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泥人入海（7）
“姐，晚安。”来到101房间外，未原挥手和未清告别。
未清没怎么搭理他，轻轻点头算回应过后就离开了监管区域。
未原打开门的动作放缓，余光瞟见未清已经离开，于是他拜访“邻居”的心思又变得活络。现在好像正是个好机会？
不不不。
未原暗暗告诉自己今晚不能徒生事端，他现在已经有更好的能了解这里的机会。
为了让自己收起心思，未原迅速回到屋内关紧了房间的门，今晚就用睡眠抚慰身心。
……
周国玉抿了一口未清冲泡的速溶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散。他喜欢晚上喝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未清每次都会在他工作前替他准备好。
周国玉浏览着电脑页面，左手边放着一沓他刚整理好的文档。
“苏衅的实验看似合理，其实漏洞还有很多很多……或许人本身的身体就是和‘永生’相互冲突的，所以他的实验才一直以失败结尾。”
周国玉查看的是和苏衅合作后，苏衅拷贝给他的实验资料，他已经研究这份冗长的资料快一个星期，现在他觉得苏衅在实验方向上就出现了错误——人本身逃不掉生老病死，试图人体永生，可能根本不切实际。
“神……舍弃了原本的肉身，用神力重塑新的身体，这才跳出生老病死之外，成为永恒的存在？”
或者神本就是永恒，才有能力重塑肉身，在肉身得以重塑之前祂就已经是永恒的存在。
周国玉又抿一口咖啡，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他揉了揉眼眶，拉开右侧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摊开在桌子上记录着什么，中途他露出笑容，仿佛想到让他舒心的事。
“塑泥像成人，写主仆之名……”
仆人从之，百依百顺。
周国玉在纸页间划一道分界线，随即写下未原的名字，用笔杆在未原的名字上敲了敲。
“接下来用你做实验。在用不出能力的情况下，你会不会成为我的提线木偶……”
周国玉的喃喃自语还未说完，房门被人敲响，周国玉抬起头，见到未清规矩地站在门框一尺之外——这是周国玉给未清定下的规矩，来找时必须先敲门，站在门框一尺之外。
未清都严格遵照了。
周国玉的神色微不可查地暗淡几分，只有一瞬，随后他打起精神语气严肃地询问：“什么事？”
“你该休息了。”
周国玉愣怔一下，这才发现他刚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周国玉披上外套，离开办公室时不忘锁上门，一同慢步走到休息区域就要在岔路分开时，周国玉犹豫说：“早点休息。”
“嗯。”
对话就结束了。
周国玉步伐匆匆地离开，走向红灰色、悬山顶样式的袖珍居所。
这个房中房就是周国玉平常休息的地方。
他想，如果自己的实力能变强，泥塑相对应的影响也一定会变得更强。到那时自己就会拥有更多的关心和爱，为此他可以日以继夜地研究‘永生’。
……
这个与世隔绝的山顶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周国玉早早地便睁开眼睛，残留的困意让他打了个哈欠。
视线四处环顾。
周国玉找到扔到床脚的衣裳，缓慢地穿好衣服离开卧室，踩着紧贴墙壁，仅仅能容一人上下的楼梯来到房间的一楼。
现在是七点左右，未清一定在厨房准备早餐，周国玉走出楼梯口，正对面就是平时吃饭的地方，餐桌只有巴掌大。右侧推拉门后面是厨房，周国玉看到有一个人影正在其中忙碌。
周国玉隔着一段距离站着看未清忙碌。
他心里的想法外人很难猜测，他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直到未清端着早餐走出厨房。
未清根本没问周国玉是不是有心事，在看什么，她已经没有自我了，就连准备早餐这件事也是周国玉为她设定好的一段“程序”。
周国玉发现未清今天不准备一起用餐，于是问：“你去哪儿？”
“我去监管区域，给未原送一份早餐。”
未清说话时没回头，提着保温餐盒走出了屋子。
这也是设定好的一段“程序”，反倒让周国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食不知味地用完未清准备的早餐，自己一个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今天他没给未清安排杂事。
周国玉径直走到办公室最里侧，那里靠着墙的地方有一张两米长的硬板床，他脱掉鞋袜便躺在上面，沉沉地睡过去。
“……”
“……”
“……”
“为什么你当一晚都等不及就要去找未清？难道你不能失去她？”
在混乱的梦境之中，周国玉望着另一个扮演质问角色的自己，思考一瞬，给出一个条理分明的回答：“泥塑的影响力会随距离减弱，而且当时我已经有三天没有给未清输入‘巩固’指令了。”
“你为什么不输入？”
梦中的周国玉被“自己”的逼问吓得后退数步。
“你是不是还在期待爱情？”
愤怒的情绪直冲周国玉心头：“你想表达什么？简直毫无道理！”
