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太原十二时辰（五）
既然方案已经敲定，俩人开始做动手前的准备。
张小敬地头熟，主动揽下生烟所需的柴薪粪草。
秦川则入新城打探，选好起火的具体地点。
“完事大望楼那儿等我。”张小敬向宫街北指道，然后转身走近旁边一条小巷。
宫街原是晋阳宫的朝觐道，青砖铺就，宽近十丈，过了百余春秋，站在街上依然能感受到当年的壮观雄伟。
秦川往里走时注意到，宫街两侧的店铺多是米行、果子行和肉行，和仓城那边的丝帛马行、食店酒肆不同，这里经营的都是些日常所用。
所以有伙计的铺子很少，大部分里面都是店家一人。
离大望楼尚有百步，秦川拐进东边一条巷子。
往西走是宫二街，蛛司新城衙署就在那儿，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进到巷子朝北没走多远，右前方一处府邸映入眼帘。
秦川见府外没有小厮，很是意外，凑了过去才发现门上的铜锁已是锈迹斑斑。
这宅子是空的？
他暗自记下方位，在大望楼附近的街巷又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回到这疑似空置的府邸。
府墙之前他估算过，周回将近一百五十步，而且外围民居最近的也在十步外。
既有起火的空间，又有隔离带，就是这了！
秦川绕到府后偏僻少人的角落，翻墙而入想再探查一番。
落地后发现这宅子的确没有住户，因为长期没人打理，庭院的树茂盛高大，甚至树根都跟偏房盘错在一起。
虽然现在一片凋落萋萋，但还是能看出主人家过往的富庶，亭台、楼阁、水榭、池馆可谓是样样不少。
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能荒芜成这样，也是难得一见。
秦川卸下身上包裹，取出几罐火油麻利地布置完便出了府。
他穿过巷子正要去大望楼等张小敬，可刚迈入宫街就闪身躲回墙后。
沿街走来数十混混，模样凶神恶煞，发现有背包囊的行人，就拉过去喝问一番。
难不成是老葛说的那些人？
秦川探身看了一眼，发现这群人都戴着深褐色的幞头，巾子皆绕到前面打个结，竟是跟上午那守洞的壮汉式样相同。
另外他们神色举止虽然看似很着急，但拦人没什么目的性，碰上谁是谁，好像并不清楚所找之人的长相。
目前来看，这些混混对自己还构不成威胁，但有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在，待会起火时难免要畏首畏脚。
他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去试一下。
秦川步入宫街，迎着那群混混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他现身不久，就感觉有几道目光扫了过来，待与那些混混擦肩而过时，忽然身旁有人喝道：“站着！”
“怎么了？”秦川故作惊诧扭头问道。
一个右臂带“汾”字刺青的矮胖子冲他嚷道：“你过所呢？”
听到这话，秦川心里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守洞的壮汉必然是招了，否则也不会出来这么多人，逮谁问谁过所。
要知道，自己和那人的交集，只有那本应付临检的过所。
想到这，秦川底气十足没好声回道：“又不出城，谁他么带那玩意？”
那矮胖子一听，立马眼睛瞪起，歪扭身子走上前，猛推他一把骂道：“你个球大的玩意各老子哈尼吗咧？”
秦川存心让他搡退几步，就见那矮胖子还想上手，却被旁边一人拽住，骂他道：“快快找，这时候了还没调，老大都快木有了！”
“你各老子等着哈，办完四再多了你！”
等那矮胖子骂骂咧咧走远，秦川嘴角弯起一抹微笑。
蛛司知道自己身形，但不了解长啥样；这群混混找的是他，可却又什么都不知道；而河东军那边则是对抓人完全没兴趣。
那这就好办多了，一会儿动手只需避开望楼和黑甲探子即可。
他抬头朝望楼瞧去，发现上面那执旗武侯，对刚才下面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反应。
如此看来，这些混混极有可能是蛛司授意而为！
见有个老乞丐背着箩筐从他身前经过，秦川刚要往后让几步，就听熟悉的口音响起。
“你在这瞎瞅啥呢？地找好了没？”
老乞丐竟是张小敬！
秦川忙领他走进巷子，到那选定的府邸。
“这地怎么样？”
张小敬放下箩筐背着手左右看了看，回了句：“凑合事！”
这孙子从来不怎么夸人，能有这评价说明已经很满意了。
秦川看他三个箩筐多是柴草，粪只有半筐，他捂着鼻子问道：“怎么才弄这么点儿，够么？”
“你没生过……”张小敬起初皱下眉，但很快释然道：“哦对，你在北四燧也就待了一个晚上，白天生烟估计你没见过。”
听他简单一讲，秦川才知晓，虽然总说什么狼烟，但实际上并不是以狼粪为主，因为这玩意很难弄，生烟大多还是用胡杨、红柳、骆驼草、梭梭等做燃料。
这半筐牛粪只是为了让烟着得更快，起作用的还是那两筐柴草。
“咱们不是有火油么？那玩意可比牛粪快多了！”
张小敬看傻子一样看他道：“是快！火也够猛，但你一下子就烧没了，烟从哪来？”
秦川尴尬地搓搓脸，这才想起那晚北四燧的火柱烧得旺，但燃尽得也快，没想到原因竟出自这。
“那你一会南北街生烟，我去东面放火？”
“好！”
安排好各自分工，秦川提起刚才发生的事，说到望楼时，他挠挠头觉得有些棘手。
没想到张小敬却不以为然：“咱们只需对付那大的，小望楼无须理会，大的才是三人配有通传。”
“小望楼只有武侯和司鼓，他们吃住都在上面，六个时辰一换，上来下去很麻烦，威胁并不大。”
说到这，他指了指身后：“大的更简单，让它没动静不就完了！”
秦川见他对望楼体系极为熟悉，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见张小敬嘿嘿一笑，没接这话茬转身开始往外走。
“注意安全！”
秦川心知他是要端了大望楼，有些担心。
张小敬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丢下一句：“注意别搞出人命！”