玛丽苏”心理。

他也不是刻意在等,只是凑巧。

就像这些年她凑巧没遇到第二个令她心动的赵知年,他也凑巧没遇见第二个能令他心动的付云意。

小姑娘贴着他耳边说的话和脑中的回忆逐渐重合在一起,他听到她说——

“你这八年……学习‘什么叫喜欢’的成果,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要不这样吧,不如我寻个空,好好教教你好了。”

“要认真学习哦,小付老师来教你什么叫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