扮演质问角色的周国玉沉默不言了，愤怒的周国玉不停地在反驳质问，直到梦中也口干舌燥才停下来。质问的周国玉见到他终于消停，才用平常的语气说：“你只有把未清牢牢抓在手心里，她才会在乎你，不含怜悯地在乎你。”
“滚！这样就够了！”
周国玉愤怒地喊道。
他骤然从错乱的梦境中醒过来，浑身冷汗地从硬板床上坐起。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周国玉才恢复冷静，坐在床上又缓了缓心绪。
咚咚咚。
周国玉打开门，在门外站着的果真是未清，未清端着每晚都会为周国玉准备的咖啡，没有诧异于周国玉这一次竟然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只是把托盘向身前递出：“咖啡。”
“……好。”
未清没回应。
周国玉注视着未清离去的背影，她消失在走廊拐角时，他才沉默地回到办公桌。
周国玉轻抿一口咖啡，开始查看监控。随即他想到自己没有锁门，又谨慎地把办公室的门锁紧了。
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有他为制作泥塑准备的一抽屉黄土，摸上去还算软和，周国玉每天都会给这一抽屉土浇水，以防它们干硬成块。
不过想要制作泥塑也要再准备额外的水。
周国玉把准备工作全部准备好，监控画面中也正好出现未原的身影，周国玉放大画面，对比着画面中未原的形象，手指开始为泥塑塑形。
随着时间推移，泥塑越来越像监控画面中的未原，五官尤其像。
……
一个多小时后，监控画面中未原似乎洒扫完毕，周国玉捏住一枚钢针穿入泥塑‘未原’的咽喉，神情满意地把自己的作品小心放入抽屉。泥塑还没有完全成型，不过最多只需要三天，时间问题而已。
刚走出餐厅区域的未原摸了摸突然有些不适的喉咙，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由于刺痛感消退时和来时一样莫名其妙，未原由于太疲惫就没有放在心上。
未原对周国玉的计划茫然无知地回到101，简单洗漱之后，坐在床边回忆脑袋里勾画出来的大致路线图。
各个区域之间的位置关系未原大致上已经摸清，准备明天洒扫的时候悄悄寻找出入口。
“傻子才会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见证’。”
第二天未原一觉睡到自然醒，焦急地等待到晚上的洒扫时间，迫不及待地奔向餐厅区域。沿路中，未原注意到悄然转动朝向的监控摄像，他暗暗摇头叹息，规规矩矩地按照周国玉的要求清理区域内的垃圾。
——其实也没太多垃圾。
他昨晚刚清理过，这里平时也只有周国玉和未清会经过。
“所以……周国玉让我干活的意义在哪里？”
帮助自己熟悉这里，好寻找出入口离开吗？未原感觉周国玉不像是什么好心人，他既然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差事，那自己干这件事搞不好就会对周国玉有利。
“……有利？”
暂时想不出头绪。
未原悄悄向昨晚没去过的方向移动，同时地，未原注意到头顶的摄像也在悄然转动，把自己笼罩在探测范围内。
“周国玉还在观察我？”
喉咙又猛地刺痛，不知为何，未原感觉自己心里想逃跑的欲望莫名淡化不少，那股刺痛感也很快地退去，仿佛没有出现过。未原的手覆上自己的喉咙，没有摸到湿滑的血，外表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有些不对劲，未原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周国玉在暗处对自己施加了某种影响。内心逃离欲望的消退，让未原联想到对周国玉言听计从的未清。
未原表面上装作认真打扫的模样，动作自然地来到廊道拐角，闪身走进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顶端同样安装有监控摄像，未原继续装作认真洒扫。
一段时间过去，未原的右腿也猛地一痛，仿佛有一根针刺穿了小腿的肌肉——一个呼吸的时间疼痛又消失了。
未原咬牙暗骂，借着洒扫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和周国玉前晚安排的区域越来越远。
他干活的动作很自然，周围都是橙黄色为主的布局或许干扰了周国玉的判断，也或许周国玉已经不再监视未原了，未原悄然来到一条明显要比别的走廊宽上一倍的廊道上。
前面有一扇上锁的铁质双开门，没有可视窗，无从窥探门后究竟是不是出口。
未原深吸一口气，拔腿狂奔过去！
啊啊啊啊！
灰色雾气包裹他的拳头，这一过程中灰雾不断被暗藏的隐秘撕扯吞噬，不过总归还有些许残留，未原毫不留手的一拳砸在铁质双开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滋滋滋——
大门被腐蚀出一个窟窿。
等到窟窿扩大到足够未原穿过，未原才将灰色雾气全完收回体内，此时他的面色已经惨白如纸。
“真该死啊，堂堂神明竟然被压制地连实力都发挥不出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